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刑
诏狱督查韩奉朝今日格外得意,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狗仗人势,小人得意: “兵疒就是兵丕,即便是衣锦衣,冠乌纱也难掩你们身上的匪气……” 诏狱使伍昀不想惹事,也就没跟他一般见识。 现在的缇衣人不比以往,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踩两脚。沐离刚走,这狗东西就忙不迭地过来恶心自己,他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不要作怒,不要生气——不要让这狗东西抓住把柄。 自己离职事小,可要是因为自己的离职而让王爷独木难支,罪过可就大了。 伍昀正这么想着,这时,诏狱的门忽然被人给打开了。一个人影踩着楼梯,走进了这座半地下式的监狱里。阳光照在他的身后,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来人的手中拎着两个桶,桶里盛满了闪闪发光的桐油。 “来个人,搭把手。” 玄灵的声音多少有些清冷,在长长的走廊里产生了回声。 他的胳膊很纤细,有种羸弱的瘦,rou眼看不出有多少rou,伍昀过来帮忙的时候发现自己比他还高半头。 “这是怎么回事?”玄灵遥遥地指着王惕问伍昀,“人犯为什么不锁枷?” 伍昀张了张口,有些无地自容,这时候韩奉朝上前接话:“新法规定:‘非审讯期间,缇衣人不得锁犯人。’” “哪门子的新法?你又是谁?” “在下韩奉朝,是新任的诏狱督查,贺王爷得高迁。” 听到这里,玄灵立马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了,他来之前听沐离说过,缇衣营里多了一批仇京的人: “见王不跪,据当何罪!” 韩奉朝碍于玄灵的yin威,不情不愿地下跪,叩头,而后皱眉:“伍狱使他们为什么不跪……” “军人免跪,你是个什么玩意,也配和他们相提并论?”说完,玄灵一指门口,彬彬有礼地说道: “跪完麻烦你给老子滚。” 韩奉朝不想滚, 但是他忽然发现玄灵在往桐油里面浸皮鞭,登时想到了其在中央票行里的暴虐……立马连滚带爬的跑了,临出门前他还意味深长地放了一句狠话: “王爷慎行,想想沐离……” 玄灵却表示不以为意:“要参随你去!” 桐油是一种颇为重要的物资,涂之于纸,纸遇水而不湿;漆之于木,木浸水而不朽,油纸伞抑或是战舰上面涂的就是这种东西。但是这种东西很邪性,有毒,几年前常有人因误食桐子而丧生。 玄灵下午刚从一个做油纸伞的作坊里,要了两桶桐油拎着走,结果那作坊主就跟在后面追: “王爷,这东西有毒啊,可不是用来炒菜的啊……什么?您是要用来蘸鞭子抽人?那也不行啊,抽人您蘸凉水啊,这会把人给抽死的……啊?抽的是周铮他们啊?那没事了,您好走。” 玄灵幽幽地盯着王惕,而后命人打开了牢门:“你是自己说呢,还是等本王来问?” 潜台词是给你一个争取宽大的机会。 结果王惕不要:“你不能打我,你不能打我……我是燕京城的京兆尹,你不能打我。”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躲,然后被伍昀给缚了双手吊在了梁上。 “你也配自称京兆尹?玄家的朝堂上可没有你这种吸兵血的东西——”玄灵说完,活动了一下臂膀,而后从桐油桶里取出来了一条鞭子,甩了甩说道: “——胆子不小,居然贪墨了靖卫半年的粮饷,贪墨一天抽一鞭,没有意见吧?” 王惕慌了,大喊道:“我要见仇相,我要见仇相。” “别急,你先走,我马上就送他下去。” 语毕,抡起来鞭子就开始抽—— 一鞭破相,两鞭见血,三鞭见骨,四鞭致残,第五鞭下去王惕忍不住求饶了,第六鞭还没有抽他忙不迭地说“我招我招”…… 这浸过桐油的鞭子抽在身上堪比刀,而玄灵又是抱着“你不说我就抽死你”的目的下的手。 不招行吗?是不行的,不招的话是要被活活抽死的。 “录供,画押,伍狱使你去处理一下……(说完,压低声音)录完口供之后弄死他,责任推到我身上。” “诺。” 中央票行一案的涉案官员多是些养尊处优的软骨头,一个个的表面上装得大义凛然,口头上说的慷慨激昂……结果一顿鞭刑下去,鲜有人不松口。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说户部司马周铮,玄灵审讯他的时候一连抽断了两根鞭子,这家伙都不肯招供。 若不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玄灵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 冤枉他了吗?并没有。 “你说你到底是图啥呢?”玄灵纳闷地问道。 “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招了死我一家,不招死我一个,王爷说我会怎么做?”周铮说完,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惨然的笑。 玄灵听的发毛,便半劝半忽悠地说道:“本王以名誉担保,只要你招供,朝廷必保你家人无恙。” “你担保不了,你根本就不了解那一位——凡是背叛了他的人,家人必遭牵连。” 玄灵问:“他都不把你们当人了,你还甘心替他当狗?” “像我这样的人,在哪里不是当狗呢。”周铮说。 “长了一对狗眼,看谁都是主子。” “昏王,随便你怎么说。”你看我理你吗?周铮说完,便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玄灵的面色就瞬间阴沉下来了,不再像先前那般和颜悦色,伍昀见了连忙说: “王爷消消气,别跟这疯子一般见识。咱们手上的供词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玄灵心道,这是供词的事吗,这是面子上的事好吧。 自参加工作以来,就没有他霰弹王爷撬不开的口,他周铮凭什么能例外? “鹰爵你看啊,教导营里那么多人呢,多灵儿一个不多,少灵儿一个也不少,要不……要不咱就别让他去了呗。”
——白凤麟的作战部署一向都是保密的,可这次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缇雅给知道了。 于是在散朝时,缇雅就堵了白凤麟的道,软磨硬泡地要让白凤麟把玄灵从一线部队里换下来。 可白凤麟不吃她这一套:“凡是教导营中的军官,就没有没上过前线的存在,玄灵凭什么能例外?” “本宫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这事没得商量,玄灵必须去——太后娘娘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白某就先行告退了。” “白凤麟你给我站住!” “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白凤麟很少对人这么客气过,缇雅就是其中一个。在缇雅面前他可以强硬但是不能强横,否则,太后娘娘就有了一个拿大型魔法飞弹轰杀他的理由。 “灵儿是本宫唯一的孩子,又是唯一的皇储,他要是在前线出了点什么事,你让本宫怎么办?让国家怎么办?” 语毕,被玄煜派来劝架的白清野和仇京,从缇雅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 皇储! 众所周知,神圣殿堂的天帝神郁清有妃嫔但是没有子嗣。 而玄殿的衡鉴皇帝连妃嫔都没有,更别说有皇子了。 有人猜测这是因为玄煜身患隐疾,所以不近女色;也有人认为陛下年轻,所以志不在此;更有甚者认为陛下这是要把皇位留给颜王玄灵,之所以没有子嗣的原因,是怕将来给颜王殿下添堵。 仇京原本觉得这第三种说法是最不可能的了: 五年前这两兄弟还喊打喊杀的,玄煜恨不得将玄灵除之而后快。怎么现在忽然改变想法了,非但不杀了,连皇位都要留给他了?不可能吧? 可现在缇雅却说…… 相较于把皇位留给玄灵,仇京甚至更倾向于玄煜喜欢白清野这一说。 要知道靖武皇帝玄起炎是做了皇帝之后再领的兵,结果军人的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狠狠地压了他们文官一头;玄灵若是再以军人的身份登极……那他们文官集团还有活路吗? 仇京不敢再想下去了…… “仇相,你帮本宫劝劝鹰爵。” 在场的,除了缇雅,能跟白凤麟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左右两相了。而右相白清野是万万不敢忤逆他爹的,于是缇雅只能寄希望于仇京了。 可谁曾想,仇京却说:“回禀娘娘,臣窃以为鹰公所言有理。天下之兴亡,匹夫尚有责,颜王殿下既身为宏朝贵胄,焉有不为国效命之理?” 仇京说完,缇雅懵了。 白凤麟也怔住了,没搞明白仇京这是在卖什么药。仇京向来都是和他唱反调的,而今却挺了他一回……嗯,无事献殷勤,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要暗戳戳地作妖。 仇京是吃饱了撑得吗?自然不是的。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让玄灵死在前线上。 他可是听说过,玄殿的教导营自创建以来,每一届都有不低于三成的阵亡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