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俊秀的高粱红〔4〕
我拉着桃子rou呼呼的手,走进电影院旁边一家“新味斋”烤鸭店。 请女孩子吃饭,我一点不吝啬,要了一大盘鸭rou,二十张薄饼,两碗鸡蛋汤。桃子第一次吃烤鸭,在吃薄饼的时候,她不知道抹甜面酱,也不懂得把鸭rou片和葱丝卷进去。 我有些小得意,嘿嘿一笑:“瞅着,哥哥教你怎么吃。” 于是,我带着城市人一点优越感,边说边摊开一张饼,先抹匀一层甜面酱,再放上几片鸭rou,往上面又撒了少许寸长的葱白,一叠一叠地卷起来,然后恭恭敬敬递到她手里。她接过饼,眼皮还向上一挑,柔情地瞟我一眼,但旋即不好意思起来,那张脸腾地红了。 我心一漾:“好吃吗?” 她微微一笑:“真好吃。” 我说:“好吃就多吃点。” 她“嗯”了一声,马上低下头。 我抬头一瞥,又看到墙上那副白底红字的“店介”牌匾。 我边看边说:“你知道不,这是我们城里唯一的烤鸭店,得传于北京全聚德烤鸭,看看这鸭rou做的,那是颜色鲜艳,色呈枣红,皮脆rou嫩,鲜美酥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吃着正香的桃子,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十分兴奋说:“小姨和我说,你只是傻了那么一点,照我看你不是那么傻,这不挺厉害嘛!知道的事还不少,嘴巴也挺能白话的。” 我指指墙上,笑道:“不是我能白话,是那上面写着呢。” 她回头一看,立刻笑了:“你这人真能逗,我看你挺好的!” 我追问:“你是说我这人挺好?” 她的脸又红了:“是啊,难道你不好?” 我赶紧说:“我当然好,可比这鸭子rou好吃多了。” 她又笑了:“我不想吃你,还是鸭子rou香,我还是第一次吃。” 我说:“我比你强不到哪儿,总共就吃过两回。” 她半信半疑:“真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谁能吃的起这东西。” 我实话告诉她,第一次和我师傅一块来的,那是他当上班长后的第一个星期日。第二次我一个人来的,只是因为我嘴馋了,没坚持住。不过,我没有忘记给老娘打一份儿包。 她道:“没想到你还挺孝顺。” 我说:“现在我孝顺你,趁热多吃点。” 她说:“我都快吃饱了,你也抓紧吃吧。” 我说:“是呀,也该轮到我吃喽。” 于是,我一边大口吃,一边还盯着她。 她问:“你老看啥?” 我不做声,仍旧盯着她看。 但是看着看着,我忍不住笑了。 她羞涩道:“笑啥?我脸上长花啦?” 我暗暗叹道,岂止是一朵花那么简单,简直是两朵鲜红的“高粱红”。 因为在桃子面颊的两边,长着两块鸭蛋般大小的“高粱红”,正正好好重叠两块羞涩的红晕上,看起来像一穗熟透的红高粱,红的饱满深刻,从rou里面一直红到皮肤外。偏巧,从额头滚下来的两滴汗珠,刚好落在那“高粱红”上面,好似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露珠。 “莫看啦!莫看啦!” “看得人家心里慌慌的。” 她说着,还在腮帮上抹了一抹。 我想,她肯定以为残羹遗留在脸上。 “好看,真的好看!” “以后我叫你高粱红吧。” 我控制不住自己,嘿嘿笑了几声。 “高粱红?”她一怔,还摸摸自己脸蛋儿。 又说:“上中学的时候也有很多男生这样叫我。” 我大喜:“真的?” 她说:“是啊,一个个都叫我骂跑了。” 我说:“呵呵,你会骂我吗?” 她说:“我不会骂你,你叫吧。” 我说:“为啥?” 她说:“我是你的人,你爱叫啥就叫啥。” 伴着这声真切的话音,一股暖流袭过我的心头。 我鼻子不禁有点发酸,急忙又给她夹了两片鸭rou。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便改口叫桃子为“高粱红”啦! …… 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一个道理。 女人的话可以听,但是不可以当真。 比如,高粱红的话说得多么中听,眼睛都不眨,说她是我的人。实际上,直到两个多月以后,等到秋风扫落叶的时候,早晚的天气都已经凉嗖嗖,高粱红仍然是从前那个桃子,身上没少一疙瘩rou,皮肤也没有掉一根汗毛,就甭说喝她那旮旯儿流出来的一滴尿水! …… 日子又来到了一天。 一个极为普通的一天。 下班了,我刚骑出厂大门,让刘蓓蓓喊下了自行车。 在她身旁,站着一个和我身材一般高、一样膀的男青年。 我冲刘蓓蓓笑笑,便迎上去,傻愣愣地瞄那小伙子儿一眼。 刘蓓蓓说:“这是我男朋友小马。” 小马伸过手来,还挑了我一眼。 我握着他的手说:“你好,我叫李福国。” 小马说:“我听说了,蓓蓓和我没少提过你。” 在他说话间,还使劲儿握握我的手,似乎使尽了全身力气,并且,又向我抛来一个李连杰式的挑战眼神。有时我就搞不明白,一部《少林寺》电影便能搅得天下大乱,让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健身动作,从此走上神乎其神的圣坛,几乎人人都想冲上去比划三、两下。 于是我说:“哥们挺有劲儿啊,练过几天武术?” 小马硬邦邦回了一句:“武术没啥实战性,倒学过几天散打。” 嘿嘿,这分明话里有话啊!再一看刘蓓蓓的眼神,我立刻就明白了,不由暗暗一乐。刘蓓蓓太有意思啦,我向她求爱那件事已过去了两个月,可是她仍然念念不忘,今天还特意把男朋友领到我面前示威一把。女人啊,女人,总是让我这个傻乎乎的男人琢磨不透。 我便笑道:“散打好,不像武术净搞些花拳绣腿,关键时用不上。” 也许见我笑了,小马的战斗脸才勉强露出一丝松弛,不过他仍然话里有话说:“这么说哥哥是个练过来的人,要不咱哥俩先找个饭店喝一点,然后再找地方一块切磋切磋。” 他娘的!这简直是向我叫板!! 我撂下脸子,强硬回应道:“打架我不行,要说喝酒还没碰到过对手。” 然后我转过头,瞥一眼刘蓓蓓,又说:“蓓蓓你说是吧?” 刘蓓蓓有些傻眼了,脸涨得通红,忙说:“李哥咱还是改天喝吧。” 还未等我张嘴回话,恰巧在这时,传来了高粱红的招呼声。我忙转过头,顺声一看,只见她站在二层小楼拐角那旮旯,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一蹦一蹦地冲我挥舞着。 “也好,我对象在叫我呢。”我赶紧说。 刘蓓蓓一面张望一面问:“你有对象了?人在哪儿?” “就在那边!”我指着高粱红说,“看见没有,站在楼角那个姑娘。” 刘蓓蓓歪个脖子,足足瞅了好几秒钟,才回过头来,冲我讪讪一笑:“呵呵,人长的还挺美哦,你赶紧过去吧。” 我说:“你们先走,我目送你们。” 小马冲我点点头,拽着刘蓓蓓的手就走。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我看见他们一边走一边还争论着什么。虽然我听不见他们俩谈话的内容,但我明显感觉到了一点异常。毫无疑问,俩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