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临青路49号青城四中
盛夏,城市广场转角的美宜佳。 少年穿着印有美宜佳logo的围裙,熟练地在整理货架,我推着美宜佳的透明门帘进去。 “欢迎光临。”少年对着我说。 明眸皓齿,说的就是这样的少年吧,我对他笑着,却又转头去了冰柜处。 扫码机扫过我递给他的巧乐兹。 “三块五。” 我在口袋里掏出一把钱,皱巴巴的。 我给他四块,他在我伸出的手上放了一枚五毛钱的硬币,正中手心,有些冰凉的感觉。 我在路上快速炫完手里的巧乐兹。 小摊子里,我修剪着花枝。 盛夏的赤阳把花朵打得有些蔫了,我在花上洒了一些水。 渐渐落下的夕阳在小摊子里镀上一层柔和的橘黄,城市广场的客流量多了些。 傍晚的风开始吹拂,带着些许凉意。 我卖了许多花。 少年站在我的摊子前,左右看着,我问他需要什么花,我帮他包装。 他却看着我。 “我们见过吗?”竟然问我这个问题。 今天不是才见过吗?我还去了转角那个美宜佳买巧乐兹。 我笑着,点头。 “你要花吗?”我问他。 “康乃馨怎么卖?” “三块一枝,五块两枝,七块钱三枝,十块五枝,包装好一束七枝十五块。” 我抬头看他,等他的答案。 只看到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着,好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给我。 我挑了两枝最好看的送到他伸出来的手上。 能买康乃馨的,大概是送给自己的mama吧,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想着。 少年的背影淹没在人群里,我继续卖着我的花。 小摊子的花渐渐少了,老板过来收摊子,顺便把今天的劳务费给我。 晚十点多的城市广场还是热闹,我拿着今天的劳务费,走进了转角那一家美宜佳。 少年还在那里,收银台旁边的瓶子上插着从哪里买的两枝康乃馨。 在关东煮台子旁边cao作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同样穿着印有美宜佳logo的围裙。 她回头喊那个少年“阿城。” 我还在货架上挑选着今天美宜佳的特价面包。 少年称呼那个女人“妈”。 我把面包和牛奶放在收银台上,等他给我扫码结账。 快十一点了,我骑着车子往老巷子里去。 狗吠声回响在老巷子里,不知道哪个租户的衣服晒在延伸出来的窗台上,正滴答滴答往下落。 昏黄灯光老屋子,我把牛奶面包放进冰箱里。 男人坐在那一把老旧的椅子上,大概是又喝醉了,看着我也是神志不清的样子。 我绕过他进房间,却听到他在我身后骂着。 我早就习惯了。 我的母亲应该睡了吧,我路过她的房间,看不到灯光。 沉闷的小房间,我把书桌费力移到门后抵着房门,小台灯亮着,我把今天的劳务费藏到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我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大抵他们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夜里难眠,想起了那个在美宜佳看到的少年,总觉得有些羡慕他,能和母亲在一起。 我不由得叹气,翻身去找那一张青城四中的录取通知书。 八月底就要上高中了,会好起来么? 我日复一日在城市广场卖着花,喜欢去那个美宜佳买特价的面包,认识了那个少年。 他说他叫“林言城”,在青城四中读书,下学期高二,他问我叫什么。 那时我们坐在城市广场美宜佳前面的休息椅上。 “我叫林念,双木林,思念的念,我下学期也要去青城四中了,准备上高一。” 少年把他手里的面包分了我一半。 这个暑假,我挣到了三千多的钱,也够我这个学期了。 临青路的梧桐树很高大,那个铁门旁边竖着一块牌子,写着“青城市第四中学”,再往旁边是蓝底白字的门牌,写着“临青路49号”。 母亲送我来开学报到,我难得见到我母亲收拾得整洁。 她在我手心放了两千多块钱,让我好好读书,周末没必要的话就不要回家了。 其实我并不想回家。 我会想起那个男人看我的目光,总会觉得一阵一阵的毛骨悚然。
我在青城四中见到了阿城,他给我带了美宜佳的特价面包,其实是我的要求。 我给他钱他没有要。 那个开学典礼进行得很热闹,校领导讲着上一届高三有多少多少人考上了国内前十的大学,又告诫我们好好读书,争取也考上国内前十的大学。 很无趣,我低头看着我手里的资料,是阿城给我的,他自己整理好的高一笔记。 秋日还是很热,那一周的军训晒得我整个人都蔫了。 高中的课程很多很忙,我总在教室里啃着馒头写练习题。 我想也许我努力努力也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吧,反正国内前十的大学我是考不上了。 周末没有回家,周末并不上课,学校的食堂也还开着,我买了最便宜的馒头,打了一份免费的汤在吃午饭。 学校图书馆的自习室还放着我的书。 阿城说有时间会帮我学数学的,不过周末他要去美宜佳帮他mama。 我认识了阿城,我们的家庭都不算好,都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舍友也没回家,她说校门口的周末有小吃摊,问我要不要去吃小吃。 我没去,我还是写着我的题。 我在傍晚的食堂打了一份五毛钱的饭和一份一块五的西红柿炒鸡蛋,我知道西红柿炒鸡蛋拌饭很好吃。 学校的馒头一个八毛钱,但是不可能每一顿都吃馒头。 第一次段考完的那一个周末,天气冷得有些不同寻常,已经是要入冬。 我难得回一次家。 临青路的梧桐树落了叶子,在周六的那个清晨。 冷风吹过来,我抱着书包颤栗。 回家要坐公交车,还不是一趟公交车,还要转车。 我在老巷子路口的菜市场买了菜,快要中午了。 老巷子照不到日光,阴天更显得阴沉。 那些老人家还会坐在屋檐下聊天,看我回来却也如往常一般不屑。 我早就习惯。 推开那道老旧的门,那个男人还坐在老旧的椅子上,正在抽着烟。 他看我,看得我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