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第二次斗争〔4〕
开弓没有回头箭，拉出去的粑粑收不回肚子里。 从这天晚上开始，我的第二次斗争正式拉开大幕。 傻子很执着。和我第一次斗争时的坚韧不拔精神一样，我的意志不屈不饶，如果没有出现极其特殊情况，几乎每隔一天，我都会遛达到胡卫东家附近蹲坑守候，比上班的警察还要准时，一直坚守到夜风习习，倘若十点钟还没见着他的人影，我立刻就撒丫子撤退。 我们伟大的国人一向坚信：坚持就是胜利。 我也十分相信这句话，以为坚持就会迎来胜利的女神。 然而漫漫黑夜中，一次又一次寂寞的等待，不仅没摸到一回女神祝福的小手，接踵而至却是搧在我脸上一记又一记无情的耳光。锲而不舍的坚持，没有换来心中渴望的胜利，一番番绞尽脑汁的谋划算计，白白枉费了我这个有心之人，不但没见着一次胡卫东的身影，连他家那扇窗户也没亮过一回灯光，他仿佛如人间蒸发一样，在我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记得有一天夜里，再次一无斩获的我，在飕飕夜风吹拂之下，孤零零地站在胡卫东家楼下，仰望群星闪烁的夜空，仿佛突然之间，那长了翅膀的脑子也顺势飞上天，自由翱翔在漫无边际的回忆中，一下子将我送回十几年前，我永远记忆犹新的那个下午，看见一脸惊魂未定的胡卫东，听见他咬牙切齿地叫嚣着，“我要是‘古里先生’就割掉你的脑袋！” 一晃儿，十几年已经过去。 但是，历史的警钟长鸣不止。 胡卫东恼羞成怒的怒吼声，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弱，还依然回响我耳边，可谓是声声震耳、字字珠玑，完全浸入了我骨髓里，无时不刻敲打着我脊梁，让我不忘过去。 那一会儿，饱尝失败的我，羞辱极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已经被自己所激怒，如同一个癫狂的疯子，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拳头，围绕胡卫东家的口晃了两圈，摆出一副誓死决斗的架式，只差仰脖冲楼上吼几嗓子！假如此时我能够看见自己，肯定像一个犹斗中的困兽，再做一次没有结果的垂死挣扎。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世界，总会有令人意外的奇迹发生。 当我沉浸在表演之中，一声晴天霹雳般大喝炸响在我身后。 “不许动！” “我们是警察！” 我惊魂一瞥，只见几个人影张牙舞爪向我扑来。 大梦初醒的我，立刻启动脚丫子，跟射出膛的子弹。 “站住！” “站住！” 一声比一声低弱。 “开枪啦！” “开枪啦！” 一声却比一声恐惧。 但我不为所动，只剩一个字：跑！跑！跑！！ 我一边跑一边往后面瞧，一边瞧一边继续思想着。 不知道是我跑得太快，还是人家不稀得追我这个人，反正不见后面的追兵。有所失便会有所得。恰恰在这个时候，我一直想来思去的思想，也终于思想出来一个最终结果。 这个结果如同我娘所说：树挪死，人挪活。 金光闪闪的六个大字，虽不是一句不容置疑的真理，但绝对是生活中一个基本常识。仿佛突然之间，沉寂我脑海里多年不见的那道灵光又再现啦！一刹那，我似乎聆听到毛主席的伟大教导，一下子点亮茫茫黑夜之中的一盏明灯，立刻指明我前进道路上的方向。 我亢奋起来，真想高呼一声，毛主席万岁！ 只是毛主席早就死了，仅仅留给我们一个万岁的魂灵。 不过得要感谢我的老娘，她老人家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 我当即下定决心，再次遵照老娘的教导，也要挪一挪地方。 挪不是到处乱挪、瞎挪，正如俗话说，小鸡子不撒尿另有尿道。 那一刻，我心中的目标已经确定，只是出发点有些龌龊，十分恶心人。然而，这并不能全怪我，罪恶源自于胡卫东和雌性建委主任之间的传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真如人们所传言的那样有鼻子有眼睛，我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枉此行动，准会有所斩获。 …… 大河向东流， 该出手时就出手。 第二天上午，我开始行动。 一片灿烂的阳光，铺满一扇敞开的大门。 那时，政府机关的大门管理很松，只有一个管收发的门卫老头儿。虽然如此，我还是有点做贼心虚，躲在路边一辆吉普车后面，观察一阵，直到院内不见一个人影，才径直走到大门前，和那老头儿说了两个字“办事”，他也只是扫我一眼，摆摆手就放我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政府机关，却如履平地。 从一楼上到四楼，才找到那雌性领导办公室，本打算先认一认人。但非常可惜，我的一番心机又枉费了，女领导坐飞机出国考察去了。在厕所门前，打扫卫生的大姐和我说，小伙子儿你来晚了一步，昨天她还在，今早带人飞到地球背面的美国去学习经济管理。 顿时无语的我，不知说啥，尴尬地冲她笑笑。 嘿嘿，我是咋走进大门里，又是咋走出大门外。 尽管我两手空空，但比那么多天的蹲坑守候强多了，取得一点点的收获。竖立在一楼大厅宣传栏玻璃窗前的我，从一张张先进模范照片之中，第一次领略到这个神秘女领导人的芳容。她端庄周正，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戴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清澈透明。 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这叫我多少有些沮丧。 失之桑榆， 收之东隅。 我几乎不假思索，从照片上的女人联想到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外人，她就是我厂那个美丽风sao的情儿，一个曾经给自己许多非分之想的女子。但傻子毕竟是傻子。依照我的直线思维逻辑，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因为我推测，假如情儿和驾崩的王厂长发生过那等好事，那么，作为新登基的年轻“皇帝”——胡卫东，他和我一样都处于荷尔蒙喷发的年龄，面对一个令人垂涎三尺的尤物，又岂能轻易放过？ 于是乎，本就莫名其妙的我，开始一个跟踪情儿的故事。 …… 关于情儿的前身后世，我也知道一点肤浅的情况。 貌若鲜花的情儿还没有嫁人。我听别人说，她的男朋友很多，曾经有两个暴烈的男人为了她而大打出手。但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并且还知道她一个人住一间大房子。早年间，我和她有过一段短暂的密切关系。努力支撑这种关系的背后，我没少出苦大力，帮她往楼上抬衣橱，搬过几箱厂里分发的水果，还扛过一袋百斤的大米。 当然，这些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 情儿家住在城东，一幢二层小楼。别小看这幢小楼，已有几十年历史，是日伪统治时期建造，俗称“日本楼”。每逢我看到这座小楼，矮小残酷的日本人瞬时高大起来，油然升起一种尊重，经过半个世纪的风雨吹打，外墙那层浅黄色瓷砖依旧干净亮堂、保存完好。 向岛国的小日本人学习，认认真真做好本职工作。 所以，我专门来到情儿家附近，进行一次实地考察。 此乃天时地利人和，因为这里依然没有一点变化，和七、八年前一个样子，一片茂密的杨树林得以幸存，围住这幢小楼的前前后后。这可遂了我的心。后来好几回的行动，我都隐蔽在树林中，用自己那双最擅长的窥视眼珠，进行了一次次稀里糊涂的“跟踪”工作。 我一生中最大的愉悦，几乎都出现在偷窥之中。 偷窥给我最大的启示是，每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个万籁寂静的夜晚，群星闪烁，人心迷惶，只见情儿舞动着柔软的身子，依偎在一个风度翩翩男人怀里，亲密无间地走进楼口。还是一个月光如银的午夜，奇幻而幽静，伴着一阵阵暧昧的清风吹拂，情儿和又一个男人出现了，在洒满一片银光的楼口，她踮起脚尖，仰着脑袋，和那个彪形大汉上演了激情迸发的一刻，卿卿我我，足足缠绵十多分钟。 这就是我看到的不一样的情儿！ 这就是曾经让我仰慕不已的女人！ 我发自内心感慨道，情儿啊！倩儿！你无愧于这“名副其实”的伟大名字，你特别准确诠释了“风情万种”这个美丽词汇。我不能不叹服她，叹服她驾驭男人的超凡本领，既能让他们为之神魂颠倒，又同时玩弄几个爷们于股掌之中，完全胜出我所认识的女人一筹。 在我如此热烈感想之中，胡卫东却始终没有出现我想像的情景里。 但是，一向志盈心满的我，始终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因此而丧失信心。我傻乎乎的在想，或许到处发情的情儿还没腾出空儿，将“日理万机”的胡卫东揽入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