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能力牵引线

    　　殷作恒闪电般窜到窗边，抬头便看到那枚带着白色尾迹的导弹从天而降扑面而来，隐藏在浓密的假睫毛后的二目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

    　　很少有人面对死亡能做出这种反应。或者，以他的眼力，早已观察到那根极不友好的巨大金属香肠正在减速。

    　　我在发现导弹的一瞬间，本欲动用虚化之术进行干预，但转念一想，神协处于风口浪尖，必将迎来各种考验，而我不可能时刻坐镇本部，那么，没有我的情况下其他成员能否撑起局面，确是我心中的隐忧，这场突袭正好可以检验一下，于是我选择了旁观。

    　　陈瑜最先察觉到了危险，并立即动念减缓飞来物体的势头，但真正令导弹停下来的，是陈近三、徐海龙和杨是非。

    　　我的无碍视觉可以让我清楚地看到同时发生在导弹内外的变化。从它进入我们的视野到停在窗外离殷作恒的鼻尖儿不足两米，整个过程中其光滑的弹身光环流闪，显然被不止一个人的特殊力量介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弹力手臂从后面拉住了它，令其实现了平稳降速，最终有惊无险地悬停在神幻未来宫主楼外。有那么0.01秒，它的局部还隐约浮现出精美的鳞片，眨眼间又消失了。

    　　如果说陈近三和徐海龙主要对它进行了躯壳掌控，杨是非则对其内部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导弹引信系统被处理得面目全非，什么传感器、点火装置、保险机构等等全部变成了万花筒一般的锁具组件，原有功能丧失殆尽；而战斗部装填物在密封状态下被以一种动物排泄般的神奇方式悉数剥离出体外。

    　　单就阻止导弹冲撞和引爆的能力而言，陈近三、徐海龙、杨是非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足以胜任，他们仨能够同时出手而不引起资源争夺，显然彼此之间已经建立起充分的信任。

    　　“这家伙哪儿来的？”殷作恒饶有兴味地观赏着近在咫尺的导弹。

    　　徐海龙眉头紧锁：“上面没有型号标识，看外形好像一种车载机动中近程战术弹道导弹……”

    　　田小梦怒气冲冲地拿起手机：“这东西不是军队才有的吗？军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问问我爸……”

    　　“不必了，这件事恐怕与军方无关。”陈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导弹说。

    　　我看到有十几根极其纤细的红线从她的瞳孔中散出，飘飘荡荡地刺入导弹内部，似在进行某种深度探查。

    　　过了半分钟，她才展容微笑：“果然……是仿造的。”

    　　“私造军火，这么嚣张！能够造出导弹来，这个团伙一定很有钱！”刘立涛分析道。

    　　“不是团伙，是一个人干的。”陈瑜再次语出惊人。

    　　“怎么可能……”胖子表示不信。

    　　陈瑜解释说：“这是御金之星的一种能力，叫做‘兵工厂’。不管多么先进和复杂的武器，只要被他看过，并且拥有足够的原材料，就能用非常短的时间仿造出来，仿真度高达99%以上。比如仿造一支手枪，一般只需要0.5秒；仿造一辆坦克，只需要半分钟；像这样大的一枚导弹，连导弹发射车也计算在内，估计用时不会超过3分钟。”

    　　“哇哦——这么牛！”刘立涛惊叹道。

    　　我问陈瑜：“能查出是谁干的么？”

    　　“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们有认识的么？”陈瑜拿出信息方块，将她调查出来的敌人资料以动态影像的形式投射到白墙上。

    　　画面不是很清晰：一个用花头巾、黑墨镜和白口罩把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坐在一座类似汽修车间的彩钢建筑屋顶上，其身后不远的空地上，伴随着一团云气翻腾而起，导弹升空……

    　　整段无声影像不到十秒钟，并未透露出多少信息。我无法从中看出那人的本来面目，也无法判断出他身在何处。毕竟这个情景不是我亲眼所见。如果导弹中途有过转向，我甚至无法准确锁定其飞来的方向。

    　　我把目光转向杨是非和洛葵，他俩皆表示不认识这个人，应该不是容联的。

    　　头巾男所在的汽修车间也缺乏具有识别度的标志。

    　　这时徐海龙的一句话令我顿开茅塞，他说：“这种类型的导弹，就算最大限度地进行误差补偿和校正，也不可能把偏差半径缩小为零，落点怎么会如此精确？”

    　　是啊，巧合吗，太巧了吧——神协正在开全体会，导弹直指会议室，毫厘不爽！这是否意味着导弹在命中目标前一直有神力介入！

    　　我清楚地记得，当初在“原始丛林”大酒店，殷作恒利用昆虫监视体考验老七的时候，我察觉到一丝能量牵引，从而识破了殷作恒的迷幻伎俩；陈瑜在利用御势之瞳进行调查时，我能看到连接于她和目标之间的细线。这说明御幻之眼的观察力可以捕捉到神力干预的迹象，如果我能够把这项能力锻炼强化，那将会非常实用。

    　　我集中精神将观察力催升到极致，持续了几秒后，除了陈瑜眼睛里发出的红线，我又隐约看到数条颜色各异的细线分别连接于导弹与陈近三、徐海龙、杨是非之间，但它们都是从三个人的手上钻出来的。

    　　——这是能力牵引线！这就是能力关联！

    　　这些线虽然极为纤细，却越来越清晰，逐渐显现出不同的“个性”，它们的粗细、颜色、花纹都不同，我甚至能读出它们的意图：徐海龙将导弹牢牢定在空中，杨是非已针对其内部的锁具形态进行了大部分的安全还原，陈近三则正在研究导弹内部的弹载计算机……

    　　紧接着，我看到殷作恒放风筝一般支配着一只小麻雀在空中不断变换角度观察着导弹，——这家伙果然不只精通虫技！

    　　我看到阳光将导弹的影子投到楼体表面，而那影子竟然逐渐变形为一个人形剪影，还突然睁开了眼睛！人影的头顶飞出一根黑色丝线，另一端连接到会议室里的洛葵头上。

    　　我看到陆晗手指尖发出一条白色虚线穿透楼顶，直上云霄，弯向西南。我所看到的这么多线中，只有她的呈虚线状。

    　　我的头脑中仿佛有一块新的领域被灵光照亮，这是比无碍视域更为高深的视觉能力——关联视域！

    　　“恭喜主人忆获新技！”香尺欣然道贺。

    　　“可我没找到神协成员以外的能力牵引线。”我略感失望。

    　　“现在当然没有，主人何不回忆一下导弹飞来时的情景。”

    　　聪明！一到紧要关头，我的思路就不如香尺清晰。御幻之眼记录下来的情景，可以在我的记忆中不打折扣地再现，反复调取研究。

    　　我闭上眼睛，脑中重现导弹刚刚进入视野时的情景，那时它还只是西南天际的一个小黑点儿，镜头放慢、拉近，再拉近，我看到了——导弹尾部果然连着一条暗褐色的细线，带着交叉的螺旋花纹，形如一条巨大的抛物线甩向东南方。我沿着这条线寻根溯源，希望找到它的主人，最终止步于100公里左右的地方。那个头巾男竟然远在我的感知范围以外。

    　　就在这时，陈近三说话了。

    　　“弹载计算机数据被我破解了，据我推断，导弹发射地在西南方210公里。”

    　　殷作恒听罢，身上的风衣立即化为虫翼，似乎就要离窗飞去。

    　　我赶紧出言制止：“慢着！”

    　　陈近三和殷作恒同时转头诧异地看向我。

    　　“那个数据有问题！”我说。

    　　“你认为我的分析不够准确？”陈近三语气中略带不悦。

    　　“不，你的数据分析没问题，我质疑的是数据本身，你想过没有，如果让你将一组特定的数据放入一枚导弹的弹载计算机里，能做到吗？”

    　　陈近三顿时哑口无言。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人类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科技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先进的科技产品可以代替人力更加安全和高效地完成各种工作，使人类的梦想不断成为现实；另一方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出现、能源的过度消耗、生态环境的恶化、人工智能对传统工作岗位的冲击等等，都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埋下隐患并逐渐暴露出各种问题。此外，科技的进步并非伴随着道德的提升，如果人类的外在行为几乎都能用技术手段来模拟，那就意味着：人们通常所愿意接受的真相，可以被随意捏造。

    　　譬如眼下这枚导弹，它由特殊的能力牵引来完成打击，而内部存储的数据却是用来迷惑对手的。陈近三是高端精细设备制造的行家，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那……你怎么肯定这里面的数据有问题？”陈瑜替哥哥问道。

    　　我还不想把关联视域的能力和盘托出，所以我没有如实回答，只是说：“我觉得既然对方选择了远程打击的方式，一定不希望我们找到他，那又怎么会在弹载计算机里留下真实的数据呢？”

    　　这个理由虽显牵强，却是事实，而由我嘴里说出来也平添了不少说服力。

    　　陈近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殷作恒已复原了风衣，重新落座。

    　　大家都沉默不语。

    　　我也很懊恼，于是派出神幻分身向东南方搜索，却无功而返。我的分身不能离体太远，原则上不能超出本体的视觉极限，而通过分身实现的视觉二次延展也没能调查出我想要的结果。陈近三提供的数据有一项很可能是对的，就是导弹发射地确实远在210公里之外。

    　　以我目前的能力，还无法随心所欲地利用分身实现术法的单向距离延伸，具体地说，我能向同一个方向派出一个分身，当它到达极限距离后，它将不可能在同一方向上再派出分身。而我的单向视距最多只能通过一个分身延伸一倍，远程暗查能力还十分受限。

    　　我想挽回低落的士气，便说：“我知道大家都心有不甘，不过咱们也没损失什么。我虽然不知道袭击者是谁，但只要见到他，我就有把握将他认出来！”

    　　这可不是瞎吹，——我没见过他的脸，但我能认出那条线。

    　　田小梦说：“这么大的东西从200多公里外飞过来，肯定有不少人看见，甚至拍摄下来，大家多留意一下互联网，说不定很快就能查出发射地！”

    　　“不愧是人民警察！”刘立涛朝田小梦竖起大拇指，又说，“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大家发现了什么新情况都汇总到徐静婷那儿，我一会儿向容联总部汇报一下这件事。五位神具测评师会后就可以着手制定神具排行榜，希望能在一周之内拿出雏形，再用一周时间进行验证和修订。好了，散会！”

    　　会议结束，几个大女孩都朝我望过来，田小梦抢先走到我面前说：“成哥，你陪我去一趟安全局，或许能查出些有用的线索。”

    　　“好。”

    　　说实话，这几个心肝宝贝无论哪一个说出这样的话，我都无法拒绝，所幸她们之间没有明显的争风吃醋的举动。徐静婷和陆晗带出了一点小失落，这令我心生怜惜，唯独二琳脸上那事不关己却偏偏魅力十足的微笑令我很受伤。

    　　——我的二琳，我一定要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那时候的你不像现在这样美的惊心动魄，但清纯得像块璞玉，整颗心都在我身上……

    　　“走吧，还舍不得你的未婚妻呀！”田小梦见我望着二琳失神，脱口嗔道。

    　　警花心直口快的一句话，竟然令二琳也脸红了。

    　　我尴尬一笑，随田小梦走了。

    　　离开神幻未来宫大院时，我看到那枚导弹正缓缓沉入地下，不知被陈近三拿去做什么用了。而大门外有十几个目击者正在对这一幕指指点点，估计很快就会有记者找上门来。这些事情自有胖子应付。

    　　此刻刘立涛还站在会议室窗口，神情黯淡地望着楼下，不知心作何想。是不是找个机会跟他挑明了，我才能消除这份愧疚！

    　　陆晗走到他身边说：“涛哥，通过探察导弹在空中留下的痕迹，我想我有很大把握找到发射地，可惜现在是白天，不太方便使用飞翔能力。”

    　　刘立涛回过神儿来，笑着说：“直接飞过去确实太抢眼了，你可以请殷作恒帮你伪装一下！”

    　　不得不说，这个胖子太聪明了，一个大活人在天上飞，自然会引起广泛关注，但是一只风筝在天上飞，就变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于是，就有一只不煽动翅膀的大蝴蝶，伪装成断了线的风筝攀上高空，向西南方飘去……

    　　开车行驶在街头，我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田小梦，问道：“安全局怎么走？”

    　　“去安全局干嘛？”

    　　女孩子的记忆力总是这么任性。

    　　“大姐，不是你说要去安全局的么？”

    　　“先买一张安全床再说。”

    　　“嚯，警察也骗人……”

    　　“谁让你撞枪口上了！弄坏了我的床，还想逃避责任么？”

    　　“放心，”我露出一脸色相，“我会对你负责的！”

    　　田小梦瞪起眼睛，手作枪状顶住我的太阳xue，用胁迫的口吻说：“前方左转，家具城！”

    　　“遵命！小心走火儿……”我憋着笑扭动方向盘。

    　　回想去年与田小梦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二琳家，她一本正经地给我做笔录，那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有一天会坐在我身边打情骂俏。

    　　“欢迎光临，二位选床吗？我们的品牌在国内外都很有影响力，多年来致力于健康舒适寝具的设计研发，获奖无数。要知道，人生的三分之一时间都在床上，优质的睡眠是健康的保证，所以二位一定要选一款称心的床具，才算对得起自己和另一半。请看这一款，它的设计体现了温馨和浪漫……”寝具店的导购小姐十分热情，不厌其烦地做着介绍，似乎把我们当成了新婚小两口。

    　　我和田小梦转来转去开始挑选，时而躺躺坐坐，亲身体验，很快相中了一款简约大方的实木床架。

    　　“二位对床垫有什么要求？”

    　　我说：“要弹性好的，这样省劲儿！”

    　　“睡个觉能使多大劲儿？”田小梦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红了。

    　　导购小姐忍不住笑出了声。

    　　田小梦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赶紧背过身去道：“领导选吧，我负责买单！”

    　　最终田小梦选了一款中档的席梦思床垫。

    　　“为什么不挑个好点儿的？”我问。

    　　她说：“反正是临时租的房子，将来不租了也不打算要了，买一般的就行。”

    　　“真会过日子，不用给我省钱哦！”

    　　“该花的钱要花，不该花的钱也不能乱花，我没打算给你省钱，本来就该你掏，要不是你，那床能散架么……”田小梦说完自知失言，只是忿忿地看着我。

    　　导购小姐又开始偷笑。

    　　田小梦语气生硬地问她：“什么时候能送过去？”

    　　“这个我们有现货，如果您下午有空，下午就能送过去！”

    　　“越快越好。”

    　　交完款，留了地址，我和田小梦走出家具城，一到外面她就揪住了我的耳朵。

    　　“你胡说八道挺过瘾是吧？什么弹力好，省劲儿，你挺有心得呀！”她醋意十足，估计是想起了我和徐静婷的事儿。

    　　“哎哟，姑奶奶，手下留情，你怎么连我妈的绝招都会呀……”我赶紧告饶。

    　　“哦？”田小梦的怒气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下来，松开了手，“除了阿姨，还有谁拧过你的耳朵？”

    　　我用手指着她的胸脯，指尖几乎要触到圆挺的尖峰：“只有你喽。”

    　　她抓住我的手指将我拧跪在地：“好啊，以后有机会，我得给姐妹们系统地培训一下。”

    　　虽然有些暴力，但是听到“姐妹们”这么和谐的说法，我心里还是挺美的。

    　　“我希望有一天，由我来决定咱们选什么样的床。”回归常态后，我有感而发地说。

    　　田小梦赧然道：“只要是你，幕天席地又如何！”

    　　我坏笑道：“你这是向我发出野战邀请喽！”

    　　她红着脸，挑衅地迎上我的目光：“谁怕谁！”

    　　就在这时，我的心神突然收到来自信息方块的提醒，是容联发布了新通知，大意是：

    　　今天上午10点，容联系统有42个“容器”组织或下设分部遭受了不同形式的突袭，其中铁甲俱乐部、焚云社的煅翩烧烤盟和灵宠会的鱼四组遭遇了毁灭性打击。各地的袭击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在国内的分布特征为南方居多、北方较少、京津冀没有，怀疑是破器天团所为，很难说不会有第二轮袭击，请各“容器”组织加强防范，及时通报讯息。

    　　我将通知内容转述给田小梦。

    　　她表情凝重地说：“原来受到攻击的不只是我们。”

    　　“奇怪，破器天团一般不会对国内的‘容器’组织下手，这是要开战么？”我预感到丁宁会谈很可能要提前了。

    　　果不出所料，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刚一接通，便听见了宁志娜沉稳而柔和的声音：

    　　“成峰，我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