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道鸿沟
张婷的爷爷还是没熬过刘璃毕业,他在家摔了一跤,因为没有人照看。当有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抢救的时间。 爷爷没有什么亲人,因为她是义孙女,他村子里的人只能给刘璃打去了电话。 当我和刘璃赶到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爷爷已经咽气了。和我幼时见过的葬礼场景一模一样,不过他的周围没有亲人跪拜,村里人帮忙放哀曲,帮忙置办灵堂。 刘璃穿上了孝衫,带上了孝,孝上带了一个红布片。讣告上只写上了刘璃一个人的名字,备注上写的是义孙女。还有一个叫张郑亮的人,备注是侄子。不过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见到他。 刘璃没有让我披麻戴孝,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我只能帮忙打着下手。即便只是打下手也足够让人心力交瘁。每一件风俗,不起眼的小事都要仔细核对。有时又感到又忙又乱,不知道最先要做的是什么。 穆雨来看望了一眼刘璃,陪刘璃待了一下午。她因为实习工作忙,她没等吃上一口饭菜又得匆匆往西安赶。 刘璃晚上要守灵,到了后半夜乐手早已经休息,灵堂没有什么人。四周安静得可怕,院子里灯光通明,院外黑漆漆一片。那一晚没有月亮,甚至看不见丝毫星光的痕迹。 “要不然你睡一会儿,这两天辛苦你了。”刘璃对我说道。 我的确很困,可我觉得她比我还要难过,比我还要累。“我不困,我陪陪你说说话吧。” 刘璃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和她一起坐在灵堂一旁。我和她蹲坐在地上,我牵着她的手,她趴在我的肩膀。热汗打湿了她的头发,塌在脸颊,沾在额头。 “我爷爷在我小学的时候就走了,他真的很爱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理解他们的爱的时候他们就永远地离开了。所以我是把他当作我亲生爷爷对待的。”刘璃说道。 “看得出来你在很认真地对待你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我说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说了这些话,但是我就想说给你听。”刘璃说道。“生命转瞬即逝,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逝去的不舍,活着的思念。其实说是给亡者安一个家,其实还不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可以思念的地方。” “是啊。”我赞同道。 我们彼此依偎。她趴在我的肩膀很快就睡着了。 “妈!”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就听见了刘璃一声喊叫。我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们钱前面,双眼死死盯着我们。刘璃连忙推开我,站了起来。“妈,您怎么来了?” “他是谁呀?”刘璃的mama问道。 我连忙起身,不自然向后退了一步。“阿……阿姨好。” “我男朋友。”刘璃说道。 “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刘璃mama拽着刘璃的手,轻叹了一口气。 刘璃的mama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得到是一个很精干的人。在我看来有着很强的气场,我很惧怕。不知道突然的见面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俩屁都不放?你看你俩办的事乱七八糟的。”刘璃mama呵斥道。“等这事完了咱们再说。” “你,你叫什么?”刘璃mama指着我问道。 “梅家生”我回答道。 “你赶紧去给厨子说让他把早上饭做好,再去给打打下手。”刘璃mama说道。 “等这事完了我再说你的事。”刘璃mama指着刘璃说道。“我去给你爸打电话,你俩这小屁孩,能办个啥事?” 吃饭的时候,刘璃mama告诉我说因为爷爷没有多少亲友,所以流程很快,葬礼第二天下午已经到了该火化,下葬的时候。刘璃爸爸来了之后在讣告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备注上写上了义子。穿上了孝衣,带上了孝。 刘璃爸爸比我高上不少,留着干练的短发,穿着衬衫,皮鞋。腰间扎着和我一模一样腰带。我的腰带是刘璃过年的时候送我的礼物,我不知道他给他爸爸也买了一条。 有刘璃爸爸mama主事,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起来。按照爷爷的遗愿,将他与他的妻子合葬。 时间过得很快,下葬完之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刘璃的家。刘璃的家比张婷家小上一些,不过也是二层小别墅,用铁围栏围成的院子。院子里摆着烧烤架,种着几株菜蔬。红顶的瓦,墙上粉刷着灰褐色的墙漆。 天色已是黄昏,我们坐在院子里。刘璃爸爸给我沏了一杯茶。“在一起多长时间了?”琉璃爸爸把茶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他们打量着我,我觉得我和姐夫第一次来我家的情景大差不差。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快两年了。”我回答道。 “你这女子,在一块都两年了我和你爸连个屁都闻不着。”刘璃mama指着刘璃埋怨道。 “那你也没问过我呀。”刘璃说道。她坐在我的旁边,却隔开了一段距离。 “哪的人?”刘璃爸爸问道。 “阎良的。”我回答道。 “我知道,年轻的时候去过一回。”刘璃爸爸说道。 “我俩是一个学校的。”刘璃说道。 “我们家一直是很开明的,小梅你不用紧张。”刘璃爸爸说道。“你俩到那一地步了?” “就正常的情侣呀。”我回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俩抱过了吗?” “爸,你问的都是些什么呀!”琉璃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 “亲过了吗?”刘璃爸爸又问道。 “亲过。”刘璃回答道。 “我问你还是问梅家生呢?” “出格的事做过了吗?”刘璃爸爸问道。 “爸,你想什么呢!”刘璃呵斥道。“妈,你看我爸问的都是些什么呀!” 刘璃mama没有理会刘璃的不满,她明显也想知道事情的答案。 我要了摇摇头。“叔叔,阿姨。” “别说了。”刘璃打断了我。 “我们没有做过你们想的那种事。你们要是只想着问这些东西就别问了。”刘璃呵斥道。 “你坐下,你叫我把话说完。”刘璃爸爸说道。刘璃没有理会,说完红着脸回了屋子。 “我们家就这一个闺女,所以看得比较重。也请你见谅。”刘璃爸爸说道。 “你们家姊妹几个人?”刘璃mama问道。 “三个,我姐,我哥还有我。”我回答道。 “挺好。我家就这一个闺女,所以我们做父母的并不希望她嫁得太远。你理解吗?”刘璃爸爸说道。 “我明白,刘璃是一个恋家的人,她也不希望离你们二老太远。”我回答道。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刘璃爸爸问道。 “我给您说实话,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是没有多少打算的。甚至大学选专业也不是因为爱好,看是不是王牌专业还是说就业率高。直到我遇见了刘璃,和她在一起的确看到了,经过了很多的事,认识了很多的人。” “其实在哪定居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对于男人来说家还不仅仅是在哪里的房子,最重要的是家里的女主人,只要是她,我觉得在哪都无所谓。她想留在加家乡,可以照看父母,做很多事情都会很方便。我也有父母,他们也一定希望我离他们近一些,可以在阎良成家。” “这件事我还没有问过我父母的意见,所以我并不清楚他们的意见。” 刘璃爸爸点了点头。“也是,这次的见面太过仓促了。这丫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头,就不爱给我们说。要不是他妈听人说她在张老头屋里披麻戴孝,这事我估计现在还在鼓里面蒙着哩。” “他妈从小就把梨梨娃惯坏了,从小到大没打过,骂过她。其实她说出来也没人怪她,谈了两年连个屁都不放。我现在是见到你了稍微能放下心来,可万一你是个犯罪分子,把我姑娘带到沟里怎么办呢?”刘璃爸爸说道。 “娃他妈调俩凉菜,我和娃喝上两杯。”刘璃爸爸兴冲冲对着屋子里喊道。我在心里欣喜暗想,父母这一道坎大概是过了。 “你喝白的还是啤的?”刘璃爸爸问道。 “喝什么酒,我们还要去学校上课呢?”刘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厚厚一叠纸。
“你拿的啥?”刘璃爸爸问道。 “爷爷家找到了,有遗书,还有信。”最新的应该就是遗书,剩下的书信已经明显泛黄,有的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霉斑。 刘璃将遗书拆开,读了起来。 “我走后,自愿将名下房产,资产。赠与刘璃女士。名下房产一套,存款共计五千四百六十一快。AK市公证处公证,兹证明遗书真实有效。二〇二〇年五月一日。” “爸。”刘璃叫了一声。 “这事是老汉一片好心,你看你想怎么处理。”刘璃爸爸说道。 “张老汉他弟有个儿,人脑子有毛病呢,到现在也是一个人在村子里捡垃圾呢。爸的意思你把房叫他那个侄住着。” “那倒不如直接给他。省得以后麻烦。”刘璃说道。 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的酒,喝得比这二十多年来喝多的酒加起来都还要多。我已经记不和刘璃爸爸碰了多少杯,只记得在我的大脑失去意识以前,我是被人抬进了屋子,抬上了床。 第二天我觉得我的眼睛说是睁开的,但我的大脑还没睡醒。刘璃mama给我和刘璃做了鸡蛋羹。我嘴上说着好吃,但吃进嘴是没有味道的。刘璃说咸了,我吃不出来。 琉璃爸爸开着车把我们送到了车站。等我们坐上列车上我才算完全清醒。 “你知道我爸为什么要跟你喝酒吗?”刘璃说道。 “因为我爸说酒品见人品,要想清楚直到一个人的品行那就把他灌醉,灌得不省人事。” “我没做什么事吧?”我问道。 “你没和一会儿就醉了,还死撑着和我爸喝。然后你就睡着了,也不吐,也不闹。”刘璃说道。“就是老叫我名字,我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我爸说你人还算不错,就算你们以后成了家,你喝多了我也不用多费心照看你。” “那我这算是过关了?”我笑道。 “看你表现。” “我mama说在阎良我们没有一个亲戚,要是以后我出什么事怕我连一个地方也没有。”刘璃说道。 “梅家生,你真的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结婚,成家吗?”刘璃问道。 “我以前确实挺害怕的,害怕婚姻,害怕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不过现在我不害怕了。我现在就觉得那是人生必须要面对,所经历的过程。能和爱的人一起去经历这样的过程,我觉得那也是一种很幸福的时候。” “就像你说的,幸福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你是认真的吗?”刘璃问我道。 “咱们两个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我?”我笑道。我既然牵起了她的手,那一定是为了以后长久地陪伴。可我的手机余额远不能支持我们迈出以后的每一步。 “我想现在就嫁给你。”刘璃说道。 “那估计不行,我还没过二十二岁生日呢。还有啊,结婚要的房子,车子,彩礼,礼服,首饰,酒席,度蜜月我一样也负担不起,根本就没有。”我笑道。“我全身上下一千二百块,我拿什么娶你?”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挣钱,以后我们一定会有一间大大的房子,精致的车子。我们的婚礼亮瞎他们的眼睛。”刘璃回答道。 “那你愿意来安康吗?安康可没有你专业对口的职业。”刘璃问道。 “先实习吧,先把毕业证拿到手里。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明白呢。”我说道。“先把明天的日子过好吧。阎良离安康就是跨了个市,不算远。”我还不知道爸妈的态度,更不敢给她一个确定的答复。 刘璃没有在追问这个话题。她看向了列车外参差的树,街区。 关于未来成了我们之间的敏感问题,我们心照不宣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可总是避无可避,常常提及。我们之间的确相爱,但不经意间已经有了一道沟壑,需要想方设法架一座桥,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通车的桥。 回到学校后,刘璃把爷爷交给她的遗产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