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拥抱,殿下当奶爸
楚云裳从药箱里拿出了新的纱布,以及用来清洗伤口的药水,还有一些慕玖越不认识的各种瓶瓶罐罐。【】看小说到网 楚云裳要用的药水其实和寻常大夫御医用的不一样,是他们神医谷里特制的,就连那纱布也是神医谷里专门研究出来的,被宫里太医院的几个老疯子誉为是天底下最适合包扎伤口的纱布。 至于那些瓶瓶罐罐,就更有讲究了。 是针对慕玖越伤口里当初被短刀割裂的肌rou血管所研制出来的,包扎伤口之前先按照一定的步骤将那些药物在伤口上涂抹一遍,会比直接包扎的效果更好,断裂损伤的组织也能更快的修复起来。 毕竟是出身神医谷,对付慕玖越的这种刀伤,楚云裳还是很有把握将它治愈的。 将所有东西在石桌上摆成一排,恢复正常的楚云裳从石凳上站起来,绕到慕玖越旁边,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微低着头:“殿下,请把手给我。” 许是因为面对着伤员,她的身份就从一介千金小姐转变成了一位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者,声音也是听起来带着些许的威严,却又不失女性的柔和,让人不自觉就要按照她说的去做。 慕玖越从软榻上坐起来,乱花渐欲迷人眼,他一身雪色通透纯澈,是姹紫嫣红中唯一一抹水晶琉璃般的色泽,然后依言伸手,将包得严严实实的手递给她。 便是因为这只包得跟个猪蹄似的手,昨日闲来无事去上朝,他难得在朝堂里被宏元帝笑了两句,说他居然也会有受伤的一天。 他当时听了,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受伤这种事,身为越王,他向来都是司空见惯的,只是为防慕初华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后,会变本加厉的下手,扰了他的清闲,他便不会透露出丝毫的消息而已。 至少,要看他受的什么伤,要看他为谁受伤。 比方说他现在这个伤是为了楚云裳受的,那他就觉得挺自豪的。 他给自己放在了心尖尖上的女人挡刀,博得她一丝丝的好感,他觉得还是很值得的,不过流一些血而已。 慕玖越的右手还是前日她给他包扎的样子,楚云裳仔细瞧了瞧,的确是听从了她之前的嘱咐,纱布没被动过,也没沾上水之类的。她将他的手捧在膝盖上,动作小心的解开他手上的纱布。 上回因为是出门在外,很多东西准备得并不齐全,用在他伤口上的也就不如何全面。 不过这回倒是准备充足,用不着担心什么什么不够用了。 将纱布拆掉之后,展现在眼前的手掌仍旧是有些血rou模糊,但相比起当初刚受伤的时候显然要好了很多,已经没当初看起来那么吓人了,可见神医谷的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看着这样的伤口,内里的骨头隐约可见,楚云裳神态平和,呼吸亦是平和,她十分镇定的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淤血,用特殊的药水都洗净后,便开始给他的手上药。 至少有四五种药物,每一种药物涂抹在伤口上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是会激发一定的疼痛。楚云裳一边小心翼翼的用简单的按摩手法涂抹着,好让药物能够更好的渗入受伤的手掌里,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慕玖越显露在半面面具之外的神态,怕他会疼。 却见他长睫微敛,呼吸绵长而平缓,竟是有些要睡着了。 “……” 楚云裳不知何故的抿了抿唇角,专心致志的继续处理他的伤口。 竟然一点都不怕痛。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就算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受到这样严重的刀伤,在处理伤口的时候,由于这些药物的刺激,或多或少也都会有点身体反应吧,可他居然直接就要睡着了。 难道他的神经有点不同于常人? 楚云裳将最后一份药物在伤口上缓缓的涂抹按摩开来,确保药效能更好更快的发挥出来,就单手捧起他的右手,准备给他缠上纱布了。 原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却见他的手往上抬了抬,不用她再捧着。她就双手齐用,动作熟稔的给他包扎。 这次包得比上次更加严实了,也看起来更像一只猪蹄。 慕玖越垂眸瞧着自己扩大了至少两倍的手,难怪宏元帝会笑话他。 搞定了他的伤口,她说起了之前给他配的药方。 “伤口恢复得很快,再过七八天差不多就能拆线了。这几天还是要按时喝药,等到拆线了,可以简单的开始用一点补品,我再给你配种药膏,抹上一两个月,一点伤疤都不会留下。” 他淡淡应了一声。 楚云裳开始收拾药箱,拿出来的东西按照原本的位置放好。 等将药箱收拾好了后,她抬头看他:“殿下认识九方少主?” 慕玖越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自然认识。 楚云裳道:“他说殿下会带我去一个地方。殿下要带我去哪里?” 说起去一个地方,慕玖越看了看天色,还是上午,他从软榻上站起身,长身玉立,透过帷幔显得有些朦胧的光泽将他周身裁剪出一圈淡淡金光。他举步便朝亭外道路走去:“走吧。” “去哪?” 楚云裳抱起楚喻,跟着起身走过去,绿萼也是背上药箱跟着。 他没说话,只在前走着,步履不紧不慢,雪白的袍角随着动作缓缓翻飞,带着皇家特有的贵气,是他一贯的姿态,是和九方长渊身份的时候有很大不同的,所以他并不担心身后的人会仅凭着自己走路的姿态认出他就是九方长渊。 倘若真能将他认出,那他倒要很佩服她的观察力了,至少两个身份互相转换了这么多年,连秋以笙都没察觉出来。 而果然的,因为慕玖越和九方长渊之间的区别太大,即便和这所谓两个人都各自有着不短时间的相处,可楚云裳的确没能将两个人给联系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委实是太不相同了。 即便之前大白或许曾差点认出过,但被慕玖越的威势骇到,大白也就没敢继续去认,大憨则更是不会随意的靠近一个“陌生人”,便也更加不知道原来慕玖越就是九方长渊。 真不知楚云裳要多久才能察觉到这个秘密了。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有些高了,来时路上的积水,正在日光的照耀下缓慢蒸发着。慕玖越是男人,长得又高,步子也大,他轻而易举的跨过了水泽,想起什么,倏然回身,伸出手去。 “我拉你。” 楚云裳循声看他。 便见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神态如何,自然也就看不清他的眼神如何。她抿了抿下唇,几乎要将唇上的口脂给吃下去,这才单手搂好怀中的楚喻,让楚喻的手抱紧她的脖子,便伸出空着的手去,想要搭在他腕上,以免和他的皮肤有所接触—— 以往试图想要近他身的女人,可都是被他施以了千刀万剐之极刑,死得不能再死,她曾有幸见过那尸体,当真是死状凄惨无比,连她这个见惯了死尸的医者,都要感到于心不忍。 她清晰地记着这位殿下有些令人发指的洁癖,所以刚刚给他用来换药的东西,也都是她真的九洗六熏,才敢拿来给他用,他虽然没问,她也没说,但至少她心中坦荡,他日后追问起来的话,她也不用担心他会一个洁癖发作恼羞成怒地砍了她的脑袋。 不过就现下的状况看,她就算没有九洗六熏,他也依旧如前世一般,不会如何对她就是了。 却见人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手才递过去,他就直接抓住了,将她五指握进自己的掌心之中,然后朝前一带,楚云裳借着他的力道一个大步跨过水泽,倒是没踩到一滴水。 跨过了水泽,她整个人却也因为他淬不及防的拉扯,而有些惯性的继续朝前扑。 他顺势左手手臂朝内弯折,受伤的右手横中一揽,牢牢便搂住她,将她和楚喻都揽进自己怀里。 楚云裳当即一懵。 她怀中的楚喻也是一懵。 后面看到这一幕的绿萼同样一懵。 三人皆是有些愣神。 确定这样让人投怀送抱的,真的是传说之中冷血凶残暴戾无比的越王殿下? 如假包换? 呼吸间陡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说不出什么味道的冷香,嗅起来有些像龙涎香,又有些像墨兰香,楚云裳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睁眼怔怔看着面前的雪白,他襟口还是和来时见到的一般,有些隙开,那白玉般的精致肌理展现在她眼前,晃得她有些眼花。她还没回神,还没来得及推开他站好或是如何,就感到他松开手来,转手就将她怀里的楚喻给抱走了。 “走吧。” 他音色冷冷淡淡,似乎并不为刚刚的拥抱有所介怀。 他驾轻就熟般的抱好楚喻,抬脚继续朝前走。 楚喻趴在他怀里,愣愣地抬头看他,似乎是想要看看这主动抱自己的男人,真的是慕玖越? 前世他可不会这样经常抱自己,并且还是如现在这般,为了抱自己,还顺带抱了自己的娘亲,比九方干爹对娘亲还要更亲密一些。 楚云裳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愣神。 这算,这算什么,越王殿下第一次和女人近距离亲密接触? 居然还有些强取豪夺的味道。 她正疑惑的想着,后面绿萼也是一个大步跨过水泽,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同时也是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小姐,越王殿下这是,这是?” 楚云裳摇头,并不敢多想:“走吧。” “哦。” 见小姐并不打算借此大做文章,绿萼也只得熄灭了心中那一点八卦的小火苗。 四人前前后后的离开人工湖,慕玖越抱着楚喻,领着主仆两个就往马厩在的地方走去。 越王府里当真如同传言中所说的一样,鲜少有女性下人,绝大部分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越军士兵,或者宏元帝专门拨下来的宫中御林军,以及经过各种选拔方式才能进来的男性奴仆,总之,楚云裳这一路走来,遇到过的女人,居然屈指可数。 绿萼毕竟这是第一次来越王府,所以小丫鬟一边走着一边数着她遇到的女人,等快到了马厩,她终于是没能忍住,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略显诡异的目光,望着前方的慕玖越。 女人居然这么少,还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一看就知道是生过孩子的老女人。 莫说稍微年轻一些二三十来岁的几乎没有,就跟她这样大年纪的,也是一个都没有。 绿萼心中刚刚才熄灭的小火苗立时死灰复燃,她开始臆想莫非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越王殿下,其实是很讨厌女人,或者根本不喜欢女人?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消息倒很有讲究了。 绿萼想着想着,就感到有谁手指弹了下自己脑门。 她“哎哟”一声,忙伸手捂住,好疼。 转眼就见楚云裳正好奇的瞧着自己:“绿萼,你发什么呆,都要撞到墙上了。” 绿萼闻言定睛一看,果然,自己再朝前走一步,就会撞上拐角处的墙壁了。 她捂着额头,嘿嘿讪笑:“刚刚走神了,走神了。” 楚云裳看着她这又晕又懵的神态,失笑道:“什么事想得这么入迷,说出来我也听听。” 绿萼下意识刚要说出口,却是一眼瞧见走在前方带路的慕玖越,此时因为自己主仆两人的停顿,也是停了下来。距离本就近,知道越王武功很不错,绿萼担心自己真将之前那个想法说出来的话,会被他听到,到时候自己和小姐小少爷不知道会不会受罚,只得搪塞道:“没想什么,小姐,我们赶紧走吧,殿下在前面等着。” 楚云裳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见她不想说,也没再追问,只继续朝前走着,开始数落她:“下回再走神可要注意了,撞到墙是小,要是被人拐卖了,有你哭的份。” 她唯唯诺诺的小声应是。 几人来到马厩,马厩里的奴仆立即跪地行礼。 “见过王爷,见过楚七小姐。” 不知是不是因为慕玖越之前有吩咐过,又或者是他积威甚重,从不让女人进入的越王府里,陡然来了个楚云裳,这一路来到马厩,所遇到的奴仆居然没一个对楚云裳报以什么特殊姿态的,包括马厩里的人,此刻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朝楚云裳请安,也并不抬头看她。 而楚云裳难得不被太多人注视,她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来,但心里对此也是感到挺放松。 越王府里的规矩,当真是很好的。 马车已经备好,依旧是秉承着越王府一贯的风格,华贵不失大气,马车边角有着一个墨兰的标识,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越王府的车驾。 “上车吧。” 慕玖越说着,立在原地没动,让楚云裳先上车。 楚云裳依言坐进去,他这才跟着进去,绿萼则同车夫一起坐在车头,马车开动,出了越王府,朝着偏南方向的皇宫行驶而去。 楚云裳这也不是第一次和慕玖越同车了,是以她并未感到什么不自在。 她掀帘看了看,车竟是在朝皇宫赶去,她转头看向慕玖越:“殿下,我们这是要进宫?” “嗯。” “进宫去干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 慕玖越显然并不想给她透露消息,不过很明显,怎么着也会是个惊喜。 就是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惊喜了。 见他不愿说,楚云裳也只得做罢,不再多问。 而此时,原本正老老实实窝在慕玖越怀里的楚喻,突然就“咿咿呀呀”的出声来,两只小手朝着楚云裳伸过去,明显是要让她抱。 楚云裳看他:“喻儿,怎么了?” 慕玖越抱得挺好的,他一路上都没表现出什么难受,难道是要嘘嘘了? 果然,她开口一问,楚喻忙就点头。 于是楚云裳刚准备从慕玖越手中把他抱过来,就听慕玖越道:“榻下面有夜壶,你拿出来。” 楚云裳闻言挑了挑眉,依言弯腰去找,果然找到一只夜壶。 看样子,是专门给喻儿准备的? 看着这明显是还没用过的夜壶,楚云裳有些难以想象,这真的是堂堂越王殿下吩咐人准备的? 他早知道喻儿很可能会在路上嘘嘘? 楚云裳还在想着,依旧是准备把楚喻抱过来,自己好搂着小孩儿嘘嘘,就见对面的越王殿下,将他怀中的小孩儿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就去扒小孩儿穿着的薄棉裤。 楚云裳惊呆了。 这是,这是,这是…… 这是越王殿下要亲自给喻儿把嘘嘘? 他看起来像是第一次给小孩儿脱裤子一样,动作有些不得要领,不过总算成功将楚喻的裤子给扒开,然后照着寻常大人给小孩把尿的姿势,动作生疏的抱着楚喻,对着夜壶。 莫说对面的楚云裳惊呆了,楚喻自己也是惊讶到不行。 小孩儿艰难的转头,想要看看抱着自己的人。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越王,不仅会亲手抱自己,还会亲手给自己把嘘嘘。 楚喻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还没醒。 要不然,他怎么能梦到比母猪上树还要更加让人惊骇的事情? 这完完全全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好吗! 但尿意涌来,他也顾不得震惊了,淅淅沥沥的解决了,然后伸手就还要楚云裳抱,让娘亲给他整理尿布,因为他穿的不是开裆裤,垫在裤子里的尿布就有些麻烦。 却感到自己的小身体被身后的人再次平放到腿上,尿布、小裤子、以及穿在最外头的棉裤,都被慕玖越给一丝不苟的整理好穿好,尿布贴着小屁屁,他居然没感觉到一点不舒服。 像是娘亲给他整理的一样,坐着躺着都很舒服。 楚喻再次震惊了。 裤子整理好后,他被人重新抱好,感受着这人身上散发出来淡淡墨兰冷香,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抬头看向慕玖越。 慕玖越恰好低头看他。 一大一小对视着,一个不可置信,一个目光冷淡,这分明是大眼瞪小眼,可却愣是给人一种温馨之感。 对面的楚云裳瞧着,愣了愣神。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其实喻儿和慕玖越在一起,看起来也挺像父子俩的? 明明以前她还觉得九方长渊跟喻儿很像父子。 难道她真的想要嫁人顺带给喻儿找一个爹了,不然她怎么一看到一个算得上不错的男人,就会觉得他跟喻儿像父子? 简直了。 许是因为慕玖越亲手给自己把嘘嘘,得了楚喻的再次认可,他便更加不抗拒慕玖越了,转而开始同慕玖越变得亲密起来了。 他小小的身体蜷在男人带着淡淡冷意的怀里,却是再度挥舞起小手来,“咿咿呀呀”的表达着什么。 楚云裳瞧着,皱了皱眉:“不行,你刚才已经吃很多了,再吃会吐的。” 原来楚喻嘴馋了,想要吃好吃的。 楚喻闻言瘪瘪嘴,然后垂头丧气的把脸埋进慕玖越怀里,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不过出于对楚喻肠胃的健康考虑,楚云裳并不松口,她自己也没去拿吃的,也就没去翻榻下的小抽屉。 慕玖越则是道:“来的路上吃了很多?” “嗯,他吃得肚子都鼓了。” 慕玖越闻言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包子:“小孩子一餐不能吃太多。等中午我们在宫里用膳,我让御膳房的给你做好吃的。” 他很少会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楚喻听了,连越王叔叔都不同意,也只得作罢。 虽然对于没能吃到好吃的而感到有些不开心,但想到中午会吃到宫里的膳食,楚喻小朋友表示,他还是很期待今天的午饭的。 以前听娘亲说过,宫里的膳食做得都很精致,花样也很好看,味道也都很好,虽然可能没宫外的小吃品种多,但毕竟是做给皇室人吃的,讲究珍贵和营养,楚喻觉得自己今天一定会长好多好多rou。 孙嬷嬷可是天天念叨着要他多吃点,多长rou,快快长大才好。 楚喻握了握拳,中午一定要多吃。 越王府距离皇宫并不算远,很快,掀帘望去,同越王府一样,高大的朱红宫墙已然近在咫尺,不过比越王府的要更加巍峨耸立,没有轻功傍身,寻常人休想翻墙进入。 宫墙之下,偌大的宫门旁有着许多的护卫在把守,任何想要进宫的人,都是要接受护卫的检查,算得上是非常严格。 马车在经过宫门的时候,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拦,也同样没有进行检查,显然守卫宫门的护卫早就认出了马车上的墨兰标识,遵从着宏元帝的旨意,不会在任何时期任何地方拦截越王的坐辇。 说起来,越王府的标识是墨兰,汝阳侯府楚家的标识,则是一个半卷竹简的样子,别的贵族世家也俱是各有各的标识,各不相同,很好辨认。 话说回来,但凡入宫,即便是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也皆是要下车步行,以表对皇宫的敬畏。可越王府的马车明显不受这一条的约束,进了宫门,马车继续朝前走,丝毫没有减速,直往宫中某处而去。 感受着越王这个名字拥有的特权,楚喻抬头看了看正抱着自己的男人,一双大眼睛都要弯成了月牙。 九方干爹,越王叔叔,这两个人做自己和娘亲的大靠山,感觉真好呀。 一定要牢牢把握住这两个人,坚决不能让这两座靠山离开自己和娘亲! 楚喻暗暗地想着,对两人倒是很有信心。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减速,然后停了下来。 慕玖越率先抱着楚喻下车,楚云裳跟着下来,抬头一看,居然是来到了太医院。 她讶异的转头看向慕玖越:“九方少主在太医院?” 慕玖越默了一默,旋即点点头,又摇摇头。 呃? 楚云裳愣神,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还是不在? 不过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有什么病患是太医院里的御医也搞不定的?她记得太医院里的那几个老疯子,医术是和她师傅都有一拼的,不可能会出现连那几个老疯子都治不好的病患。 慕玖越没有解释,抬脚走过去,进了太医院的大门,迎面便是浓郁的药香,来往有不少人都在忙忙碌碌,或抓药或熬药,见到他忙躬身行礼:“见过越王。” 他没理会,直往前走。 直接就无视了众御医望向他的惊呆眼神。 显然御医们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越王屈尊来到他们太医院不说,居然还抱着个孩子带着个女人。 若不是不合礼节,他们还真的很想问一句,越王,您老拖家带口的过来,是要干吗?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他越王府上就有陛下专门拨给他的专属御医吧,他平日里染了风寒什么的,王府里的御医就能解决;就算是在边境战场上,他若受了伤,也有随行的专属军医,同样是陛下从太医院里拨给他的,所以他根本用不着来太医院看病治伤。 于是乎,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风能把他刮到他们这里来? 众御医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有关越王来太医院的事,倒是很快就在宫里传了开来。 连远在御书房里的宏元帝也是及时得知了此事,然后这位皇帝陛下就望着手中才批了一半的折子开始出神,皱起了眉。 原本昨日同他闹了个不愉快后,以为他近期内不会再进宫,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进宫了,只是居然是带了别人。 且带的还不是别人,是汝阳侯楚玺的那个七女儿跟小外孙。 他带那个女人做什么?那女人可是生了孩子的。 宏元帝想起昨日他跟自己闹僵,就是因为自己觉着皇后的提议不错,也是时候给他挑选贵女让他成婚了,却没想到他反应会那样大,直接掀了桌子走人,半点好脸色都不给自己。 看昨日他那样子,分明是不想成婚,根本不愿意同什么女人接触。 可今日…… 宏元帝觉得,该查一查汝阳侯这个女儿才是。 “来人。” 伺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立即躬身过去。 便在御书房里,一条接一条的吩咐下达的时候,太医院里。 楚云裳跟在慕玖越身后走着,看着这太医院的各种布施,尤其是置放着药材的地方,她多看了几眼,发觉果然太医院不愧是隶属皇家,药材种类之多,比起他们神医谷也是不遑多让。 不过太过珍贵的药材,这里并不能见到,想来是怕有什么人手脚不太干净,就收在了别的地方。 径直穿过前院,慕玖越带着楚云裳来到了后院的御药房。 御药房里的人明显没前院多了,能在这里面任职的,无不是拥有着真才实学的,不过却是没有神医谷的人在这里。 因为神医谷里有规定,但凡拜入神医谷门下,须得立誓,终生都不得入宫行医,哪怕宫里人跪着哀求给大把大把的金银财物也不行,除非是如宏元帝这般涉及到整个大周朝的重要人物病入膏肓,来请神医谷的人,那才差不多能让神医谷里的人出手救治。 这一点楚云裳很明白,实在是出身太医院的开山祖师爷受够了宫廷里的种种黑幕,这才在离开了前朝太医院后开山立派,自成一门,和皇宫老死不相往来。 神医谷传承数百年,至今也还是在秉承着祖师爷的这么一条门规,倒的确无人敢违反。 就算是向来叛逆的楚云裳,也是乖乖的听从着她医仙师傅的吩咐,从不敢在这一条门规上造次。 行走在御药房里,比前院更加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楚云裳浸yin药材多年,倒也能从这混杂的味道之中嗅出一二,能将什么药材所散发出来的什么味道给分辨出来。 而楚云裳素来都有“楚小神医”这么个名号,太医院里有人是见过她的,当即跟慕玖越请过安后,就跟楚云裳打招呼:“小神医,你也来了,真是稀客。” 楚云裳记性不错,一眼看出这是去过他们汝阳侯府的御医,忙也回礼:“我同殿下过来看看。” “这样啊,请随意看,有什么需要,支会一声便好。” “嗯,我知道了。” 也不知慕玖越带她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九方长渊此刻是在哪里,楚云裳一路边看边走,不知何时,才发现慕玖越终于停下了。 她抬头一看,前方是个不同于太医院别地建筑的殿宇,有护卫在守着,大门紧闭,还上了锁,显然里面的东西十分贵重。 护卫们行礼,慕玖越走上前,随手取了把钥匙,便打开锁,然后转头看向楚云裳,示意她进去。 楚云裳走过来,看了看开锁后却仍自紧闭着的大门,问道:“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嗯。” “那殿下呢?” “本王带孩子去御花园坐坐。” 听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楚云裳耸耸肩,伸手推门。 “吱呀”一声,紧闭着的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竟不是之前闻到的药味,而是带着淡淡尘封的气息。 阳光照进屋去,看清殿宇中的景象,楚云裳眼睛一亮。 没想到,这里居然…… “进去吧。” 慕玖越说了句,抱着楚喻就走了,绿萼瞧了瞧正因莫大的欣喜而站在原地没动的楚云裳,也跟着慕玖越走了。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楚云裳也没去关注,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一切给吸引了。 护卫们恭敬道:“楚七小姐,里面的书籍您可以随意看,不过太阳落山前必须出来。” 楚云裳点头,抬脚进去。 入目所见,一排一排的书架整齐的摆列着,其上放满了各种书籍,甚至还有竹简和陈旧的绢帛草纸。 虽书册的形态各不相同,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本书籍上,每一卷竹简上,都是记载着种种珍贵的药方,以及无数种药材的图文详解,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例和解决方案,多到几乎数不胜数。 难怪楚云裳刚刚会如此欣喜。 因她知道,这些书册可都是世间难见的孤本,有许多是他们神医谷里也没有的。 皇家毕竟是皇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之人搜罗珍宝的能力比起神医谷明显要高超很多,这里的书册都堪称是绝世宝物。楚云裳信步走在书架间,随手拿起一本书籍,上面记载着的文字,很多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过书籍这么多,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阅览,倒不能随意找些书来看,否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戴上专门用来保护绢帛草纸的手套,楚云裳来到殿宇最深处,借着淡淡的天光,小心翼翼的将上面郑重摆放着的一摞绢帛,给从书架上取下来,平放到旁边的书桌上,准备开始观看。 此时她已然知晓,慕玖越带她来这里,怕是九方长渊的主意。 那家伙前日惹她不高兴,就想以此来赔罪。 这个好意她收下了。 她本就很喜欢研究种种病症药方,这里面记载着的很多都是她不知道的,每一本都是孤本,她看过这一次后,很可能以后就来不了了。 尽管慕玖越没有说,但她也明白,这里是整个太医院最机密的地方,即便是那些御医们,想要进入这里观摩医书,也是不知要做出多么杰出的贡献,方能有着同她一样一整日的时间来进入这里。 不过,楚云裳并不知道的是,就算是那几个她口中的老疯子,终其一生,也只有那么两个时辰的功夫,能有幸进入这里观看医书。 而所谓九方长渊,也就是慕玖越专门送给她的这份好处,便是之前朝堂之上,越王突然朝太子羽翼下手的结果了。 ——他为了让她能进来看这些医书,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她并不知情。 他也不会说出罢了。 因为这里的医书都太过贵重,且年代久远,一点点小火星,都很有可能会毁了医书,是以楚云裳没有点灯,只就着暗淡的光线看着,绢帛上面的字体很小,又很难认,往往都是几百年前甚至是千年前的古人使用的文字,她一点点的辨认着,如饥似渴的读着上面记载着的文字。 却是看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线,突然变得有些亮堂。 不过这亮堂并不是一下子亮起来的,而是一点点的增加着亮度,直到了能让楚云裳如同在室外看书一样的时候,她才一愣,终于从对药方的深思中回过神来。 抬头一看,居然是九方长渊。 他坐在她的对面,一手拿着黑纱斗笠,另一手拿着的宫灯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你来了。” 楚云裳看他一眼,就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绢帛,想了想还是道:“谢谢你。” 九方长渊拿的宫灯是半密封性的,只要不打开开关,里面的火花就不会透出灯罩。他将宫灯的亮度调整好,这才搁到桌子上,看向安静阅读着的楚云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看得还满意吗?” 楚云裳随口道:“挺满意。”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楚云裳闻言再次抬头看他,见他今日气色不错,显然还是老实按照她的话吃药了,虽还想再说他几句,但终究是看在面前的医书上没说出口,只道:“以后一定要按时吃药休息,不要再不听话了。” 他立时乖乖地点头:“我一定听话。”然后他就站起身,看样子是不能久待,要离开了,“你好好看吧,我先走了。” 楚云裳道:“你见过越王了?” “嗯,见过了,他被陛下叫去御书房了,喻儿正在御花园里玩,花雉和越王的那个暗卫正在看着。”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九方长渊这就走了。 离开这座摆放着无数珍贵医术的殿宇后,他飞快的出了太医院,来到不远的一座小偏殿里,换掉身上的玄色衣袍,重新穿上似雪白衣,将黑纱斗笠也换成了蓝宝石面具,九方少主摇身一变成为越王殿下,这才朝御书房过去。 他边走边想着什么。 父皇这时候召他过去,只能是为了楚云裳的事。 难道父皇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知道他想娶裳儿? 想到这么个可能性,他沉了沉眉,稍稍加快了速度,直朝御书房而去。 这边慕玖越正去御书房见宏元帝,那边楚云裳也正在太医院里看着书,御花园里,因为得了越王的亲自吩咐,绿萼抱着楚喻坐在一方亭子里,正在听一位娘娘弹琴。 这位娘娘的琴技虽然比不上慕玖越那日在春日宴上弹的,但正所谓熟能生巧,弹琴弹了十来年,琴技也是相当不错的。 御花园中百花盛开,春意盎然,这位娘娘弹着欢快的曲调,琴声如流水般叮叮咚咚,倒也应景,很悦耳。 不多时,一曲弹完,楚喻非常给面子的呱唧呱唧鼓掌。 他“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娇嫩的小脸蛋上笑容满满,显然对她的琴技很是认可。 绿萼也是赞道:“娘娘的琴技真不错,曲子非常动听。” 坐在琴台后的女人听了,笑道:“你这丫头,倒也是个会说话的。”然后看向绿萼怀中的小孩儿,“楚小少爷还想听什么?看看本宫能不能猜出来。” 于是楚喻纠结着小眉头想了想,然后两只小手就开始比划了起来,大拇指和大拇指勾在一起,手掌心面对着自己,其余手指做出扇动的姿势,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模仿鸟类。 他一边模仿,一边嘴巴里“噢噢”两声,双手模仿出来的鸟在胸前飞了飞后,他举起rou呼呼的小胳膊,让鸟往其他地方飞去,边飞边“噢噢”,看得人忍俊不禁。 那位娘娘认真的笑看着,须臾,试探的问道:“凤求凰?” 楚喻眼中一喜,忙不迭的点头。 对对,就是这个。 他想听凤求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