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容器

    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更加震惊了，我反而冷静下来，等待陈近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出人意料，开口的是陈瑜。

    “这个世界很久以前就被神遗弃了。现在神又记起了这个玩具，想要销毁它。但神没有直接处理，而是选择了充满戏剧性和开放性的方式——将毁灭的力量以失衡分配、遗承传递、单向增长的方式投到人间，利用人类极易膨胀的欲望和邪念，令世界崩坏。”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耐心地听下去。

    “简单的说，就是神把自己的力量分出若干份儿，封存到某种介质上投到人间，并赋予少数人类接受这些力量的资质，我权且将这些被神选中的人称为‘容器’。‘容器’接触到封存神力的介质就会获得里面的力量，这些力量在‘容器’中则进入滋长状态，并获得了传递属性。一开始力量会很弱小，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经验的增长，力量会逐渐觉醒和变强。但‘容器’是脆弱的，当这个人类死亡，他的力量将随机转移到另一个‘容器’身上，并完全继承转移之前的状态和层次，在新的宿主体内继续提升。”

    我稍微有点儿明白了，我想到了老达子送给我的手掌形铜片，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介质’吧。而我现在拥有的透视和幻术能力，无疑就是封存其上的力量。我是‘容器’之一！

    “世上有多少个‘容器’？”我问。

    陈瑜说：“大约每百万人中就有一个人是‘容器’，他们随时可能因某个正在培育神力的‘容器’死亡而继承传递的使命，无论经历了多少容器的更替，神的力量一经激活，便会不停地增长。当各种力量觉醒到一定程度，必然带来世界的毁灭。至于神力介质投入人间的数量以及已经被激活的数量尚不明确，单个‘容器’是否可以容纳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力量也有待考证……”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能够看到过去和未来？”我惊讶地望着陈瑜，她在解释这些事情的时候仿佛是个先知，让我几乎忘却了她的年龄。而她用以描述的语言显示出与她这个年龄段不相匹配的表述能力。

    “我的能力叫做御势之瞳，”陈瑜道，“我可以追溯过去探寻本源，预测未来发展趋势，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趋势发展。比如我可以从一具尸体上看出死因，我可以从各类收藏品中辨别真伪，我可以从一个人的外表看到他的过去和未来，我也可以让一个人走运或者倒霉，我可以让伤口迅速愈合或者恶化，我也可以让将死的人延续生命或让健康的人青春永驻……”

    我不禁露出些许羡慕的表情：“这么说你无敌了！”

    “‘容器’是脆弱的……”陈瑜的语气变得沉重，“就我自己而言，受了轻伤，我可以短时间内自愈；如果是致命伤，则需要假以时日恢复；对于瞬间毙命的伤害，我与普通人一样难逃一死。换句话说，突如其来的一场事故或者蓄意谋杀，都可能夺去我的生命。况且，过度使用御势之瞳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窥测天机必遭天谴，逆转天命更要受到惩罚，这是我无法彻底解开诸多谜团的最大障碍。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影响的程度仍然十分有限。如果我从此不再过度使用这种能力，我可以用几年的时间恢复自己的健康和容貌，但是我不能！在确保自己不会衰老致死的情况下，我想拯救这个世界！”

    “怎么拯救？杀死所有像我一样的‘容器’，从而最大限度地阻止神力的单向增长？”我的语调不乏讥讽。

    陈瑜把头埋在微微颤抖的双手里，啜泣起来：“我……我不知道……”

    陈近三伸出一只手搭在meimei的肩头，严肃地对我说：“我meimei的力量是拯救世界的关键，虽然御势之瞳不能从根本上逆转神意，无法使‘容器’已经拥有的力量减弱，但反过来却可能有另一种用途，就是影响力量在容器之间的传递方向，或加大力量的增幅增速。如果被坏人掌握了这种力量，世界就没救了！我相信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我meimei这样，为了拯救世界而甘愿牺牲自己的全部。”

    “对不起……”我认同陈近三的话，但我还有不解的地方，“那么，我不死，大家都得死——是什么意思？”

    陈近三说：“当我meimei第一次看到你时，就吓得浑身冰冷，那时你在一个商场门前抽奖。她从你身上看到了可怕的未来，看到我和她、以及无数人死在你手里，看到你把整个世界化作废墟，你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完全是狂暴、恐怖和毁灭的化身，你是这个世界的终结者。”

    我只能苦笑：“所以你们想除掉我。”

    “要杀你并不容易，”陈近三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的能力叫做御幻之眼，你对虚幻能做到绝对的支配，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你的眼睛。到目前为止，陈瑜也无法透彻地了解这种力量，初步推断，你不仅可以制造和cao纵幻象，还能将实物虚化，而永久性的虚化……就是消灭！”

    “你说什么？”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我向来认为自己的能力是最不具攻击性的，可是陈近三的话完全颠覆了我的心理定位。

    陈近三不理会我的反应，接着说：“每种能力的极限使用都要付出代价，御幻之眼也不例外，根据陈瑜所看到的你的未来，我们分析你所牺牲的是理智和人性。”

    “御幻之眼……实物虚化……”我沉沉地坐下来，盯着自己的右手，“不可能……”

    “我们想改变令人绝望的未来，从你入手。在陈瑜的预想中，那天出租车撞向她的时候，你必然会出手相救，而且应该晚了半步，当你推开陈瑜的时候，你自己会死于车祸。——这是陈瑜所能推测出的一种‘合理性未来’。但你的反应之快令我们始料未及，你的行动几乎先于大脑，成功地解救了陈瑜和你自己，陈瑜所看到的‘未来’第一次被改写。尽管你没死，依然可以证明御势之瞳所看到的并非‘确定了的未来’，而是一种趋势，一种最具可能性的结果，在不可预见的力量或积极主动的行为干预下，‘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这让我们又看到了希望，并且放弃了杀你的念头。也是通过这件事，我们增进了对御幻之眼的认识，而得出实物虚化的结论，还记得车轮碾过你的脚踝的一幕吧，要么是你下意识地将身体个别部位虚化，要么是御幻之眼本来就具有自我保护反应。我敢断言，现在任何冷兵器都无法对你造成伤害！”

    我怀疑地看着陈近三，在他脸上寻找着破绽。

    陈近三勾起嘴角，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钥匙扣。上面的一个金属圈突然蛇动而起、伸展如针，金光一闪射向我的心脏！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骇然惊叫，当它穿过我身体的瞬间，我的感觉完全局限在心理层面。这根金属针钉入我身后的墙壁，铿然有声，——我完好无损。

    我平稳了心绪，问道：“陈瑜说过‘容器’是脆弱的，我这岂不是成了不死之身？”

    陈瑜道：“我猜虽然你的身体免疫一切物理伤害，却也排斥了许多现代化的医疗手段，比如你无法像常人一样打针输液，也无法接受各种形式的手术，如果吃药不能解决问题，你将比普通人更容易死于疾病。”

    “但你能救我，对吗？”我忽然发现了我与这个小姑娘的互补性。

    “是的，”陈瑜抿嘴笑道，“只要你不变成魔鬼。”

    陈近三眼里也透出笑意：“加入我们吧，保护好我meimei，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定可以避免末日的到来！就凭你奋不顾身救我meimei的行为，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好，话说回来，”我也放松精神，端起已凉的茶杯，“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控制我自己，对社会稳定和他人生命造成了威胁，那就有劳二位杀了我吧！”

    陈近三不置可否，淡然一笑：“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对了，你的力量是什么？能说吗？”我好奇地问。

    “御金之星。”陈近三摊开手掌，墙上的那根金属针穿过我的身体回到他手上，又盘成个小圆圈，“我能cao纵一切金属的物体，譬如……那天的出租车。”

    “那飞机呢？”我知道我的问题有些幼稚，我不过想调节一下气氛。

    “那要看它离我有多远。”陈近三并不回避，“我的感知领域大约在一公里左右，完全掌控领域在一百米左右，距离越远，我对金属物体施加的影响就越有限。”

    这倒不奇怪，我的远视能力何尝不是这样！

    “怪不得你开金店呢，你找金矿就跟玩儿似的……”我开玩笑道。

    “的确如此。”陈近三竟然默认了，“为了拯救全人类，向地球搜刮点儿黄金也没什么。”

    “哇——你好有钱啊！”我指着他的鼻子，夸张地拉长声音说。

    “要办大事，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怎么行呢！”陈近三也换上狡黠的嘴脸，“不过出于私交，你想用多少钱尽管开口！”

    “嘿！”我打了个响指，“跟有钱人交朋友就是借力！我明天就要请玉帝老儿吃饭，先支给我两个亿！”

    “两个亿？冥币吧！”

    “哈哈哈哈哈……”

    陈瑜忽然感慨道：“要是所有‘容器’都像成哥这样善良多好，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共度难关！”

    “那我们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由衷地说，“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拯救世界的责任感，都有英雄情结，让我们找到这些‘容器’，把他们团结起来，一起奋斗！”

    “嗯！”陈瑜用力地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其实……”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陆晗的情况告诉他们，“我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可靠的成员！”

    我伸手放出游动的光丝，在空中迅速交织出一个屏幕，清晰地再现了陆晗从屋顶飘然落地的画面。

    “这不是武侠电影，而是真实的情景还原。”我介绍道，“她叫陆晗，是我未婚妻的同学。显然她也是‘容器’，而且不是空的。”

    “太好了！”陈瑜拍手欢呼，“她真漂亮，像个仙女！只是，我必须见到本人才能摸清她的能力，并且只能了解到她已经达到的水平。”

    “有机会我会把她带来！”

    闲聊了一阵后，我起身告辞。获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终于解开了心里几个谜团，我心潮起伏，且感到了几分压力。至于陈瑜的预言究竟有多高的准确度，尚难以判断，既然她看到的未来是‘可变的趋势’，那么她看到的过去，又会存在多大的误差呢？

    他们的话到底有多少是可信的？

    不知把这些告诉陆晗，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车水马龙的大街于繁华热闹中蕴含着从容和谐，我依然觉得“世界末日”离自己很遥远。

    陈氏兄妹把我送出茶楼。

    我走出很远，几乎淡出了他们的视线，在户外嘈杂的声音干扰下，我准确地辨别出陈氏兄妹的对话。

    “你说下毒杀得了他么？”

    “哥！——”

    “呵呵，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