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脸红
在茶水室里再坐了会儿,掌柜终于拿着选好的衣服过来了。【】》し 因为楚云裳是店铺的老顾客了,所以掌柜亲自给她挑选的衣服,样式繁多,做工也俱是上等的,大多都是楚天澈会喜欢的浅淡的颜色,其中以纯白居多,反正他那人穿着白衣,倒也显得跟个披着仙人外皮的恶魔一样,还是很能骗取人不错的第一印象的。 楚云裳照着她三哥的喜好挑了几件,刚准备让绿萼付钱,就见消失小半天的花雉,这时候突然冒出来,甩给掌柜一张银票:“付钱。” 绿萼要掏银子的动作立即止住。 楚云裳抬眼瞧他,就见这妖孽笑嘻嘻的同自己道:“七小姐,这是我家少主拿给他干儿子的零花钱,您也有一份。” 她听了,笑了:“怎么,你家少主还打算养我跟喻儿?” 可不是,他想把你娶回家呢,怎能不养你跟你儿子。 花雉腹诽着,然后嬉皮笑脸的道:“对啊,他认了小少爷当干儿子,那肯定就要先给点东西意思意思,不然说出去小少爷是他干儿子,却半点好处都没有,那该教人笑掉大牙了。” 楚云裳想了想,算了,既然有人肯给她掏钱,那她自己的就省着钱攒起来好了。 于是掌柜的收了花雉给的银票,找好钱后,原本该是蓝月拿东西的,不过现下有了花雉,就改成花雉拿了。 看看天色还没晚,楚云裳又去了别的店铺,继续采购了一些女人家用的脂粉,以及各种日用品,顺带还为喻儿买了个小玩具,给孙嬷嬷她们也都给带了东西,至于花雉,不消说,又换了把扇子,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喜欢扇子,这才大春天,就拿着扇子扇啊扇的,比她三哥还sao包。 一干人终于满载而归。 回侯府的时候,途径一家卖烤鸭的,楚云裳也让打包了整三只,准备带回去当今晚的晚饭。 她记得她三哥挺爱吃这个的,鸡鸭鱼rou什么的,无rou不欢。 回到明月小筑,已经快要傍晚了,楚天澈和秦极云也终于休息够了,正在院子里坐着,下着棋打发时间。 至于楚玺他们,一下午倒是一直没过来,想来一方面是怕趁着楚云裳不在就过来的话,又会被楚云裳说些什么,另一方面则是担心自己一个逼紧,楚天澈不考虑接受那两个位置可怎么办。 楚天澈难得在侯府里如此清闲。 楚云裳一回来就看到那黑白两色堆得满满的棋子,直感头疼。她抱着楚喻在旁边坐下,灌了杯茶:“三哥,嫂子,该吃饭了,我买了烤鸭回来。” 正思忖着该下哪一步棋的楚天澈随口道:“是全鸭记那家的烤鸭吗?” “嗯,我买的整只的。” “等我把这一局棋下完。” 楚云裳撇撇嘴,搂着楚喻就进屋去给他换尿布了,然后先喂了一点奶水,准备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喂点米汤好了。 全鸭记的烤鸭一直都很有口碑,晚饭众人吃得都很开怀。 饭后也没发生什么事,楚天澈随意和楚云裳聊了两句,就回房搂着娇妻睡下了,楚云裳也是将楚喻哄睡了后,看了会儿书,便也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不过才清晨,楚云裳刚醒,正和楚喻在被窝里进行着例行的玩闹,孙嬷嬷敲了敲门,然后就进来,一边准备服侍楚喻起床,一边道:“小姐,越王府的马车已经来了。” “这么早?” 之前不是跟越王说最好上午吗? 这太阳可才刚出没多久。 “是侯府里的下人出去买菜的时候看到的,就停在门口,还没过来说要请您上车,怕是要等等才会让人通知您。” “哦,那我现在就起吧,早点过去,街上人也少。” “是了。那小姐,中午还回来吃午饭吗?” “不了,之前蓝香不是说,九方会让越王带我去一个地方,晚上应该才能回来。” “那您要带着花雉和绿萼,有什么事他们也能照应着。” 孙嬷嬷说着,将滑溜溜的小包子从温暖的被窝里捞出来,开始给他穿衣服。 许是因为有母乳和米汤蛋羹之类的天天养着,营养充足,楚喻的皮肤特别柔软光滑,跟刚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孙嬷嬷抱着他跟抱着自家小孙子一样,满脸的慈爱,动作熟稔的给他穿上一件又一件小衣服。 因为天气越来越暖和,楚喻身上的袄子也是象征性的薄薄一层,估摸着再过两天,就连袄都不用穿了。 被往身上套了许多件衣服,楚喻自觉太厚了,就“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表示抗拒。 孙嬷嬷笑着捉住他的手,给他穿袖子,说道:“小少爷,别嫌现在穿的多,等出府了,风一吹啊,可就冷了,到时候这小手,这小脸蛋,都会变得冰冰凉凉的,会让小姐心疼的。” 楚喻听了,觉着有理,只得瘪瘪小嘴,没再抗拒。 给他穿好后,孙嬷嬷抱着他去嘘嘘,然后给他擦脸擦手,蓝月她们已经做好了蛋羹,等会儿可以喂他吃一点。 绿萼这时候也是端着水进来了,伺候楚云裳起来,心里头默念着蓝香跟她说的话,挑了一件她自认为最好看、最符合自家小姐气质的白裙出来。 这件裙子可谓是楚云裳柜子里最好的衣服,布料摸起来十分柔软舒服,通体素白,只胸口和裙摆处有一些浅浅的水蓝纹路勾勒,衬着楚云裳素来都喜欢和楚喻穿母子装时会系在手腕上的蓝色绸带,穿在身上,显得分外的相得益彰。 看着自家小姐完全没有因为生孩子而走样的身材,被这裙子一衬,果然非常合适,绿萼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让楚云裳坐在梳妆台前,开始给楚云裳梳头。 楚云裳隐约瞧出她的小心思,也没说什么,只啼笑皆非的坐着,等她给自己打扮。 她倒是想知道了,不就去给越王换个药而已,居然要打扮多好看,跟去相亲似的,谁能看上她啊。 越王吗? 很显然这个答案根本是不存在的。 而绿萼今儿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家小姐给打扮得盛丽隆重,一双巧手拿着桃木梳,在楚云裳三千乌发之中穿来穿去,不多时,一个精致而略显端庄的凌虚髻便挽好了,其间不仅插了一支蓝宝石银簪,更多了另外两支簪子来固定发髻,其中一支还带了浅浅的流苏,随着步子一摇一晃的,特别好看。 她再给楚云裳稍稍上了胭脂,点了颜色并不如何浓重的口脂,果然楚云裳立即跟变了个人一样,好看得要让人移不开眼。 打理完毕,绿萼几乎是以一种惊叹的目光看着自家小姐。 黛眉不描而细如柳叶,朱唇不点而润若桃花,眉眼顾盼,因清丽而不如何灿然生辉,却是自成一股贵气威仪,眸子清清冷冷,是这温暖春日里最拂面而来的一抹凉风。 “小姐,您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小丫鬟惊叹的道,尽管自己也是个女的,可还忍不住看痴了。 楚云裳对着铜镜瞧了瞧,绿萼还是记着她不喜欢太麻烦的东西,虽然难得精心妆扮一次,但差强人意,勉强不会让她想拆了头上的东西。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挑了挑宽大的云袖,然后一皱眉:“太大了,抱喻儿都不方便。” 然这件裙子本来就以高腰、云袖、层裙来吸睛,绿萼又如何能让她脱掉换别的,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到时候让越王殿下抱着小少爷不就好了。” 楚云裳听了,动作一顿,似笑非笑:“让越王抱着喻儿?可能吗?” 绿萼道:“怎么不可能?上回在春日宴的时候,殿下不就一直抱着小少爷吗?” 楚云裳嗤了一声:“上回是上回。这次我去又不是去参加宴会的,你个丫头片子,真是会胡扯。” 绿萼吐了吐舌头,没接话。 因为院子里多了楚天澈两口子,所以早饭他们是在一起用了。 见到楚云裳难得打扮得这般顺眼,饭桌上,楚天澈盯着她瞧了好几眼,然后才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口气问道:“七妹啊,你这是要去见喻儿他爹吗,怎么打扮得这么花里花哨的?” 楚云裳原本正喝水的,闻言差点喷了他一身。 她被呛住,一边咳一边笑:“喻儿他爹?我连他爹是谁都不知道,我去见谁爹啊。” 说起楚喻的爹,楚天澈知道楚云裳今儿是要去越王府,当下也不打趣她了,只道:“你还记不记得那男人身上有什么特征?要是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在这世上,指不得也想认的。” 闻言,楚云裳认真的想了想。 其实那一天的事儿,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大约就是去年出了正月之后的事情,楚天澈不提,她都快要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那天她是准备去一个地方和医仙师傅会合,师傅说要带她找人斗医,就给了她个信,要她过了年后三天之内赶过去。 懿都里过年,向来都是算出了正月才算出了年。于是过完年后,她也真的动身出发,出了懿都。不过因为路上染了风寒,她头重脚轻,身体很不舒服,绿萼舍不得她坐车吃苦,非要让她在客栈里歇一晚,等病况轻一点再上路。 她当时也是真的难受,就同意了。 于是,就在那官道上的一家客栈里,她本来就有些低烧,睡得正迷迷糊糊的,就感到有人进了她的屋子,她还没睁眼,嘴里就被人塞了东西,眼睛也直接被什么给绑住了,眼前乌漆抹黑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正生着病,但作为医者,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来人给她吃的是春药。 她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原以为这可能又是侯府里的谁算计她,想要坏了她的清白名声,就感到这给自己喂药的人离开了,不多久,又进来了另一个人。 这另一个人,就是喻儿他爹了。 之前进来的第一个人喂的药发作很快,当时楚云裳本来就在发烧,脑子迷糊,被药效一激,脑子更是混混沌沌,差点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只隐约记得那个人好像也是和她一样中了药,两个彼此都是神智不清的陌生人,却偏生在一个同样都很陌生的地方,做了神智最清醒时才应该做的亲密事。 似乎那人走之前,许是喜欢上她的身体,又许是责任感强烈,还特缠绵的亲了她额头,跟她说了句什么“等”字。 不过她记不得了,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难受地睡着了。 而那个时候,原本跟在她身旁的绿萼,也不知是被人给调虎离山调到哪里去了,只等她跟这个陌生男人颠鸾倒凤许久之后,方才哭哭啼啼的跑回来,正准备跟她说自己差点被人拐卖到深山老林里,就看到自家小姐居然被人侵犯了,清白的身子没有了。 绿萼当场就震惊了,下意识就说要去报官。 但被楚云裳阻止了。 汝阳侯府楚家嫡七小姐被人污了清白的事儿若是传出去,她这一生,算是全毁了。 于是这事就被压了下来,除贴身伺候见到了这一幕的绿萼知道,后来回了懿都,奶娘孙嬷嬷察觉到不对劲,便也是知道了,除此之外,就连蓝月蓝香都是不知道的。 直到一个月后,她该来的月事没来,但她分明在事后有用过药,就是以防自己怀孕的,可没想到,月事没来,她给自己一把脉,这才知道,自己用的药根本没用,还是怀上了。 怀上了,难道还能把孩子给打掉? 莫说那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对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至少孩子是无辜的,只是来的时间不对。 而不打算打掉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楚云裳的肚子也是慢慢的凸显出来,她妊娠反应也厉害,好几回在赵氏他们面前的时候,也没能忍住恶心干呕。 赵氏和姨娘们都是生过孩子的,这一看就觉得楚云裳不对劲,请来大夫一把脉,才知道,他们这位当时还没过十四岁生辰的七小姐,居然已经和人珠胎暗结了。 并且,已经怀了三个月了! 原本赵氏他们还是不信的,又请来了另外的大夫。 可不管请了多少的大夫,每一位大夫都说,七小姐已经怀胎三月,现下正是妊娠反应厉害的时候,要少吃油腻的东西,多吃点清淡的,不然成天犯呕,什么都吃不下,对胎儿不好。 赵氏他们彻底惊呆了。 楚云裳果真怀了孕! 还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从此之后,楚云裳在侯府里原本就低下的地位,越发的低下,直接落得个连奴仆都不如。楚玺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勃然大怒,勒令她去打掉孩子,她坚决不肯,还和他们彻底撕破脸,这才被当做笑柄一样的赶出侯府,离开懿都,去敏城投靠了楚天澈。 回想着去年的这些,楚云裳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如处梦中。 其实,那个男人…… 她真的记不得,因为当时药效发作,她半点神智都没有,只知道自己难受得紧,而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则能让她感到舒服一些。 对,味道。 有点像是……龙涎香?还是佛檀香,苏合香,抑或是别的什么香? 不知道,根本记不得。 只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凉,有点淡,微风一样舒舒缓缓,可却是能让她低烧的脑袋,变得安分一点。 楚云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见对面的楚天澈正目光奇异的盯着自己。 她摸摸自己的脸:“三哥,怎么了?” 她三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脸红了?” 楚云裳略显讶然的张了张嘴。 她再摸摸自己的脸,差点把脸上淡淡的一层胭脂都给抹掉:“有脸红吗?我怎么不知道?” 楚天澈不说话,转眼看向文姬。 果然文姬轻笑道:“小姑子,你真脸红了。” 说着,就见对面楚云裳本就有些绯红的脸,当即变得更红了,那小耳垂也是染了红,衬着她今日清丽得不可方物的妆扮,显得晶莹可人,可她本人竟还是茫然得一无所知。 文姬忍不住再笑。 这个小姑子,当真是年纪小,半点男女之情都不懂。 分明年纪这么小,什么都还不知道的,竟被陌生男人要了清白的身子去,现在孩子都一两个月大了。 真是造化弄人。 文姬浅浅叹息一声:“小姑子,当真记不得那个男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若是有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他。” 楚云裳听了,脸上红霞尚未退去,却是冷笑一声:“找到又如何,难道还能让他认了孩子,把我娶进门?指不定人早就妻妾成群,儿女在怀,哪里又会看上我跟喻儿。” 这话是当着楚喻的面说的。 于是小孩儿听了后,立即跟头护食的小狼崽儿似的,张牙舞爪的“嗷嗷”出声。 【强了我娘亲,还丢下我娘亲不管,我才不要找那个爹!】 他都已经考核完毕,确定九方干爹就是他未来的亲爹了。 他才不会让娘亲去找那劳什子的男人! 胆敢吃饱了就抹嘴走人,这么久不来找娘亲,根本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人渣,败类! 要是让他见到了,他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个男人,让大白上去咬死那个混蛋才好! 楚喻想着,小拳头都握得紧紧的。 见这娘俩儿居然如出一辙的自立自强,完全不想靠男人,楚天澈抽了抽嘴角,他不就随口那么一说,这娘俩儿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若换做是自己的话,都已经有了文姬跟佳宁佳欢母女,结果有人跑来告诉他,说他其实还有个媳妇跟孩子,他百分之百的可能是不会认的。 当然,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他向来都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在遇到文姬之前,他在侯府的院子里可是连个通房都没有的,所以此刻的他,倒是很同情那本应该是作为他妹夫的男人。 你说你上谁不好,你怎么偏生上了我meimei? 这下可好,播了个种,生了个孩子,一家三口就差男主人公了,可偏生女主人公和小包子已经决定自成家业,不要男人了。 见楚云裳不想再提当初的事儿,楚天澈找了另一个话题,这事算是就此揭过,不会再提了。 但其实,他并不知道,楚云裳还隐瞒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当初那个男人没有伪造身份的话…… 那么,那块刻有凤凰铭文被她戴在脖子上的玉牌,实际上是比起喻儿继承的黑眸金芒,还要更加的有用,是能找到那个男人的最好凭据。 不过这个东西,却是连楚喻都不知道的。 因为楚云裳隐约知道,能将凤凰当做铭文一样刻在玉牌上的,不是他们大周朝的慕氏皇室,就是另外几个国家里同样是以凤凰来代表一国之后的皇室,或者是传闻中的那个地方…… 不行,不要再想了,那不是现在的她能去想的。 楚云裳敛了心神,开始用饭。 等吃过饭后,楚天澈说要和文姬去相府一趟,恰巧楚云裳昨日出门上街,有给他准备去见岳父岳母的礼物,当下统统塞给他,让他坐大憨驾的马车过去。 虽然都是同一个富庶区,但彼此之间相隔了几条街,还是要乘车去的。 于是,见到久违的大憨,楚天澈拍了拍马脑袋:“伙计,看来你混得不错,屁股都肥了好多。” 见到老主人,大憨“希律律”的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然后甩着尾巴,大脑袋蹭了蹭楚天澈的手,亲密之情溢于言表。 暗中的花雉见了,有些稀奇。 看这样子,楚三爷似乎是知道大憨其实是一头异兽来的? 再回想一下,他见到大白的时候,也不怎么吃惊,和大白相处得也不错,倒真是见过世面的。 接着楚天澈就坐上车,和文姬一同去相府了。 他去相府也没跟楚玺说,反正在他看来,汝阳侯府不过是一个住宿的地方,已经算不得是他的家了。 他的家,他和文姬和女儿们的家,可是远在敏城呢。 相比之下,侯府也不过是个住宿条件不错的客栈而已。 而楚天澈走后,那一直都静候在侯府门口的越王府的马车,也终于是在接受了一早晨过路人的注目礼后,闭目养神的车夫下车来,让侯府的护院通报一声,去请七小姐往越王府走一趟。 楚云裳应邀姗姗而来。 和寻常出门一样,因为只是去给越王换药,又是在城里,并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她抱着楚喻,身边只跟了绿萼一人,花雉则照旧隐匿在暗中,恢复了他暗卫的本职,并没有带上大白。 本来见几条街之外的越王府的车,居然一直等在了汝阳侯府门前,不少人都正关注着,见楚云裳终于从侯府里出来了,见到可谓是光彩照人的楚七小姐,许多人都是惊呆了。 先前听说,十里桃春日宴上的时候,楚七小姐力压群芳,他们没能亲眼见到,还是不信的。 可眼下,看到这么个清丽佳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饶是最挑剔的人,也是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生了孩子,可楚云裳还是他们懿都里顶尖尖的美女。 那种较之于成熟,却又多了丝青涩,较之于稚嫩,却又多了丝妩媚的气质,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 无数人怔怔的目送着楚云裳上车远去。 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如何,楚云裳如今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她抱着楚喻坐好,感受着马车开始前行,她随手摸了摸软榻底下,果然摸到小抽屉,然后一拉,里面装着的满满都是零嘴,甚至还有新鲜出炉的糕点。 绿萼见了,忍不住笑:“小姐,您怎么和花雉一样,一上车就要吃东西。” 楚云裳拈了一块糯米做的糕点,先尝了尝,确定是入口即化,然后才喂给怀中的楚喻,闻言答道:“食色性也。难道你见了好吃的你会不想吃?”不等绿萼回答,她就自顾自接道,“不可能,你一定会吃的。所以,本小姐就大方一点,赏你一起吃吧。” 绿萼扑哧一笑:“那奴婢多谢小姐了。” 说着,果然也是抓了捧腌制的梅子,窝在对面的榻上开始嗑了。 等片刻后,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楚云裳三人竟是吃得有点撑了。 尤其是楚喻,这小子吃了最开始的糯米糕还不够,又接连吃了好几块其他的,小肚子都变得鼓鼓的,直“咿咿呀呀”的表达着他吃撑了,有点不舒服。 楚云裳笑着给他轻轻揉了揉小肚子,让他舒服了点,然后才下车。 因为是皇室中人,又是最得宏元帝看重的继承人,故而越王的府邸,是比汝阳侯府建造得还要更加大气磅礴,一眼望去,光是那高达两三丈的高大朱墙,便给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仅仅围墙就已经建造得颇具皇室威严,倒不知里面的又是如何了。 尽管前世已经无数次的见过越王府,可今儿算是今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楚云裳还是免不了赞叹。 越王的的确确是太受宏元帝恩宠,若她记得不错的话,太子东宫重整翻修时候花费的银两,都没越王府四分之一府邸花费的多。 就是不知道,宏元帝的那个座位,最后会是被谁坐上了。 用来看守王府大门的,不是寻常的护院,而是跟着越王上过战场的越军的士兵,平平静静往那里一站,即便不动,也能让人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威势,所以往日别的府邸的人途径越王府门前的时候,若是胆识不济者,怕直接都能被这种出身于战场之上的气息给吓瘫。 不过越军士兵们早知今日汝阳侯府的人会进府来,当即见到了楚云裳,客客气气的行礼,再请她进去,也没拦绿萼。 绿萼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小心翼翼的跨进了门槛。 过了大门后,走了一小段路,抬眼竟是堪比皇宫里的建筑规模,所有的屋宇、建筑,全然是以皇宫的规格所打造而成,白玉铺地,飞瓦琉璃,各种殿堂楼阁交错而立,金碧辉煌,灿烂夺目,完完全全就是个被缩小了的皇宫。 绿萼看着,还是没能忍住,瞧在前面带路的士兵没在看自己,不由小小声的和楚云裳道:“小姐,这就是越王府啊?” 楚云裳道:“嗯,这就是越王府。” 绿萼惊叹道:“越王好厉害啊,居然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小姐,皇宫里的构造,我记得也就跟这个差不多吧。” 楚云裳是侯府嫡长女,去过皇宫参加过宫宴,绿萼作为贴身丫鬟,也是一起去过的。 正因为去过皇宫,知晓皇宫构造,这才在见到了越王府里的构造后,感到十万分的惊叹。 这越王殿下是要多受陛下宠爱啊,不仅被封王领兵手中有着虎符,连府邸也是建造得这般奢华贵气,真真不是别的皇子所能享受得到的。 楚云裳笑了笑:“毕竟越王是越王,若他都不能住在这里,怕也是没人能住在这里了。” 这儿可是比东宫还要更好。 这主仆两个在说悄悄话,前头带路的士兵听见了,也没插嘴说什么。 反正只要不说他们王爷坏话就可以,对于这种感慨他们王府的话,他也算听得多了,自不会少见多怪。 只再走了会儿,穿过一条九曲八折的垂花回廊,他们终于到了府邸后院。 再继续走,走了一个人工湖,过了一座桥,再沿着铺满了鹅卵石的岸边小路走了片刻,士兵终于停下,指着前方建立在湖中心的亭子道:“楚七小姐,王爷在那里等着,属下就不过去了。” 楚云裳点点头:“麻烦你了。” 士兵这便退下。 等士兵走了后,遥遥看着那建在湖面之上的八宝琉璃亭,其上雕龙画凤,还垂着帷幔,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帷幔层叠而起,竟是奢华靡丽到了极点,绿萼再度小小的惊叹一声。 “小姐,越王受了伤,不是该躺在床上好好养着的吗,怎么大早上的跑出来吹风?” 楚云裳抬脚走向通往湖心亭的路,闻言答道:“他伤的只是手,又不是别的地方。” 绿萼想了想,也是,伤的是手又不是身上别的地方,自然吹风是没什么事的,自己真的是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不过,面对着懿都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绿萼想,自己这也算是关心越王殿下,心慌则乱,很正常嘛。 这建在湖面上的路,许是因为前几日化雪,人工湖的湖面便有些高,路上有着大半竟是积了水的。楚云裳今儿穿的裙子是层裙,裙摆很是繁重,以免裙摆被水溅湿,她抱着楚喻,低头看路走着,倒是没注意到前面湖心亭里,早就等着她的人正可谓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她的动作。 看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手中分明还抱着个小婴儿,可她自己却偏生跟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似的,走路有些一蹦一跳的,于是那华美繁琐的裙摆果然没被沾染上一滴水珠,他看着,忍不住勾了勾唇,笑了笑。 即便生了孩子,也还是个没长大的。 倒是有点老牛吃嫩草的错觉。 不过说真的,他今年二十,她今年十五,喻儿又才一个多月大,这却是刚好的年龄,他不老,她也不小。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她娶过来了。 等楚云裳终于走过了积水的那一段路,她和楚喻身上干干净净,半滴水都没溅到,倒是绿萼委屈的瘪嘴:“小姐,鞋子湿了。” 楚云裳低头看去:“湿得很厉害吗?” “没有,就是鞋头上沾了点水。” “那没事,今天太阳好,等会儿就干了。” “嗯,嘿嘿。诶,小姐,我看到越王殿下好像在看你呢。” 楚云裳闻言抬头一瞧,果然就瞧见层层叠叠的帷幔后,那人依旧一身素白如雪,正坐在亭子里。阳光透过帷幔照射进去,他身体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半面蓝宝石面具被阳光照得有些闪闪发光,蓝色华光与银色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在闪着光的。 真是个祸水。 如果不那么冷冰冰的,不那么恶狠狠的,怕是想爬上他床的女人,比现在不知要多了多少。 楚云裳暗自腹诽了一句,然后抬脚便过去。 走得近了,便看到越王正懒洋洋的半靠在一张软榻上,宽大的袍袖随动作肆意的散在榻上,那一头乌黑的发也是漫不经心的斜在肩后,金阳暖暖间,这乌黑生生倾泻出一瀑华贵。 而那衣襟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微微隙开了些许,露出白雪般的一捧,如珠如玉,几缕乌发沿着那缝隙滑进去,黑与白斑驳交错,绵延出几番旖旎的味道,教人看得无端端心头直跳。 绿萼只偷偷瞄了一眼,就下意识垂下眼去,再不敢看,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亵渎了眼前这么位殿下。 楚云裳看到了,倒是老神在在,心平气和,微微含身给他行礼。 “见过越王。” 他正撑头歪靠着,目光随意的停留在她身上,近距离的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果然如自己前晚和蓝香说的,要她盛装打扮来他府上,闻言算是满意的“嗯”了一声:“坐。” 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带着常人不可及的尊贵。 但也只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有些失望的,自己果然没能勾得她失魂。 这个所谓以色侍人的方法,真是不堪用。 楚云裳依言在一方石凳上坐下,绿萼则暂时充当了两人的共同丫鬟,将身上背着的药箱搁到一旁,摸摸石桌上的茶壶还是热的,她倒了两杯茶,就站到一侧,乖乖巧巧的当柱子。 石凳后面其实也有别的软榻,楚云裳没急着给慕玖越换药,便没将楚喻给放在软榻上。而是先品了口茶,见楚喻两眼放光一样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就转手喂给他喝一点,随口问道:“殿下这两日觉得怎么样?” 慕玖越正看着她,闻言道:“感觉不太好。” “如何不好?” “疼。” “如何疼?” “扒皮抽筋那样的疼。”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算是两日未见她,这可算是隔了六秋吧? 六载不见,心脏都快要不会跳了似的,从内到外的,都疼得难受。 虽然前晚他明明才去见了她,不过那不是现在的他,完全可以忽略。 楚云裳听他语气有些不对,哪里有人手疼会是疼到这种地步的?她放下茶杯,抬头看他,却比刚刚那一眼还要更加巧合的,直接就看进他眼睛里去。 当即便被那眸中重重雪山般飞雪漫天,却偏生又因着他的姿态而带了丝豔丽的冷艳,万千冰原之上一株红梅灼灼盛绽,给看得不由晃了晃神。 然后不知不觉的,耳廓竟有些红了。 慕玖越恰好瞥见那一点红。 当即越王殿下的心情立即就变好了。 这样容易就害羞了。 那以后在床上…… 他浮想联翩着,眸中那正盛开在冰雪之中的红梅,似乎随之变得越发的灿烂了。 但楚云裳向来都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她也没觉着自己耳朵似乎有一些热。只缓了心神后,才认真的问道:“这两日伤口没有沾到水吧?如果没沾到水,应该不可能发炎的,那就不会有那么痛才对。” 慕玖越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随口继续道:“可是真的很疼。” 尤其见到你,就更疼了。 他看着她的目光隐约竟很是认真。 当一个男人认真的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甭管前者对后者可是有别的什么心思,只这样看着,就绝对能让后者坐立不安了。 楚云裳也逃不过这个真理。 于是,她原本还想继续问的,可被慕玖越这一看,她竟有些坐不住,只觉浑身上下哪里都是不对劲的。 妆容不对,头发不对,身上的衣服也不对,就连怀里的楚喻似乎也是不对的。 楚云裳觉得今日的自己是不是病了,不然她怎么能产生这样奇怪的反应? 她微微蹙眉,然后将楚喻放在身后的软榻上,让绿萼瞧着别磕到哪里了。她转而将药箱取过来,打开了,开始找东西,低头不再看慕玖越。 可他却还是在凝视着她。 而她感知向来敏锐,就算不看,也能知道这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有多么深邃复杂。 她莫名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前世的慕玖越,可很少会用这样一种眼神看自己。 耳廓被看得愈发变红,那红晕悄悄蔓延开来,以原主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姿态,攀爬上脸颊,甚至是攀爬上脖颈,将那本就染了点淡淡胭脂的脸侧,给晕染得更加艳丽绯红。加之她正低头摆弄着药箱,缓缓微风从远处湖面携着水意吹来,有碎发从她耳后垂落下来,浅浅遮住那飞霞,只留下眼睫纤长眨动如蝴蝶飞舞,一刹那竟是芳华万千,直看得慕玖越久久回不过神。 他觉得自己心脏似乎是活过来了一样,跳动得特别厉害,擂鼓一般,无论如何都减不了速。 早知他家裳儿是个冷美人,不言不语,就已经是最想诱人征服的人。 却不知冷美人热起来,三千琉璃尽化冰雪,竟是这样勾人。 他立时觉得敢情今日根本不是他以色侍人,而是她专门来以色侍他的。 如果不是绿萼和楚喻在这,他保不准现在就已经对她如何如何了。 咳,停一下,他现在还是个正人君子,精虫上脑这玩意儿,真是要不得。 见她找好了换药用到的东西,他忙控制自己移开眼,不敢再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