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妖冶女鬼
此时此刻,就见血袍少年腰杆挺拔,斜剑而立。 袖中山风鼓动,血袍飘飘,如瀑青丝荡漾,眸子微微合拢,体内气机微动,待风稍止之际。 手中“王霸剑”陡然一震,“嗡嗡”的剑吟声忽起,“唰唰唰”挽出几道剑花,划破了周遭落叶,墨鱼儿手臂抡圆连连挥出三剑,见得直径六尺的剑气圆盘残影停滞虚空,很快便又消散。 赫然是《霸剑》第二式“大风车”瞬间祭出,此时他已然反手收剑身后,但无形的气浪气势不减,竟然引的虚空为之震荡,向着前方蔓延。 噌噌噌! 墨鱼儿的眼睛猛然大睁,目光透过眼前徐徐掠过的残叶,落在石壁上纵横交错且如入石颇深的剑痕上,难免一愣。 随后满意地抿嘴一笑,心里念叨这剑法大开大合,攻击迅速猛烈,一旦施为周身无死角,而且剑未至,气浪先行,都能有这等攻伐强度,若是结结实实挨上一剑,可不得了。 “大劈棺”在于一个重字,具有超强的爆发力,攻于势,有利于瓦解对方攻伐。 而“大风车”着重于一个崩字,杀伤力大,范围之广,群战中最显霸道绝伦。 “两式霸剑,再配以雷法,以我如今化凡六劫的底蕴,即使碰上化凡九劫,哪怕不敌大可全身而退,何况……” 话说一半,他的右脚猛然抬起一跺,一股气流骤然激荡出去,溪畔周遭的石子“哗啦啦”皆被震起浮空。 吟! 一道极为细微而低沉的龙吟声悄然而至,只见他的身后一条苍龙虚影盘旋,稀疏如烟的青气陡然外泄,龙须栩栩如生无风而动,一双威严的龙眸紧闭,周遭霎时气压下沉。 蓦然。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以墨鱼儿为中心一丈内的碎石,“咻咻咻”骤然下坠而去,一时间哗哗作响,而一丈之外的碎石下坠的速度、时间,已是处在两个空间,rou眼可见大不相同。 这便是他结合《星河图卷》,加以夜观星象,以及观摩苍龙影像而领悟出来的,对于这一点,已经在三头板角青牛上验证过,取名为“镇龙压”。 墨鱼儿低下眉头,俯首盯着散落一地碎石的溪畔,径自言语,“陆老说,对“苍龙七宿”的参悟仅是入微,从苍龙虚影可以看出,待到大成之时,便是龙眸大开之日。” 历经三日苦修,墨鱼儿在陆良人棍棒的谆谆教导下,他摸索出“苍龙七宿”的两大神异之处。 方才提到过的“镇龙压”,它可压缩周遭的空气,瞬间产生超强的挤压力,就算对化凡九劫也有一定作用,突然祭出必定杀的对方措手不及。 虽说都不错,可惜层次太低,如今还给不了太强的帮助,假以时日势必展露锋芒。 东方苍龙主生机,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既能治愈自身的伤,也能助他人疗伤,催发草木生长。 凡间有句谚语,龙吐息而稻谷生,故而取名“龙吐息”。 墨鱼儿这头话音才落,三丈外的石壁“哗啦啦”往下掉落碎石,他微一抬头看去,握剑的手不免紧了几分,本以为石壁中有大妖要破壁而出。 原是尘埃中,影影绰绰露出一个大洞。 暖阳斜落而下,忽地有白气寥寥,他站在那一时怔住,缕缕刺骨的寒气冷不丁地拂面而来,竟令他打了一个冷颤,诧异不已道。 “突然这么冷……难怪听声音不对头,给人闷闷的感觉,原来石壁是空的。” 说话间。 墨鱼儿已经走到洞口,刺骨的寒意越发凛冽,站在洞口停了下来,面对陌生的环境,尤其是深山野林,自然不敢贸然闯入。 那几日楼中,阅览藏书《老龙xue》厚到令人发指,好在不是孤本,墨鱼儿之前便征得道长同意,将它与《星河图卷》一并带走。 书中记载了大量的花木精怪、奇兽怪妖,大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其中不乏图案与之对应,让他受益匪浅。 就拿这次下山来说,路上凭借此书规避了不少麻烦。 觉察到这股寒意不简单,神色略显谨慎,打眼冲里面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青石洞中的青铜棺椁上。 墨鱼儿顿时怔愣住,心里泛起了嘀咕,荒山野岭不见人影,哪来的棺椁,还如此奇特。 棺椁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紫霜,以棺椁为起始点蔓延出去,冰霜随着朝外发散就越薄,青石墙壁镌刻不少莫名蓝色符纹,不知蕴藏何种意义,又有何用处。 而一侧的青石墙壁裂开一道好大的豁口,一株粗壮的暗金藤蔓植物,长势出奇的喜人,而这植物回想《老龙xue》不知是何物种,由于书没看到十分之一,有无记载还得两说。 这让他更为谨慎了,藤蔓蔓延出去将青铜棺椁给缠绕住了起来。 咕! 墨鱼儿见的眼前一幕幕神奇的景象,尤其是当耳边好似一阵阴风掠过,着实有些渗人,下意识吞了一口吐沫,这紧绷的心神又多了几分,半晌弱弱地道了句。 “该不会是一座古墓吧?” “嘶……在“蜉蝣城”时,酒老书中倒是说了不少,关于挖坟掘墓的异事,当人点灯,鬼吹灯时,就得头也不回的跑,否则等着倒大霉吧,而墓葬往往暗藏杀机,指不定撞见奇门遁甲、嗜血鬼虫的凶险。” “说的神乎其神,波谲云诡,归根结底与死人沾上边没得好,遇上古怪墓冢无疑是大凶之兆。” “不过鱼二爷已不是当初,听书傻乐呵的毛头小子,就这还镇不住我,“万人骨窟”都走过来了,小场面不堪一提。” 墨鱼儿在洞口弯下腰,随手抓起一把碎石子,伸出脑袋瞅了瞅,看往哪扔合适,大手朝着石洞一撒,“哗啦”犹如天女散花,七零八落的飞射出去,也做好突发情况下撤离的准备。 “噼里啪啦”碎石落了地。 半晌,见无异事发生,神色却不曾松懈,然后握紧“王霸剑”进了青石洞,时刻注意脚下交错的藤蔓,不至于绊倒自己吓唬自己,而闹出笑话。 逐渐逼近那口青铜棺椁,往里深入站在棺椁前,寒气不断溢出,身上传来股股冷意,下意识左手摩挲着下巴,喃喃细语。 “啧啧,这口青铜棺椁真乃匠心独具,要是抗走给卖了,能卖个大价钱。” 墨鱼儿抬头又好好的环顾周遭,值得记在心上,除了这口青铜棺椁,似乎并没有值钱的东西,暗金藤蔓他不认识,也没有眼缘,总之一个冷字了得,还是一种怪异的冷。 “石洞的布局似乎蛮讲究的,指定能捞着不错的陪葬品……还是算了吧,听说卖相都不怎么好,见了倒胃口不说,还费眼睛,届时再当场诈尸,那我还活不活了。” “但是,我听人说不乏卖相极好,惊艳绝伦的更是稀罕物,还听闻这玩意居然有人私下收藏,咱也搞不懂怪异的嗜好,不以嘴上论好歹。” “……要不就看一眼,赌一赌好懒?” 墨鱼儿径自有一搭没一搭的念叨,说干就干不含糊,拿着剑小心翼翼地割断缠绕住青铜棺椁的藤蔓,他没想到藤蔓还挺结实,由于怕损坏棺椁的品相,因此扯去藤蔓费了不少功夫。 折腾一番,发冷的手收了剑,双手探出欲要推开棺盖,手掌接触的一刹那,刺骨的紫霜令他生出要收手的念头。 “嘶……看着比想的还要冷。” 一咬牙猛地用力一推,再一推,哪知棺盖严丝合缝,愣是不见动弹分毫,这下墨鱼儿来了脾气,袖子一撸嘴角勾起孤来。 “呦呵,还敢跟我耍横,鱼二爷能拿捏不了一件死物?” 嗤!嗤!嗤! 笨重的青铜棺盖被推动的瞬间,你还别说,墨鱼儿不要太激动,眼睛却没敢正眼瞧去,生怕弄脏了眼。 直到露出不小的缺口来,带着几分期许,还有不少忐忑,低下眉头那么一瞧,他的眼神忽然一变,瞧着就挺复杂的。 你猜怎么着。 嘿,一双红缎龙飞凤舞的绣花金丝鞋,突然映入眼帘。 墨鱼儿眨了眨眼,一时愣了神,径自有些懊恼,这都能弄错,是否或许过于谨慎了些。 还好没闻出什么异味,但是似乎空气中飘然一股极其淡薄的莫名香气,饶是他的鼻子也不好使,索性问题不大,要不这时就该跑路了。 偏过头走了几步,绕到棺椁的那一头,因此他前脚离开,后脚不停,并未见到那双绣花金丝鞋发生了异样,瞬间就化作玄妙微尘消散。 而来到这头的墨鱼儿打眼瞧去,顿时呆若木鸡,整个脑袋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本能的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没看错。 棺中人面,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樱桃嘴上抹红唇,凤凰霞帔艳惊人。 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椁里。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下从嗓子眼凉到了胸口。 咕! 墨鱼儿一时缓不过神来,恍惚间不似一个死人棺中躺,而是一个活脱脱的花季少女,仅仅是睡着了而已,保不齐一会就醒,要是在冲他娇笑一声,那时就别提多有意思了。 低垂着眼眸,下意识的他伸出手,忽然想要摸一摸宛如白玉的脸庞,眼看就要摸到了,这一刻,那只右手却悬在那里,然后猛地给抽了回来,左手打了右手,暗地里骂了自己几句。
“你过分了啊,死人都能下的去手?” 这话一落地,“噔楞”一下眼睛瞪的老圆,嘶……定身看去,这哪里有什么凤冠霞帔绣花鞋,当下竟然悉数化作一缕青烟斜散。 身边忽然刮起一股阴冷邪风,惊的墨鱼儿身子一哆嗦。 得见赤身果体的少女,堂而皇之就这么地贸然闯入他那双满是正气的眼眸,始料未及的他面露匪夷所思。 这时,哪是细品的时候,只因缕缕异常的芳香扑鼻而来,而香味的来源,正是那少女身上溢出,不禁令他心神又是一颤,石洞的空气陡然一沉。 异象连连频发,墨鱼儿暗骂一句手欠犯贱。 莫名其妙的撞见这怪事,也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那把没趣的剑惹来的祸端,暂且搁浅不谈。 眼下他预感兴许要出事,索性低头看去,那个少女并无异样,赶紧封棺闪人才是王道,双手猛推青铜棺盖,哪知手上一打滑,身子一踉跄,脚下踩着冰霜了,差点没跌倒。 稳住身心双手使劲将棺盖合了起来,弄完这些立马扭头,头也不回的掠出青石洞。 这还没玩,弄来数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住,这才一去头不回飞奔向东来,从未有的强烈念头,就是远离是非之地。 “古墓太过诡异……不对,墓冢怎会没有陪葬品,何况少女一袭凤冠霞帔,这不像是下葬,明摆着要出嫁的行头。” “真他娘的邪了门,难不成是冥婚?也不对啊,棺椁里就她一人,连多余的纸片人都没有。” “是某种古老的祭祀?否则不会容颜不改如活人无异,莫非与石壁上的符纹有关?这他娘的谁干的,太不是玩意了吧,人性的光辉呢?” 墨鱼儿手掌摩挲下巴思绪如电,稍许便释然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必要搁这吓唬自己,话虽如此,脚下却不曾停下,心中的紧张放松了不少。 “啧,出来溜达一圈,稀奇古怪的事也见了不少,只要大晚上别来找我,以身相许就行,我虽谈不上正经人,但不至于如此。” 穿梭于丛林之中,无意间发觉下巴有些湿润,一低眉见右手掌心,不知何时残留少许血迹,不禁诧异不已。 “嗯?手心何时破了,竟未丝毫察觉。” 多半一袭血袍的缘故,故而不易看见血迹,此时渐渐放慢脚步,然后停了下来,皱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惊呼一声。 “怕是猛拉棺盖拉了手,见了血,那正好是……少女眉心。” “这回恐怕真要坏事了,眉心深处可是“醒魂海”,本是沟通血魄与魂葬的桥梁,但这是对于活人而言,死人魂归天地,入阴曹地府,就没这一说法了呀。” “那她算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墨鱼儿突然想到了酒老书中说过这么一句话,虽说话本里的东西,大多不靠谱,充满戏剧性,但是无风不起浪,真真假假不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话准没错。 “活人棺中血滴尸,墓冢岂安死人魂。” “哎呦,我的爷爷嘞,该不会诈尸自己掀开棺材板,偷摸地找上我吧?” 一念至此,墨鱼儿吓得身子一哆嗦,心说老话常言,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可真见着了鬼,谁还顾得上七分、三分的,那还不是撩开蹶子,没头没脑就跑的主。 嗖!嗖!嗖! 得嘞! 咱也别搁这两头担子一头热,净瞎捉摸了,迈开腿,闭上嘴,甩起手来,往前怼。 墨鱼儿似是脱缰的野马,一路奔袭,耳边冷风呼啸,衣袂猎猎作响。 心里越想那个诡异的少女,就越觉的渗人,说到底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曾几何时,咱老墨也是只手雷莲压道海,提剑就砍化凡人的狠人,如今却为何胆小惧怕鬼怪之事。 话说这份功劳有的说道,得益于墨争春的睡前故事,儿时几乎每每夜晚皆是如此。 当初可没少听鬼怪的故事,有人要问为什么会这样,缘由无他,只因墨鱼儿睡觉不是个安稳的主。 这也是墨争春头几年疑惑的事,既然怕鬼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做打更人,他可不信这孙子会做出那样的荒唐事,毕竟从小看着长大,脾气秉性他清楚的很,绝无可能。 话说回来,当时老爷子想了好半天,心道说什么好,这不眼睛一骨碌,一拍大腿心生一计,夜深人静就给他换着花样的讲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