第十四章 艺术与荒谬
和自己满嘴道德，喜欢以理服人的老爹不同，落魄教书匠的儿子奥托乐衷于以“理”服人，他在参加军队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审讯战俘，而他极端鄙视雷格塔奥那种野蛮粗鲁的审讯方式，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简单的像把rou剁成rou泥”。 奥托觉得审讯，乃至折磨和拷打实际上是一门艺术。 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架在刑架上，他的恐惧，他的迷惘，甚至他可能怀有某种自我牺牲的信念又或者是悔恨和对自由的向往。 而奥托要做的就是彻底摧毁这些，不仅仅是rou体上的，乃至精神，意志，方方面面，就连求死的念头也一并毁灭殆尽，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却又空虚的痛苦和一具破烂的皮囊。 这就是奥托理想中的艺术，他积极的实践着这一切。在因私刑被军队劝退后，加入了恶魔教派，一个潜藏于雷格塔奥中的臭名昭著组织。 奥托一开始只不过是教派中的底层喽啰，但他毕竟是教书匠的儿子，和那些满脑子只有杀戮和崇拜的教众不同，他会思考，无权无势又不具备强大武力的自己如何才能在这个组织中立足，甚至登上高位？ 这个时候想起了他的独门“手艺”——刑罚。 恶魔教派是以“恶魔”为力量的组织，恶魔极端渴望人的欲望情感，比如那个享受欢愉的美艳女人阿娜伊丝，她身上寄宿着“欢愉”恶魔。而自己可以投其所好，用出色的刑法手段逗得对方浅笑连连。 充满血腥味的房间，咔咔作响的刑具，被绑在墙上近乎断气的人类。当然还奥托那张在烛光下愈发阴森恐怖的脸面。奥托凭借出色的手艺成为了阿娜伊丝的下属。 但他不满足于此。 恶魔教派的高层都至少独立掌控一只恶魔，不论是作为宿主还是作为主人。 那么奥托如果想在组织中往上攀爬，至少也要满足这个条件。 刚好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那被封印在封魔武装中的“苦痛”恶魔。 当然这也是奥托花了大价钱才探听出的消息，据说在远古时期，最初抵达这个世界的恶魔遭到了大量的抵抗，一方面人类害怕他们为非作歹，另一方面又觊觎他们的力量，于是有几只恶魔被抓住并封印在了名为封魔武装的各式战具之中。 “苦痛”恶魔与“欢愉”恶魔正好相反，它渴望的是人类情绪中痛苦的那一部分。丧家之痛，失亲之悲，又或者最简单的因皮rou受伤所产生的痛感，都是这只恶魔的优质食粮。 而奥托的“手艺”——刑罚，刚好就是折磨他人，制造痛苦的过程，这完美契合那只恶魔的条件。接下来，就是表演，像做出一桌顶级的丰盛美食那样等待食客上钩。 奥托幻想着，由于自己的出色“手艺”，那只可怜的，缩在封印中的恶魔终于忍受不住诱惑，它拼命地恳求奥托赐予它更多的“痛苦”，作为代价，对方将奉其为主，力量为他所用。 并且跟阿娜伊丝这种随时会被恶魔抛弃的宿主不同，被“封印”的恶魔总是更好控制。 而到了那个时候，奥托继续幻想，阿娜伊斯这位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的女人估计就要在他的胯下感受欢愉了。 但恶魔教派上层居然拒绝了奥托的请求！没有理由，毫无根据，仿佛他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工具，随时可以替换拿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他不甘心，咒骂上层的愚蠢，舒展遭遇的悲愤。 直到他见识到了另外一种力量。 那是恶魔教派的一次惨败，就连寄宿着恐惧恶魔和贪食恶魔的干部在此面前都走不过一轮。紫色照亮了奥托的脸庞，也照清了他虔诚的眼神，那是对于力量的崇拜。带着鸦嘴面具的男人身穿月白色长袍，巨大的蛇状虚空异兽在他身边低首匍匐，宛若侍奉君王。而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现今却如死狗般趴在地上的恶魔教派干部，不过是君王功绩图中一抹不起眼的着色。 如此强大、伟岸。让奥托联想到神明，不，无论是霜龙还是怪鱼，在这位面前也将黯然失色。 是啊，就连强如神明，也曾在虚空面前陨落。 那本是已经久远的事情，直到随阿娜伊丝途径基内地区，同样的月白色长袍再次出现，也唤动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半路发现的昏迷青年，红土人的长相，以及奥托死也不会忘记的，背后铭刻竖瞳的服装。他将长袍脱了下来，仔仔细细，一边又一遍地揣摩。 然而什么也没有得到。所幸的是，阿娜伊丝没有参与那场战斗，由着自己把那位青年单独关押，还瞒着她进入矿洞，装作囚犯，想要骗取信任…… 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但奥托从始至终目的只有一个。那自称洛维·卢克莱修的年轻人。 他身上的秘密，和戴着鸦嘴面具的男人有何关系，以及……如何得到那种改天换地的强大力量。 …… 洛维是在结束星夜空间的聚会后才逐渐意识到不对。 奥托出现的太奇怪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 为什么会和其他村民分开关押，为什么恶魔教派会好心的送来食物，又为什么作为“村民”的奥托对其他村民表现得如此冷漠，却唯独常常出现在自己身边。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费解。 受到恶魔教派的特殊待遇还勉强能解释，一定是他的帅气引来了阿娜伊丝的关照。至于奥托，你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不会也有奇奇怪怪的癖好吧？ 但投掷过来的匕首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接触到了真相。 不和其他村民接触是为了防止身份露馅；好心送来食物，实际上是为奥托准备的，洛维只是附带；以及单独关押，显然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想明白了一切的洛维采取了最正确的决定——逃跑，对方并不是超凡者，等到那些士兵赶来，他就得救了！ 俯身躲过投来的匕首，洛维张开嘴大喊大叫，巡夜的达米恩带着士兵很快赶到。对付这种上了年纪又是普通人的敌人，本就是几招的事情。在一片仓促打斗中，结果很快尘埃落定。 等到洛维再次回过头就瞧见一副不甘心的面孔，垂死的奥托被士兵用长戟从腹部贯穿，像一个破烂的风箱般嗬嗬喘着气，每呼吸一口，便有鲜血从嘴角溢出。他伸出手掌，牢牢指向洛维所在的方位。不需片刻，紧绷的右臂就如他的生命一样戛然垂落。一个超凡世界的普通人，结束了自己带着雄心壮志的一生。 此时此刻，余惊未定的洛维清楚感受到了来自异世界生死搏杀所带来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