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芭蕉扇
吴缺七岁时的那个夏天极为炎热，他和刘封刘莫等一众表兄每日都躲在鸟鸣涧避暑玩水。 一日午后，大家泡在清凉的潭水里吹牛扯淡，纷纷说起自己关于未来的愿望。 刘封说，自己要当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刘莫说，自己要成为天下最厉害的铁匠。 还有人说要当个天下最有钱的人，天天吃rou。 这时众人中年龄最小的吴缺挥着拳头喊道，自己要成为天底下练棍第一厉害的人。 吴缺此言一出，众兄弟们都乐了起来。 那天吴缺回家后，直接来到祠堂。 他记得祠堂后面有面墙，上面被写满了东西，老爹说那些都是当年先祖们留下的，有不少都是他们对于未来的一些愿望。 那时候吴缺还不认识太多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但记住了愿望二字。 他找了块老爹用剩下的朱砂块儿，在墙上画了只小鸟，又画了根棍子，然后用刚学会的几个字，在后面留下了自己的誓言。 “天下第一。”吴缺看着自己七岁那年许下的愿，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原来小爷当年这么有理想有追求。 借着亮光朝旁边看去，虽然有些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已模糊不可辨，但吴缺还是认出来好几句话。 “小爷画功天下第一” “秋香等我娶你” “找到小爷的宝藏，有惊喜” …… 原来老祖宗们也有自称小爷的啊，吴缺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 秋香这个名字也在牌位上看到过，是某一代的太祖母，看来这位老祖宗也得偿所愿了。 宝藏？难不成哪个先祖还在哪里藏了什么宝贝？ 吴缺深感怀疑，就在家这基本上家徒四壁的样子，除了那些不能说的秘密，还能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当吴缺的目光扫到最边缘处时却是一愣，只见那里刻着吴缺如今最熟悉的东西：五元力符文。 这五个符文刀功苍劲有力又如行云流水，像是一气呵成，看得吴缺叹为观止。 吴缺自忖虽然已苦练一年，但他现在依然没有这样的刀工笔法。 吴缺越看越是着迷，忍不住伸出手指临摹起来，神识也下意识地融于自己的指尖。 离火符、乾金符、巽木符、坤土符、坎水符……或许是这段时间的反复练习积累，吴缺状态正佳，神随意走，意随心动，一气呵成了五个符文的临摹。 吴缺对自己的这次临摹十分满意，觉得墙上的五个符文看起来都有些熠熠生辉起来。 很快，吴缺便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五个符文确实是在发光！ 身前的红色石墙在五符文闪亮后，像是凭空溶解了一般。 一个一人多高、可容两三人并行通过的石道闪现在吴缺面前。 又来这个……吴缺有些无语，自家祠堂里竟然还有这等机关存在，怎么从未听爹娘提起过？ 不过吴缺很快便苦笑起来。 仅老爹会符术这点就已经无法解释，家里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便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这石道将通往何处？吴缺下意识地想起刘莫窑洞内那个打开自己新世界的裂缝。 这石道连着自家祠堂，难道里面是诸位老祖宗的陵墓？ 吴缺想起自己只在祠堂祭拜过先祖牌位，却从未给先祖们扫过墓，更不知道自己先祖墓地在何处。 想到这里，吴缺忍不住一哆嗦，赶紧朝洞内拜了两下。 起身之际，吴缺又转念想到，会不会是那个先祖提到的宝藏惊喜，结果被自己无意中打开了？ 不钻老虎洞，捉不到虎崽子！ 虽有些犹豫，但吴缺依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踏进了石道中。 石道内并不昏暗，因为两侧墙壁上每隔数步，便会出现一朵叫不出名的白花发出淡淡亮光。 吴缺仔细看去，方才发现这白花竟只是画在石壁上的图案，并且图案其实是两朵白花紧紧缠绕在一起，给人一种双花亲密无间、永不分离的感觉。 难道这会发光的白花也是符术？ 虽然练习五元力符文一年时间了，但吴缺还没开始学习其他符术，吴金刚仿佛也忙得顾不上自己这个儿徒。 说起来吴缺唯一见过的符术，便是吴金刚那日施展的会着火的扇子和能锁人的三元璇光阵。 吴缺好奇地伸手摸了下这栩栩如生的白花图案，并未有什么异常出现，甚至连点滴元力波动都没感受到。 不过，盯着这两朵白花看久了，吴缺总感觉有种莫名的淡淡哀伤萦绕在心头。 吴缺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去。 吴缺默数了下，自己这一路上一共见到了四十二幅闪着淡淡柔光的白花图案。 这白花石道并不漫长，没多久吴缺便来到了石道的尽头。 一面高高的如同屏风般的石碑挡在他面前。 “有生皆苦，有念皆妄。”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刻在石碑上，吴缺辨识了半天，方才认出来。 八个字吴缺都认识，然而它们组合在一起，吴缺却不知道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苦思不得，吴缺便绕过石碑，继续朝前走去。 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吴缺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见出现在吴缺眼前的，竟是一片繁星点点的星空。 记得自己来到祠堂时，不是才刚刚中午的时辰吗？自己在那石道中也没走多久啊…… 吴缺环顾四周，自己像是来到了九天之上，置身于星空之中。 吴缺回头看去，身后的石碑、来时的石道都已消失不见，身后也是繁星点点。 这是幻觉吗？吴缺小心翼翼地朝前伸出手去。 整个星空像是被吴缺搅动了似的，竟缓缓旋转起来。 吴缺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异象，却见有五颗星辰骤然变亮，并从天际滑落，像流星般朝着吴缺站立的方向集聚而来。 吴缺见自己避无可避，反而心一横，站在原地，想要看看这幻想究竟想干嘛。 待五颗流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吴缺方才看清，这哪是什么星星，明明是五幅女子画像。 第一幅画像中的女子身着青纱，头戴花环，侧卧于水边郁郁葱葱的竹林下。 这女子的下半身竟是如鱼尾一般半潜于水中，若隐若现。 第二幅画中的女子头戴凤冠，身着红袍，手持一把芭蕉扇，身边百鸟拥簇。 她就如鸟中之皇，即使身侧最美艳的花朵，也只是点缀。 第三幅画中的女子身披一件鹅黄轻裘，侧立于高山之上。 不知她是在月夜赏雪，还是在雪夜赏月。月光轻洒，如同深谷幽兰般清冷圣洁。 第四幅画中的女子，身着银白战袍，胯坐白虎，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细看之下，她的双眸竟是一副湛蓝瞳孔，平添了一丝异域风情。 第五幅画中的女子看起来最是神秘，黑纱遮面，驾小舟穿梭于林间水面。 然而黑色长发藏不住的两只尖尖细耳，使得她宛若山中精灵一般。 吴缺虽然见过的女子不多，但眼前的五幅画像中的女子，无一不给他以天人之感。 不过吴缺对女子长相并不感兴趣，他的视线很快就被第二幅画吸引了，因为那女子手中的芭蕉扇看起来十分眼熟。 吴缺下意识地盯着芭蕉扇多看了几眼，怎么有点像是老爹那日在光罩上画的一般？ 然而未待吴缺仔细观察一下时，突然一阵头痛欲裂袭来，像是有人拿着一大把针扎向了他的脑袋。 “啊！”吴缺忍不住抱头痛叫出声，意识都开始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手指轻轻按在吴缺额头上，很快便有一股甘露般的清流，洒向他那即将燃烧爆炸的神识。 吴缺顿觉舒爽了许多，就要睁开眼睛，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不要睁眼，沉下心神，回忆一下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记住了什么！” 是老爹的声音，他怎么也在这里？ 吴缺来不及细想，赶紧如老爹所说，进入冥思状态。 然而令吴缺有些懵的是，明明自己刚看了五幅画像，现在却完全不记得画像的内容！ 吴缺的神识海变得一片混沌，就连五个神识元力体看上去都小了不少，像是被压缩过似的。 记住了什么？记住了什么？吴缺有些茫然，神识无意识地拨动着五个元力体。 五个元力体滴溜溜地旋转起来，随即便像是被搅拌的蛋黄一般，混成一团。 又是一阵头痛欲裂，不过这次的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吴缺回过神儿来，赫然发现，自己的神识海中，五个元力体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芭蕉扇安静地漂浮在空荡荡的神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