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云泥之别
穆少翁听得她激动的语气,眼底流露出丝丝讥讽,似在嘲笑她,说她痴心妄想,同时气闷地将手中的桂花用力甩了出去,那桂花枝垂直插在泥土之上,巍然不动:“怎么,莫不是你以为,他会求娶你?” 他的话对于古月而言,无非是又在她心脏狠狠补上一刀,她心头钝痛,脑袋晕眩,喉中干涩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反复咀嚼着穆少翁话中的意思:宋傲要成亲了,而成亲的对象是莫嫣歌,晓蒙口中的莫小姐。 “哈,他要成亲?你骗我的吧!”她哆嗦着嘴唇,抬头倔强地望着穆少翁的背影,问道。 “嗯?”穆少翁眉梢微挑,回身看着她,“本尊为何要骗你?小月月,你是想让本尊带着你前去观礼,才肯死心么?” 他的唇角勾着一抹浅显的弧线,眼里是赤裸裸的鄙夷,看得古月心脏猛地一缩,恼恨地往穆少翁走去,仰头看着他:“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穆少翁似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唇角依旧含笑。古月只觉得气血上身,恼恨异常,心头跳动的小火苗在他的注视下,忽然变成滔天大火,直冲发冠,她低下头,抬脚狠狠地踩着穆少翁的脚,边踩边大声说:“你凭什么这么看我,你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那样嘲笑我?凭什么那样鄙视我?凭什么那样可怜我?可她质问不出来,喉中好像被什么堵着似的,咽不下,吐不出,难受得连空气都呼吸不进去。她竖起的堤坝,在穆少翁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之下,轰然倒塌,那一刻,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她喋喋不休的嘴忽然闭上,逐渐抿成一条向下垂的弧线,眼泪终于也控制不住地,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她低垂着脑袋,双手垂落在身侧紧握成拳头,身子绷得僵硬,而右脚踩在穆少翁的鞋子上,无力抬起。若不是她抖动的肩膀出卖了她,透露了她的情绪,告诉穆少翁她在哭泣,他也许会以为,她已经被打击得成了一块没有任何反应的木头。 穆少翁对古月过激的反应很是不悦,被踩的左脚隐隐传来痛意,他本想继续说些什么,便听到她低低的自言自语:“宋傲你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既然在为他哭泣!”穆少翁神色冰冷,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不过是一个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男人,你既然要为他哭泣?” 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的犯贱?穆少翁只觉得心头有股火气“蹭蹭”直冒,又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她们总是宁愿去爱一个伤害他们的男人,却不愿意去爱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们付出的男人?为什么? “你懂什么?”古月含着泪的双眼与穆少翁对视,“他骗了我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动心的男人,他骗我,我心痛,你懂吗?” “呵,本尊不懂,本尊也不想懂。”他松开了对古月的钳制,本欲转身离开,只是脚上沉甸甸的感觉告诉他,他的脚正被她踩着。当然,这对他并不影响,他依旧可以径直转身离开,而她,不过是摔上一跤!可,当他对上了她蓄满泪水的双眼,哭得通红的脸颊时,他保持了沉默。 “我都知道的,我都明白的,晓蒙说我是痴心妄想的时候,我权当她放了个屁,根本就不放在,在心上,因为我知道,我跟他没有结果的。可是为什么啊,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说一些容,容易引发误会的暗示?又为什么,说不允许我离开?为什么一时对我那么温柔体贴,一时又对我那么粗暴?!” 其实从头到尾,宋傲都没有正面表示过,他要娶她的想法不是?他只是很隐晦的表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叫她摸不着头脑,叫她自己去脑补。如果她足够清醒,足够聪明,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出,这只是一个谎言?但是,输就输在,她对他抱有绮念,所以才把自己推进了他的陷阱里。 这又怪得了谁?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如今,梦终于是破了。 她几乎是泣不成声,伸手揪住了穆少翁胸前的衣衫,沙哑着声音问:“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凭什么,这样玩弄她的感情? 相比古月的歇斯底里,穆少翁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视线扫过古月揪着自己衣服的手,最后落在她满脸泪痕的脸上,轻轻摇了摇头,说:“你原就不是个聪明,会中了他的计谋,实属正常。” 古月咬着唇,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抽泣。 “其母妃丽妃,是当朝兵部尚书宋启轶的嫡女,入宫后诸多恩宠,第二年便生下他。不过,丽妃也因此落了病根,产后日渐消瘦,形容憔悴,导致皇帝对其恩宠不复从前。丽妃积郁成疾,在其六岁时便撒手而去,独留他一人。” 听得穆少翁一席话,古月猛然抬头看着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不真切,抖着嗓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穆少翁没有为古月解惑,而是接着说:“繁华宫殿之中,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之事不过是家常便饭,更何况当初皇帝膝下已有四子。丽妃病逝,对于元珣宗而言,不但是失去了一个亲人,更是一个保护伞。” “当初太子人选迟迟未定,党派之间竞争激烈,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虽说元珣宗外祖父宋启轶在朝廷之中颇有份量,但毕竟是丽妃已死,后宫之中无人接应。二是为了家族利益,不愿为了一个不受皇帝恩宠的皇子而得罪其余派系,因此并未全心全意照拂于他。且说后宫之中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对付一个六岁孩童,绰绰有余。可偏偏,元珣宗不仅活了下来,更是到如今依旧是安然无恙。” “不过六岁孩童,如何幸存?”穆少翁颇有感叹,“若非有着超人般坚韧的心志及智慧,当初怕是已经毙命。” 这是——他的过去?古月心里百感交集,专注于穆少翁的解释中,已经收了眼泪。 “如今你已知他身份来历,本尊不妨将他志向一并告知你,叫你的心死得彻底。”穆少翁见古月眼角悬挂的泪珠,眉心微皱,伸手帮愣怔在原地的她拂了去,语气是冷淡又是嘲讽,“他的志向可不是什么闲散王爷,他的志向,是朝云殿中的那把龙椅。” “不用说了,我知道。”古月的心几乎揪成了一块,预感到穆少翁接下来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连忙松开了揪着他衣衫的手,转身就向走。穆少翁眼明手快,长手一伸,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那莫嫣歌,你是见过的,与你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穆少翁手一用力,便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小月月,元珣宗志在皇位,他这人向来算计得分明,即便他对你有几分意思,也敌不过莫嫣歌背后能给他带来的势力。” “别说了。”古月闭上了眼睛,吼出声。 “你们之间,乃是云泥之别,你就莫要再自欺欺人,该死心了罢?”穆少翁唇角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如利刃,剜得古月心头鲜血直滴。她无法承受,艰难地喘着气,待到穆少翁松手之际,她转身就往自己的卧房里跑,重重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