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人不人，妖不妖的
笠日清晨，胡孝兄妹早早等在三清殿前。 见松阳出来，兄妹二人齐齐上前拜见后表示大家既然同去晋阳，不妨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松阳点了点头，并未拒绝。 胡孝兄妹欣然相随。 出了山门，松阳唤来在外吃了一夜草的青驴驮上自己，带着胡孝兄妹往交城南门赶去。 昨天和刘员外约定的汇合地点就在交城南门外。 青驴一路小跑，路过昨夜救下胡孝的位置时，胡孝兄妹发觉四名衙役尸首都已不见，地面只余下些黑色血迹，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昨夜闹出这般大事，整个清虚观的妖道都被张道长屠戮一空，还撵走了诸多在场目睹之人，甚至其中就有官府中人。 不知道与清虚观关联密切的官府那边今天会有什么反应？ 交城南门外该不会有大队官兵在等着自己一行吧？ 但见松阳恍若无事一般未作丝毫停留，他二狐跟在后面便也稍稍安心。 张陵道长便已强悍如斯，他师父又会是何等高人？ 跟着松阳道长，至少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吧。 交城南门外，百姓商贾往来如常。 松阳老道离得还有些远，刘员外便带人迎了上来。 只听刘员外关切道：“松阳仙师可还安好？城中大清早便有许多人在传，说昨夜清虚观清鸣真人度过雷劫，带着一观弟子飞升仙界去了。老汉还以为您老也赶上了好时机。” 张陵在松阳怀里养魂木中听得嘿嘿直笑，雷劫么倒是不假，飞升就不太清楚了。 虽然不知道交城官府为何是这般反应，不过他们不来找自己这一行的麻烦就好，张陵倒也懒得想太多。 松阳答道：“此事老道亦不太清楚，只知一早起来，已不见观中有人。” 刘员外一脸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 略作寒暄，刘员外见松阳座下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容貌绝丽的年轻人，一时也不敢乱猜胡孝兄妹的来历，更怕多嘴问到松阳道长不可告人之秘，只在出发前提了一句：“仙师这两位后辈可要与老汉同车？”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刘员外便不再多言转身上了马车，领着一行人上了官道往晋阳方向行去。 胡孝兄妹跟着青驴步行在后。 晌午时分，一行人在清源镇驿站歇脚用餐。 胡孝兄妹刻意瞅准机会避开刘员外和松阳老道说起话来。 胡孝问道：“道长可是应了刘员外之邀前往晋阳捉鬼？” 松阳答道：“正是。” 胡孝当即劝道：“去不得啊，道长。” “那刘员外之女被害之事，晋阳城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道长且听我道来……” 胡孝一番长谈过后，松阳和张陵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原来，那刘员外的女婿叫南三复，在家中排行老二。 南三复的爹南正俞是当朝礼部右侍郎，他还有个兄长南西平在山东任监察御史，都是有实权的大官。 所以南家在晋阳城算得上是声势正隆的豪门。 南三复自幼没有向学之心，好在上面有个兄长顶着，家中对他期望便也不高。 这就养成了南三复散漫浪荡的性子。 南家怕他整天在外边跟着各路牛鬼蛇神寻花问柳若事生非，早早便给他娶妻成了家，盼着他能早日为南家开枝散叶。 谁料这南三复的第一任妻子周氏嫁入门来七八年却一直无所出。 去年，周氏因病过世，南三复便又开始在外浪荡。 不知他如何花言巧语骗得城外一户窦姓人家的女儿失身于他。 那窦家女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满心期待能够嫁入南家，一直等到肚子都大了还不见南三复前来提亲。 两個月前，窦家女临盆在即，终于舍下脸面到南府门前质问南三复何时迎她过门。 南三复却笑她得了失心疯，不知与哪个野男人苟合有孕，竟敢讹到南府门上来。 窦家女心若死灰，再度质问他娶不娶自己？认不认腹中孩儿？ 南三复却直接挥手让家仆将她驱赶。 窦家女激奋之下，掏出一把剪刀当场将自己肚皮剪开，将那还未降生的孩儿摔死在南三复脚下，咒骂南家断子绝孙，自己也落得当场一命呜呼。 窦家女的父母闻讯赶来，想为女儿讨回公道，却被南家恶奴乱棒打出。 二人又跑去衙门报官，结果次日便被人发现落水淹死在城外池塘里。 胡孝说到此处，一脸义愤，青凤亦是潸然泪下。 松阳老道沉默不语，张陵暗自叹息。 晋阳城中但凡有点良心的都在咒骂那南三复狼心狗肺，可偏偏有人不信邪。 才过了一个月，刘家庄的刘员外便将女儿嫁给了南三复。 听说刘员外嫁女前，阴魂不散的窦家女还托梦警告他不要将女儿嫁入南家，不然她定会报复。 可叹刘员外贪图南家富贵，一意孤行。 果然南刘两家成亲当夜，刘家女便死在了新房里。 女儿死后，刘员外不怪南三复，只恨窦家女，四处寻访擅长辟邪驱鬼的道士和尚要治那窦家女一个魂飞魄散。 你道为何？ 原来那刘员外还有一个小女儿。 他是想将窦家女除去后，再将小女儿也嫁给南三复，是认定了要攀附南家这棵高枝啊。 好在那些道士和尚也不知是道行低微还是本就是行骗之人，这一个月来，非但窦家女未被除去，还有不少人丢了性命，也有人变得疯疯癫癫。 胡孝说完来龙去脉，看着松阳道：“此事始末便是这般，道长可还要依刘员外所请去捉窦家女的冤魂？” 松阳听完，不动声色道：“逆徒，胡孝问你话呢。” 张陵：“……” 胡孝：“……” 青凤：“……” 张陵认真回忆了一下，胡孝刚才问的是道长，可没说是松阳道长还是张陵道长，松阳师父这么理解确实没问题。 松阳又道：“当初下山时，不是你信誓旦旦要为为师出力的吗？还说你不行了再让为师上。” 张陵欲哭无泪。 现在10点善功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己当初竟为了1点善功做出过这等承诺？ 当真是世事变幻如棋，转眼沧海桑田啊！ 可要说个不字，他怀疑松阳师父会有更深的坑在等着他。 算了，且去，且去吧。 “弟子愿往。” 见张陵执意应刘员外所邀前往南府驱鬼，胡孝兄妹眼中都不免流露失望之色。 沉默片刻，青凤突然擦掉眼泪开口道：“既然两位道长执意前往，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恕我们兄妹先告辞了。” 说完她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见自家妹子这般傲娇，当面翻脸，胡孝脸上不免流露些惧怕之色，生恐松阳也同样来个翻脸无情，反手便将他们两只小妖给镇压了。 他忙致歉道：“道长勿怪，舍妹一进激愤，出言无状，还请两位道长勿要和她一般见识。” “无妨。”松阳淡淡道。 胡孝见他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连忙拜了一拜，告辞追着青凤背影离去。 望着二人远去，青驴背上的松阳莫名感慨了一句：“这世道，人不人妖不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