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初战

    破碎的个人机甲化为一串白银色的手环回到了尼禄的右手腕上。尼禄的身体落在了草地上，她用手抹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强忍着肋骨断裂的剧痛直起身来，对突然出现她身前的少女，犹豫地问道：

    “……你，究竟是谁？”

    尼禄并没有立刻认出初音的身份，这也难怪，因为现在初音的外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气质也截然不同。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唯一令尼禄隐隐意识到初音的真实身份的，就是她对自己的称呼——“尼禄姐”。印象中，是只有一个少女会对自己如此称呼的。

    “我是miku啊，尼禄姐。”初音转过身来，对着尼禄微微一笑。

    “……真的是miku吗？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尼禄强忍着再度涌上灼烧的喉咙的淤血，望着初音睁大了昏沉的眼眸，声音嘶哑地问道。

    在她面前的初音，虽然是在微笑着。但是那妖异的双瞳却令尼禄感受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狂气。

    “啊……发生了一些事吧，我的外表发生了一点变化。”初音略一苦笑，她看向了自己持剑的右手。螺旋的荆棘般的花纹将自己苍白色的手臂缠住，看上去就如同攀附着宿主吸食养分的藤蔓。手掌中紧握着剑柄的实感，也让初音从心中生出了一种掌控着力量的安心感。

    “这……已经不是改变一点那么简单了吧。”尼禄也苦笑起来。她的视线随之落到了初音手中的漆黑长剑上，不禁呼吸一窒。

    那黑曜石一般纯净美丽的剑身，就像是磁铁一般牢牢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就像是恋慕着刀剑的剑客一般，尼禄甚至一瞬间生出了一股将这把长剑据为己有的欲望。

    但是她很快就将这缕邪恶的欲念压下心底，额头上瞬间被冷汗浸湿。神色慌乱地将视线撇开，尼禄心中仿佛卷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暗自嘀咕道。

    “真是一把可怕的具有魔性的剑。难道说，miku改变的原因就是它么？”

    一瞬间心中飘过了诸多想法。尼禄猜测这把剑很可能是一件强大的圣器，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漆黑长剑竟然是当世唯二、曾经引发了第四次宇宙大战的传说中的圣器——『双神具』之一的『Black·Rock·Conviction』！

    这也难怪，就算她是一名秘密结社的情报员，也不可能知晓“『双神具』之一的『黑岩·断罪』被封印在雪帝兰星上”这个全宇宙只有十君王及其直属部下才知晓的最顶级机密的。

    尼禄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从刚才开始，聚集起来的蝗虫般的飞鹰型机械鸟就连续不断地向在草地上交谈的两人发射出灼热的湛蓝色镭射光，将两人包围起来的呲牙咧嘴的狼犬型机械兽和骑士型自律兵器的阵列也一直在向她们炮击。但是当镭射光和枪炮子弹接近到两人周身五米以内的时候，却无一例外地被凭空出现的纯黑色的能量罩防御住，就如同尼禄的个人机甲的『扩展领域』一般。

    造成的后果就是，两人五米以内的草地完好无损，五米以外的地皮却早就化为乌黑的焦炭。

    鼻尖嗅到呛人的刺鼻焦臭味，尼禄不禁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之前强行吞下去的淤血又被咳了出来。看样子内腑受伤不轻。尼禄凭自己保健医生的经验判断，这种程度的伤势在一个小时内没有受到救治的话，自己大概就要一命呜呼了。

    “尼禄姐，怎么样？伤势严重吗？”初音担心地半蹲下身来，她看到从尼禄的手掌中流淌下来的鲜血，面色一沉。

    因为镜音铃的惨死，现在初音对代表生命的流逝的血液变得无比敏感。

    “啊，还好吧。”尼禄再次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在草地上擦了擦手。打起精神来微微一笑。她并不想让初音过多cao心。但随后脸色一变，眼神严肃地对初音沉声说道：

    “比起这个，你为什么要回来？”

    “当然是为了救尼禄姐，还有杀死这帮垃圾！”初音以冰冷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看到初音眼眸中汹涌燃烧的蓝火，尼禄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她吞了一口喉咙里灼热的鲜血，继续说道：

    “剩下的自律兵器大约还有一千台。而且不知道有没有后续增援部队。怎么样，有胜算吗？”

    “嗯，没有任何问题。”初音冷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剑刃，寒声说道，“我是为了复仇才与恶魔签订契约获得了现在的力量！（《龙》：喂！本神具可不是恶魔啊！）如果逃走的话，那还不如之前就随铃一同死去！”

    “我没有第三种选择！战斗，或者死亡！只有这两者之一！”

    看着已经被仇恨的怒火吞噬，眼神狂热的初音，尼禄不禁一阵心痛。她感觉眼眶有点酸涩，声音低沉地说道：

    “……要珍惜自己。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一定要活下去，然后回到你重要的人身边。”

    尼禄情真意切的话语明显带给了初音一点触动。不知道脑海中浮现出了谁的模样，初音一直冷若冰霜的面孔终于融化了少许。沉吟了几秒钟，才徐徐说道:

    “啊，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轻易战败。我和尼禄姐，都会活下去的。”

    初音再度转过身去，她扫视了一圈周围将她们包围起来的自律兵器军团，和天空中成群的飞鹰型机械鸟。以及附近走道上那些被麻醉弹击晕，还生存着的无辜受害者们。本来稍微恢复人性的眼眸再度失去温度，身体周围升腾起了恍若化作实质的森冷狂气。这证明她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请不要从‘盾’里出来，尼禄姐。相信我，很快战斗就会结束的。”

    初音的声音冷静而充满自信。尼禄苦笑一下，带着复杂的心情躺在了草地上，她之前强撑起来的意识也快速黯淡下去。对于伤势严重的她，就连呼吸都已经是一件困难的事。

    初音斜睨了一眼阖上双眸的尼禄，再次转过头，紧盯着几米外向她连连开火的机械军团，嘴边浮现出一抹残虐的冷笑。

    这一刻，曾经只会露出纯洁的笑容的她已经死去了！

    现在的她，将化为复仇的恶鬼，将阻挡在她面前的敌人全部吞噬！

    ***

    初音随意地摆好了向前突进的架势。因为她并不懂得一丁点剑术，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敌人，仅仅挥剑战斗消灭敌人是不可能的。她所依靠的，主要是『黑岩·断罪』在认主之时便结合她的灵魂及身体状况进化出来的几项技能。

    其中之一——《音歌律令》！

    将歌声所表达的内容以纯能量的形式具现化！效果和“言灵之术”相似。不同的是，“言”的表达必须是以歌声的形式，而且创造出的事物只是由单纯的能量形成，具有时效性，并不能化为现实中永久存在的物质。可以认为是劣化版的“言灵之术”。但相对的，将歌声转化为能量的这项技能，相比“言灵之术”其对精神力的消耗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将其作为一项战斗类技能的话，可持续作战能力远远不是“言灵之术”可比的。

    对于以歌姬作为目标，最擅长歌唱的初音来说，正是一项为她量身打造的强大技能！

    “我的心也会乘着风，飞向有你的彼岸~”

    “奔跑起来~奔跑起来~一切阻碍都不在话下~”

    从初音的口中飘扬出了动听的旋律。歌词并不连贯，曲调也完全不同的两句。正是初音为了配合当前的战斗需求随性创作的歌曲。

    歌声刚刚震颤着空气从声带中发出，在初音的身边纯黑色的能量洪流就已经显现出来。一部分化作流动的风缠绕住了初音的双脚，就如同脚踏着微型台风的风眼一般，身体瞬间变得轻盈起来。另一部分像是厚重的铠一般披挂在身上，防护住了初音的全身要害。

    初音压低腰身，维持住蹲踞式起跑般的姿势，抬首目视前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骤然大声高喊：

    “——冲刺！”

    脚尖蹬踏的草地瞬间被挖起了一大块草皮，绿草飞扬之中，初音在瞬息间穿过了一直防御住机械军团集火攻击的“盾牌”，暴露在了枪林弹雨之中。但是她没有因为受到冲击而停止脚步，而是顶着火炮导弹继续向前突进，一秒不到的时间便冲过了数十米的距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还没有理解发生的状况，背脊上的两挺机枪仍不住喷吐火舌的狼犬型机械兽呆愣的脸。下一瞬间，它便在巨大的冲击下扭曲着飞上了天空。这台处于包围圈最外层的自律兵器来不及反应就化为了一块废铁。

    初音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冲进了包围圈的层层自律兵器之中，先是最外面的几台狼犬型机械兽被撞飞，然后便是竖起盾牌组成方阵的骑士型自律兵器。但是它们引以为傲的防御阵型也无法阻挡初音的脚步，坚固的塔盾被伟力凿穿，就像是受到了多段加速式磁轨炮的的正面轰击，完全无法抵抗，纷纷像是纸屑一样被吹飞。

    初音一路蛮横地直冲过去，挡在她身前的自律兵器无一例外的化为了飞翔在天空的废铁。然后再旋转着落回地面上，将其它仍组成阵列的自律兵器撞得东倒西歪。就像是一头狂奔的犀牛冲进了一堆小鸡仔组成的军阵之中，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初音一路冲到尾，将厚度足有几百米的包围网凿穿。其间还有几台装满导弹的炮台型自律兵器不堪冲击而爆炸。但是处于爆炸中心的初音却毫发无损，只是在原地留下了几个半球形的陨坑。只是一次冲击下来，原本严密的包围圈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近百台自律兵器被摧毁。这丰硕的战果甚至出乎了初音的预料。

    “敌人的攻击强度比想象中要弱。”原本初音还以为自己或多或少会受点伤，但事实上即使受到零距离的爆炸轰击也安然无事。不，在那样剧烈的爆炸中心温度可能高达数千摄氏度，而自己却连丝毫热量都没感觉到。就连前进的动能也未受到影响。难道不是敌人的攻击强度弱，而是自己的技能《音歌律令》的效力太强的缘故么？

    初音来不及多想，在天空中的飞鹰型机械鸟群再次将镭射炮口对准她之前。敞开喉咙，放声歌唱道：

    “无昼无夜的这个地方，何难眠的长夜漫漫。”

    七色斑斓的天空在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覆盖。这是没有任何光明的绝对黑暗的空间。原本光子眼的准焦锁定了初音的身影的飞鹰型机械鸟群，控制系统的屏幕却顷刻间化为一片漆黑。失去目标的它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将炮口乱晃，已经濒临发射的炮口也重新黯淡下去。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音频信号在所有自律兵器的语音识别系统中回响。

    “真的痛，总是来得很轻盈，从背后轻轻缓缓地抱着我，就像你。”

    一道又一道湛蓝色的火焰在无尽的黑暗中亮起。倏地点燃，又倏地熄灭。每一次光芒点亮，都有一台或几台自律兵器被神火净化，从宇宙中彻底消失。所有的自律兵器都想顺着蓝火点燃的方向找到初音的踪迹，但都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个一个地消灭，直到神圣的火焰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在燃尽的最后瞥见少女那冷酷无情的笑颜。

    漫长的十分钟。当黑暗终于散却之后，飞翔在天空中的飞行鹰机械鸟们却愕然地发现，在草地上已经再无一丁点自己的同伴们存在过的痕迹。数量大约八百的陆战机械军团全部消失，只余下了数量二百的唯一拥有空战能力的自己。

    只有草地上那片被炮火洗礼过的痕迹，才能证明它们曾真实存在。

    以及，那个正孑然站立在微风吹拂的草地上，抬起头来以阴冷的笑容、像是盯紧猎物的蛇一般望着它们的少女。

    但是，只拥有低等逻辑思维能力的飞鹰型机械鸟并不懂得“畏惧”这种感情，它们也从未想过逃跑。当光子眼捕捉的画面中出现了初音的身影的那一刻，它们就再度抬起炮口，准备释放自己最后的能量给予眼前强大的敌人重创。

    不屑一笑，初音并不打算给负隅顽抗的敌人任何机会。她迎着镭射炮口亮起辉光的飞鹰型机械鸟群冲去，同时再度唱起了悠扬的歌声。

    “尽情展开自由的翅膀，翱翔的你如此美丽。”

    奔跑着的初音的背后纯黑色的能量再度汇聚，交织着变幻着，呼啸间化作了两只展开的巨大纯黑色羽翼。初音舞动起翅膀，脚尖轻踏地面，向着天空一跃而起！

    身体轻盈地好似驾驭着风儿一般，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展开了翅膀的初音就在天空中翱翔起来！

    她向着处于约百米高的天空的飞鹰型机械鸟群冲去。被极速接近的初音吓了一跳般的飞鹰型机械鸟群连忙提升高度，然后将达到极限值的镭射炮口对准飞翔的初音射出了第一波集火激光。

    初音面不改色地以锐利转向轻而易举地躲开了第一波镭射光，然后在猎猎寒风中张开嘴唇，再度哼唱起歌声来。

    “在那片天空的尽头，无止尽地飞翔著的鸟儿。”

    “无论多高，无论多高，还是要更为高些。”

    歌声汇聚的能量转化为纯黑的气流，就像是火箭助推器中喷射出的火焰，化为强大的推进力作用在了初音的身体上。一瞬振翅的初音以远超之前的神速向天穹之上飞翔。在飞鹰型机械鸟的光子眼中只能看到一道一闪即逝的残影。当它们再度捕捉到初音的身影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傲然悬停在比它们更高的天空中。

    俯视着还来不及反应的约两百台飞鹰型机械鸟，初音再度一振背后巨大的纯黑色羽翼，以空灵地宣告着死亡的歌喉献唱道。

    “散落的羽翼，为你带来伤别的终局。”

    初音占领着天空的高点，在以平缓动作悬停着的同时，身体轻灵地凌空转了一圈。

    然后，从羽翼上洒落下来的纯黑羽毛就像是铺天盖地的箭雨一般落了下来，方圆千米的范围内都被毫无死角地覆盖。所有飞鹰型机械鸟都竭尽全力地躲闪着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的羽毛，但最终都没有逃脱化为爆炸的金属碎片的下场。

    仅仅半分钟之后，天空中就再也看不到一台飞翔着的飞鹰型机械鸟。只有亮银色的碎片如同雪花般飘洒下来。将碧绿的草地涂抹上一层银屑。

    战斗开始仅十二分钟，残留在广场附近的千台自律兵器——全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