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湖客
江湖客 陆仁心中吃惊，却不敢表露出来。看见军士从府衙里取出一个大号沉甸甸的包袱，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存款”不香了。要是他有这么些银子，完全可以选择做个地主，让冬梅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李师爷担任府尊副手多年，识人断案无数，似乎能洞察人心。他看着陆仁缓缓说道：“这个吴谦四处采花，已坏了不少良家妇女的名声。苦于他武功不弱，轻功更是卓绝，且擅于易容，寻常人不容易抓捕。这赏金嘛，除却官府赏银之外，也是各地受苦的士绅悬赏的。”他捻须沉吟了半晌，笑道：“府衙中还有不少江洋大盗、地方流寇的悬赏。这位少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牙行的布告栏看看。” “怎么给忘了这茬事儿，牙行可以接任务呀，做了任务有钱拿呀！”陆仁真想给自己两耳括子，身为男人，竟然让自己的女人吃了那么久的折耳根、马齿苋、菜粥这老三样。 “哈哈哈……”较高的青衣人却突然哈哈大笑。李师爷奇道：“赵壮士，这个……在下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赵姓青衣人掩面苦撑笑意，却是觉得这师爷眼神不怎么好。也难怪，不是江湖中人，很难仅凭rou眼能区分出一个人到底会不会武功。而这少年手无缚鸡之力，还让他去悬赏江洋大盗、地方流寇，那不是叫人送命吗？ 方才拿包袱的孙姓青衣人接过了守门军士的包袱，掂了掂，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我师哥定是一时间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切莫见怪。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那么咱师兄弟就先告辞了。”当下点了点头，也不拱手行礼，转身便走。陆仁与赵姓青衣人紧随其后。 离开了府衙，绕过了巷子，便在转角处，陆仁终于鼓起勇气的问道：“敢问两位好汉高姓大名？” 赵姓青衣人刚想说话，却被孙姓青衣人挡了挡，说道：“他叫赵老六，我是孙老七。都是太湖盐帮的弟子。” “哦，原来是赵六侠和孙七侠，久仰！久仰！”陆仁虽然知道是假名，却也不动声色的说道，“小弟我姓陆名仁，本地人士。前面有个酒肆，熟牛rou和绍兴黄酒很是不错。若两位不嫌弃的话，小弟请两位过去喝杯水酒如何？” 赵老六点头如捣蒜，说道：“好呀！好呀！早就听闻吴郡的绍兴黄酒最是出名，咱们边喝边聊。” 三人来到酒肆，点了一斤牛rou和几个小菜，外加一坛黄酒。小二片刻便摆了一桌。陆仁摸了摸腰间，掏出可怜巴巴的三、两钱银子，面露难色。赵老六哈哈一笑，取出一锭二两的碎银给了小二，小二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孙老七还想阻止，却见钱已经付了出去，也不好说什么，便自顾自的吃着牛rou。在他们眼里，似乎二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大钱。赵老六斜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一边与陆仁打趣道：“陆兄弟，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孙老七总是疑神疑鬼的，你不必在意。来，喝酒！喝酒！” 三人各干了一碗，赵老六扯着袖子擦了擦嘴问道：“陆兄弟，听说本地有个将军姓陆名廉，你与他贵亲？” 陆仁看了看两人的眼神，心里明白考验的时候到了，脑海里已经过了百八十几种可能。不过想要结识两人，却是不便隐瞒。当下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确是陆廉之子！” “哦？！”两人都是一阵惊讶。 孙老七舔着杯口喃喃说道：“江湖传闻，陆将军一家可是被锦衣卫灭了族。可官府那边的消息，却只是陆家庄走了水。嘿嘿……嘿嘿……陆家长子也是在京师突然得了怪病，一夜便死了。看来，这当中必有故事。”说罢顿了顿说道，“陆兄弟就不怕我们是朝廷的人？” 陆仁想了想道：“小弟我被锦衣卫灭了全家，深仇大恨却暂时无能为力。若是遇见了敌手要置我于死地，我也只能束手就擒。不过我见赵六侠光明磊落，孙七侠……沉着稳重，不像是歹人。” “哼！”赵老六自怒道，“京师多有乌烟瘴气，江湖中早有耳闻。朝廷如今被阉人控制，年年纳粮，岁岁加赋。有志之士若有反抗之意，便有四卫所的人杀来排除异己。江湖上英雄豪杰们早就不齿他们的做法很久了。” 陆仁久久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端起一碗酒说道：“来来来，赵六侠义薄云天，陆仁敬你一碗。”互相干完后，赵老六又道：“陆兄弟，令尊当年于BJ城抵抗瓦剌军，那是武功高强，治兵严谨。你怎么不会武功呀？” “哎……怪自己没好好学……我当年只想考状元，却没想到家里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陆仁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 两人缓缓点了点头。孙老七接话道：“既然陆兄弟是忠良之后，姓孙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孙七侠请说！”陆仁拱手道。 孙老七喃喃道：“锦衣卫在江湖上耳目甚广，陆兄弟还好是碰见了咱们兄弟，若是碰到旁人，难免会起歹意。以后在江湖上，若是想隐忍报仇，陆仁这个名字就切莫再提！” “哼！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若连祖宗都忘却，岂不如同于猪狗？”陆仁怒道。 两人不仅没有生气，看他的眼神更是多了三分的尊敬，孙老七细声道：“陆兄弟莫生气，老孙并非让陆兄弟放弃姓名。只不过江湖凶险，常有人用化名行走于江湖。‘陆’通‘六’，以后行走江湖，陆兄弟可化名‘六壬居士’。” 陆仁尴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心想这职业还没混到，武功还没学，倒想起化名来了。 赵老六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老孙也是为了你好，他心思细腻。嘿嘿，这次也是托他的福才抓到吴谦的。” “哦？！”陆仁兴趣马上来了，急忙问道：“快说说，两位是怎么抓到那采花大盗的？” 孙老七嘿嘿了两声，略带自豪的说道：“说起那吴谦，嘿嘿……那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唇若涂脂、气宇轩昂。若是到一百个寻常人家说亲，不敢说全部一百个女子家，铁定有九十五个以上都是愿意嫁给他。便是做妾，相信也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这小子啥都好，可就喜欢那男女之间的事情。喜欢那事儿就罢了，还就喜欢偷……自己在少年时偶有奇遇，练就了一身好轻功。却是常常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 说到这儿孙老七压低了声音，“江湖传闻，本地府尊的千金、裁缝铺掌柜张氏、庐山匡和堂堂主的小妾……都吃了他的亏。穷等人家不敢声张，富户碍着名声，亏吃了也不能诉之于天下。不过肯定有人气不过，便是有了这次的悬赏。” 孙老七喝了碗酒，得意的继续说道：“盐帮当中，唯有老三的女儿那是如花似玉，正值芳龄。于是我们便说服了老三让女儿当诱饵，我们兄弟俩来了个瓮中捉鳖。” “是啊！是啊！”赵老六喝了一大口，忙放下碗接道：“还是我说服张老三的呢！一开始他还不肯，怕是把自己闺女垫了进去。可张小妹深明大义啊！再说自己的至交好友也受了害，便应下了。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最后好不容易才捉到了吴谦。” 看着他们激动的不住挥舞双臂，绘声绘色的喷着唾沫星子，陆仁便知道他们喝多了。 “两位一定是武功高强，计谋卓绝，不然哪能捉到吴谦这个擅长轻功的采花大盗？”陆仁夹了一片rou嚼着吃，缓缓说道。 “高强……也高强不到哪儿！”赵老六摇了摇手道，“不过那厮的轻功确实是江湖上有名堂的，好像叫……叫什么……” “飞鸟踏瓣功！”孙老七附和道。“对对对！飞鸟踏瓣，飞鸟踏瓣！”赵老六激动的说道：“相传是山中老人发现了一种鸟，跟小虫子一般的大，爱采花蜜食用。久察之下创立了这门轻功，却不知道为何落到这小子手里。”赵老六接着说道，“抓他主要还是靠老七的摩山刻石爪和三哥的西风禅刀……嘿嘿，我虽然这两套武学都练过，却没有三哥和老七来的专精。” “提前埋伏，三个打一个……如果这都抓不到，那盐帮就浪得虚名了。“陆仁心中腹诽。 “不知盐帮可有招收弟子？”陆仁似是随意般提了出来。 孙老七眯起眼睛，醉醺醺的说道：“就知道陆兄弟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我们盐帮是漕运起家，所有帮派弟子均是漕运中的贩夫走卒。也正因为有这盐帮，咱们这班兄弟在漕运压货时，才不至于被别人欺负。呵呵，所以……除非陆兄弟是贩夫，否则盐帮的规矩不能破。像是匡和堂只收医者，天龙门只收相者，丐帮只收乞丐……那是一个道理。“ 赵老六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陆兄弟，这太湖周边都是盐帮的势力范围。兄弟要是有事儿要帮忙，随时可以飞书过来找我们两兄弟……” “远水哪能救近火呀？”陆仁头上落下三条黑线。 …… 酒足饭饱后，陆仁辞了两位，缓缓的朝城门走去。总体来说感觉还是有收获的，也只能先继续原始积累了，学艺还得准备银子不是？不然各门各派的开支是怎么来的？有空倒是可以看看那敷浅原剑到底是怎样的一门武功？ 拿着卖掉山货的几钱银子回到家，远远的就看到冬梅迎了上来。 “少爷回来啦？”看她激动的脸庞，像极了个盼着夫君回家的新婚娘子，虽然目前身份还不是，但陆仁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把名分给这么一个极爱着自己的女子。“嗯！这是卖掉山货的钱，你收好！”陆仁把银子揣到她手里。 冬梅还想推辞，见陆仁微笑着摇了摇头，便接过后数了数，挑了三钱银子塞回陆仁的手里：“男人在外哪能没个钱傍身的？”说罢笑了笑，说道：“我去准备做饭~” 陆仁看着她的背影，忽地脑海里刷过一些片段。想到王平提醒的地主董氏，想到已经送了人头的采花贼吴谦，想到陆炳和陆廉的死斗，想到了蔡氏……他隐约觉得这个“温馨”的小屋并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同理责任越大，也需要能力越大。 …… 接下来月余的时间，陆仁每三天就会入山一次，采集山货，捕捉小兽，累积经验。最令他糟心的是，把辛苦累积的经验槽清空点到猎户处升至Lv2的时候，却没有属性点的奖励。倒是捕捉成功率提高了那么一丢丢，聊胜于无。 一开始陆仁还得动用包袱内的银子，每次切一点带走。猎户升到Lv7后，在不提高生活质量的情况下，渐渐可以达到收支平衡。制作的陷阱似乎愈发精良，偶尔还能抓到山鸡、野雉。翎羽也能卖个好价钱。 地主董氏倒是真的定期派人过来收租子。为了避免麻烦，陆仁收起了所有女装服饰，再让冬梅藏在衣柜中，等租子交付后再出来。董氏收租子倒是如平哥儿所说的一样黑心，每次总是借口银耗硬是多收了两三钱银子，这部分却是没法用16%价格压制来减免的。 小两口的生活是过得越来越滋润，邻里的佃户们看到冬梅脸上时常挂着微笑，似乎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既羡慕又替她开心。 …… 陆仁自上次听李师爷说牙行会有任务，这天闲暇间便过来查看。上次跟着蔡氏看到白灰黑黄的四色纸片便是任务悬赏，对应了天地玄黄四种等级。黄色最为简单，相对应的赏钱也最少。也就是偶尔帮忙找只猪，帮忙写封信之类的。白色最为困难，上面要不就是有官府的印章，要不就是有江湖门派、地方士绅的标识，赏钱都是百两银子往上的，涉及的案子陆仁却是可望不可及。 “在看什么呢？小伙子！”一把妩媚的声音引起了陆仁的注意。却见秦氏踢着猫步走来，手中烟枪仍冒着呛人的味道。“秦掌柜！”陆仁一揖到底，当是感谢她在危机时的相助。 “怎么想着来看老阿姨了呀？家里的冬梅不中用？”秦氏打趣道。 陆仁嫩脸一红，摸了摸后脑勺道：“秦掌柜莫要取笑我。冬梅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 看他面皮薄，秦氏也不继续逗他了，又意识到他站在布告栏面前，笑着说道：“怎么，今天是来接悬赏的？” 陆仁尴尬的说道：“这个……暂时没有能力去接黄字以上的悬赏。而黄字的赏钱好像就那么回事儿……这次上门却是有事要请教秦掌柜的。” “哦？请教我？”秦氏一愣，好奇的问道：“啥事儿？” “想问秦掌柜，这江湖侠客，要如何当得？”陆仁定睛道。 “咯咯咯咯……”秦氏似是被逗笑了，“你想当江湖侠客……是想要去报仇？” “是，也不是！要在这吃人的世道混下去，没有一身武功就保护不了重要的人。不过陆炳我是一定要杀的……不为了别人，就为了我全家二十几口人命。” “噤声！”秦氏紧张的说道：“你要作死啊！牙行那么多的人！” 陆仁慌忙捂着嘴巴。看着四周的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俩的对话，秦氏低声说道：“如此，你最好能去七大派学艺。”“七大派？！”陆仁挠了挠脑袋。 秦氏吐了口云雾，缓缓说道：“江湖中门派众多，有七派被江湖中人公认为武林中的豪强。分别有嵩山少林派、武当山真武宫、华山太华门、黄山云雾宗、峨眉山金顶寺、太白山谪仙观和泰山禅教。” 陆仁听的云里雾里，似乎跟自己既有的武侠知识对不上号，便问道：“那哪派的武功最强呢？” “咯咯咯……江湖中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强的武者。相传少林文斋方丈、谪仙观六皓真人、禅教教主魏有禅，他们三人的武术已臻化境，难逢敌手……当然，也可能只是江湖传闻而已，不必当真。” 陆仁心中一阵无语，却默默的计算道：“离这里最近的应该就是黄山云雾宗……”他还想着后世影视剧当中武林的泰山北斗都是少林武当。但一想到《笑傲江湖》里的华山派和《倚天屠龙记》里的华山派江湖地位的对比，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还是去个最近的感觉要稳妥一点。 秦氏却冷笑道：“像你这样的娃子带着个俏丽的丫鬟就想远行？估计还没到云雾宗，就要被水匪给杀了。” 陆仁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也没有生气，倒是很虚心的拱手一揖道：“还请秦掌柜教我！” 秦氏见他虚心请教，心中很是受用，却说道：“我可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生于斯长于斯。除非你能放下冬梅一个人去拜师学艺吧。把她重新卖回给我，我倒也是不介意的。” “秦掌柜，卖冬梅的话且莫再提。告辞！”似乎这话触着了他的逆鳞，陆仁转头就走。 却见日照余晖渐暗，陆仁也迈起了回家的步伐，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 刚回到村子里就听见急促的敲锣声和四处的叫喊声：“山贼袭村啦！山贼袭村啦！” “冬梅！”陆仁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