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义仁
回到现实的一瞬间,徐彬身上的圣光不仅没有继续输出,反而自动收敛进他与铭烟薇的体内。但他并没有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反而感觉周身的森寒在迅速减退。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这些,急忙看向铭烟薇,对方脸上、眉毛上的寒霜正在迅速褪去,嘴唇也恢复了一些血色;那炯炯双眸,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凝视着彼此,忘记了头顶的咒怨,也忘记了身下的土御门。 “痛快!”一声爆喝惊醒了他们,两人下意识看去,爆炸的余波不知何时已经过去了,张杰打着寒颤站在地上,一变跺脚搓手,一边打量着他们。 小男女的脸瞬间guntang,铭烟薇倏地抽回手,扭过头去,自顾自地起身。徐彬也闷着头,起身到一半,身体失衡踉跄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一直踩着土御门。 张杰想要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又是一声爆喝:“你别跑!” 三人连忙望去,近百米开外的天空中,咒怨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身体缓缓没入身后的木门中。而大岳丸更是直接化作一道黑影,以rou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冲向对方。 三人的大脑还没转起来,那道黑影已经跟着咒怨,一头撞进了正在消失的木门之中。 “诶!”木门消失了一大半,徐彬才率先反应过来,大喊着向那边伸出手。下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为只是徒劳。 三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哎呀呀,真是不得了呢,”身后突然传来玉藻前娇媚的声音,“大妖怪竟然被咒怨拐跑了。” 三人扭头,发现毫发无损的玉藻前,正扭动着美好的腰肢,分花约柳而来。与此同时,身下的土御门义仁,似乎也苏醒过来,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徐彬心中一动,拽着铭烟薇向后撤退,远离这一人一妖。撤出几米后,还在原地的张杰,看看身后正朝他无声招手的徐彬,又身下的土御门和不断靠近的玉藻前,啧了一声,摇着头向同伴走去,也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小鬼好像伤得蛮重的,不知道还撑不撑得下去呢?”玉藻前没有管他们三个,来到土御门面前,微微弯腰,依旧以扇面遮脸,发出调笑的语气。 侧身躺在地上的土御门,尽力睁开双眼,扭头死死盯着玉藻前,气息微弱地说:“要杀我……就动手……不要折辱我……” 玉藻前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芳唇轻启:“为了土御门一族,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土御门脸色剧变,无数金光霎时从他怀中喷涌而出,直直射向玉藻前。玉藻前轻轻一挥扇子,那些金光撞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上,露出符纸真身,并快速燃烧起来。 随着粘在屏障上燃烧的符纸越来越多,无形的屏障上,竟然出现了rou眼可见的裂纹,就好像是空间出现裂痕一般。但土御门怀中喷涌而出的金光,却丝毫不见减少。 屏障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多到不远处的三人看不清另一边玉藻前的相貌的程度。后者的脸色也越来越沉:“看来,你是真的豁出去了。” 土御门的脸上反而绽出轻松的笑容:“本来没打算出手,这十万符箓大阵,是取来对付大岳丸的。但我这一次被阴气如此摧残,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若能效仿先祖泰亲大人,重创你一次,也能在未来几百年中,为土御门家,乃至全日本的人类,多争取几分安宁。” “十万符箓大阵……是山背日立的遗物吧,”玉藻前轻声冷笑,“他活着的时候,都不敢直视本宫的眼睛呢。” 土御门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一脸轻松:“这是自然,可若是如此呢?” 话音刚落,周围齐齐亮起八簇红色的火焰。八簇火焰之间迅速以红色的光线相互连接,画出了一个标准的八芒星图案,将土御门与玉藻前纳入图案最中央。 大妖怪谨慎地观察了片刻,有些好笑地问道:“这算哪门子八将神?土御门连这点底蕴都拿不出来了吗?” 土御门剧烈地咳嗽着,从口中喷出一丝粉红色的血沫,显然是肺部受了伤。但他浑然不在意,开心笑道:“眼见为虚啊。” 玉藻前闻言,向身侧使劲一挥折扇,一把片如同红色染料的东西,凭空而下,刷过那八簇火焰。但染料消失后,晃动的火焰却依旧存在。 玉藻前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却再也顾不上遮掩:“你请到了真神!” 话音刚落,土御门的上空,一大片红色的染料倾泻而下,染料冲刷过他的身体后,就消失无踪,他的身体,反而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中,他痛苦地挣扎着,却没有采取任何手段。 与此同时,八簇火焰熊熊燃烧,玉藻前的脸色越来越煞白,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与脸颊滑落,很快就连站立都困难无比。她脱力般地摔倒在地,双眼却依然愤恨地盯着仍在燃烧的土御门。 短短十几秒后,玉藻前就痛苦地蜷缩起来,几个呼吸后,那里哪还有什么美艳无双的女人?只有一只遍体雪白、却有着九条火红色毛绒尾巴的狐狸,倒在地上,身体艰难地起伏着。 看着不远处的狐妖,之前还在痛苦哀嚎的土御门,竟发出畅快的大笑。他伸出早已在火中碳化的手掌,短短的距离,却犹如难以跨越的天堑,最终那丑陋恐怖的手掌,还是无力地垂在地上。 就在此时,异象突生:土御门身上的火焰,竟突然熄灭了,周围的八簇火焰,也在同一时刻,消失无踪。 全身烧伤的土御门艰难地转动着脑袋,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快,他身上的早被烧成焦炭的rou体就开始一点点脱落,但露出来的,却是粉嫩的新rou! “不……不,不!!!”土御门看着这一幕,立刻发出了与之前的虚弱截然不同、中气十足的哀嚎。 不多时,他身上的焦炭就全部脱落,露出了下面二十多岁、年轻帅气的面孔和健康的身体。那年轻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又看向不远处一条胳膊长的小狐狸。 他的脸上浮现出与长相气质截然不符的惊怒,伸出双臂扑向小狐狸。但就在他绷成爪状的双手即将触到小狐狸的瞬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就这么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口中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徐彬三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虽然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感觉遍体生寒。 年轻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徐彬三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快!快杀了她!” 这个从烧焦的土御门中“诞生”的年轻人,就连声音都充满了年轻的力量感:“她现在很虚弱,你的那个力量,一定可以杀死她的!只要你杀了她,你就是全日本……不,是全人类的大英雄!到时候,无论你想要什么,都会有人双手奉上;想做什么,都会有人帮你完成!” “你是……土御门义仁?”徐彬试探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我是,先别管这些,”年轻人急切地说道,“她伤得很重,趁她还没缓过来,赶快杀了她!快呀!” “可是,我为什么要杀她?”徐彬问道,看着愣住的年轻土御门,他继续问,“她没伤过我,还救了我一命;我也从未听过她有什么罪大恶极的行径。我为什么要杀她?” “她……是妖怪啊……”土御门难以置信地瞪着徐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可杀了她,对人类,真的好吗?” 土御门气极反笑:“大妖怪!杀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妖怪,对人类难道还有坏处吗?!” 徐彬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叹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能冷静、理智地对我分析利弊,摆事实、讲道理,对活了六七十年的你、对熟知日本乃至全球局势的你来说,应该不难吧?你现在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土御门也沉默了,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徐彬,眼神中,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酝酿。 徐彬恍若未觉地继续说道:“现在的你,就好像被仇恨之类的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双眼。这样的你,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不管她是大妖怪还是大恶灵什么的,我看得出,她很有权势。有权势的人突然死掉,留下的权力真空,必然会引来各方觊觎,也必然会打破势力的平衡。想要重建平衡,是要死很多人的。 “这里不是敌国,死的人,都是你的同胞,甚至会有不少你的族人。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我动手吗?这就是我的判断,你要让我动手,就得先在这方面说服我,对吧?” 徐彬突然抬手,一道圣光术刷在土御门的胳膊上,立刻燃起金色的火焰。猝不及防的土御门痛呼一声,七手八脚地拍打起来,刚拍了几下,就意识到了什么,停下动作,任凭火焰继续燃烧,却重新死死盯着徐彬。
“你看,”徐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土御门沉默了,头越来越低,最后额头竟触在地上,如同磕头一般。身旁的铭烟薇也为之动容,但徐彬却丝毫不为所动。 对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抖动越来越大,最终也开始嘟囔不知什么话。 “你说什么?”徐彬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土御门贴在地上的头也缓缓抬起:“我说……” “去死吧!”他的身体猛地启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徐彬!徐彬一把搂住身旁铭烟薇的腰,向后急速撤身。与此同时,一道道圣光之盾,在二人之间生成。 但土御门完全不受影响,双手每一次挥动,一道圣光之盾都凭空炸成碎片。碎片漫天飞舞,接触到对方的身体,立刻燃起神圣之火。但这个新生的妖怪却恍若未觉,依然气势不减地朝徐彬扑来! 连退了十几米后,徐彬突然站定不动了,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土御门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妖怪新生时混乱的思维,让他无力做出细致的思考与分析。此刻的他,只想立刻扑过去,撕开这个人类的喉管与胸膛,掏出他的内脏,大快朵颐! 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还在空中急速前进的身体,缓缓裂成了数块,随后轰然摔落一地。 土御门义仁,彻底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多谢了。”徐彬毫无诚意地对百米开外的铃鹿御前点头轻声道谢,也不在乎对方是否能听见,他就拽着铭烟薇,招呼着张杰向来路走去。 突然出现的铃鹿御前,左手仍然放在仿佛从未拔出的太刀刀柄上,冷淡地对他点了点头,就向前面仍然瘫在地上的妖狐走去。 徐彬头也不回地路过妖狐,又与铃鹿御前擦肩而过,全程与两个妖怪都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坐上的出租车启动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靠背上。 “这一天……”自觉坐进副驾驶的张杰头也不回地感慨,“也太**的刺激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徐彬也接过铭烟薇递来的纸巾,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虽然不知道原来的历史上,事态是怎么发展的,但我有一种预感,咱们见证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呢。郑吒那边,恐怕要焦头烂额了……” 他放下纸巾,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右手手背,那火红的樱花图案,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 咒怨宅邸前,大岳丸看着这一片衰败的居民区,视野范围内,房屋破旧不堪,没有一扇玻璃是完好的,甚至有不少屋顶都发生了情况不同的坍塌;各个院子的外墙上,还有大量明显来自不同时期出自不同人之手的乱七八糟的涂鸦;几米宽的小路上,也是杂草丛生,若不是两侧破败的墙体大致还在,你甚至想象不到这里还有一条路。而原本耸立的电线杆和路灯杆,也东倒西歪地倒了一片,几根甚至还砸在几栋民宅的屋顶或外墙上。 眼前的一切,都揭示着,这片区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大岳丸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大喊道:“大狐狸!死老头!三个小鬼!人呢?!” 他巨大的嗓门,在荒芜的无人区内,形成了一层层回音,显得很是瘆人。 大岳丸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你们不在的话,俺就回去了啊!是你们自己不在,可不是俺扔下你们不管啊!” 又等了片刻,他无奈地放下手:“不管了,喝酒去。” 说完,他就大大咧咧地走出彻底荒废的咒怨宅邸,再次打量了四周一番后,按照来时的记忆,向来路走去。 他行进的反方向,在废弃住宅区的边缘、一栋房屋状况比中心区域要好不少的废宅中,一个身着和服的女人,正坐在一片狼藉的二楼,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及腰的秀发。 那圆镜中映出的,正是大岳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