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第二次斗争〔5〕
一次次乐此不疲的行动之中,一无所获的春天也结束了。 在这段时期,我度过生命中又一个“五.一”国际劳动节。 悄悄逝去的时间,偷偷带走我人生中最“痛苦煎熬”的几十天。在茫茫的黑夜里,瞪着两眼珠的我,眼看着一块香喷喷的rou吃进别人嘴里,我能不痛苦吗?尤其瞧着一男一女绕颈缠腰、抠抠索索,我火热的身子如同扔进熊熊烈火之中,这叫我怎能不煎熬呢?! 在痛苦与煎熬之中寻找快感吧,这是我精神上唯一能做的**。 毋须讳言,除了喝酒吃饭,伴随我一生的最大愉悦就是**。如同**一样,在跟踪情儿过程中,我渐渐形成一个新的活动习惯。无论这天晚上是风和夜静、还是电闪雷鸣,只要我感觉郁闷、无聊,一定要出去开开眼、调一调心情,几乎没耽搁一次跟踪行动。 初始的时候,我娘怕我出去惹祸,千方百计阻拦我。 但是高粱红可怜我,她怕我闲在家里闷儿出病,当着我娘的面说:“让他出去吧,别一天总在家闷儿着,人就怕干闷儿,一闷儿着就容易憋出病,出外面遛达遛达也好。” 我很感动,拉她一边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瞥眼我娘,掐我一下:“我不这么想还能咋想?” 我说:“你想啥我知道,不就是想钱吗!” 她说:“我是天天想着钱,那钱能想出来吗?” 我说:“钱肯定是想不来的,钱是人挣回来的。” 她说:“你能懂这一点就好。” 我说:“我早懂这个理,可是去哪儿挣。” 她说:“挣钱的事我来琢磨,咱以后慢慢细聊。” 有一次我俩办完事,趁着我在兴奋中,又探讨一次挣钱的事。 她说:“你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我说:“不放你身上放谁身上?” 她说:“放在钱上面呗。” 我说:“挣钱的事先不急,等缓过这个时候再说。” 她说:“行动上可以不着急,但思想一定要先跟上去。” 按理说,夫妻互相思想思想不是不可以。然而,只要我和她一深入交流起来,才发现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根本没有想到,高粱红的心还挺胜,按照她的宏伟路线图,先让我去早市上租一个摊位,她去老家那边收山货,做山货买卖一条龙。 但我知道自己半斤八两,担忧说:“就咱俩儿干?能行吗?” 她信心满满:“咋不行,咱们不愁进货渠道,山上就长那些东西。” 我说:“不是说你不行,是说我不行!” 她不解地问:“你咋不行呢?” 我说:“就我这狗爪子数钱,一天得数错多少回啊!” 她一听,蹙蹙眉,不做声了。 我说:“别想那么多,还是靠我的手艺挣钱稳妥。” 她说:“还好意思说你那点手艺,连国家都不稀得用你!” 一句话痛到腰眼儿上,我嘟囔道:“不是还发一点生活费嘛。” 她摆摆手说:“千万别和我提那点生活费,这两月都是你娘给的钱。” 我的嘴很硬,回应道:“甭管谁给你的钱,只要有人给就行呗。” 她瞪眼我说:“你这话说得真没劲儿,要是有人拉帮套你也乐意?” 我说:“谁有劲儿谁就来拉,只要你那身子能扛得住就成。” 她大怒:“明个儿我就去发廊干活儿,专门给人洗那旮旯你也高兴呗?” 我无语。 时间本无情, 岁月如流水。 没有做不出, 只有想不到。 我想不到有一天,乡下进城的妹子连男人的下身都敢洗。 …… 酒逢知己千杯少 话不投机半句多。 其实夫妻也一样,俩人一旦谈不拢,肯定要犯相。一旦犯起相来,后果更严重,你瞅我不顺眼,我瞧你也不得劲儿,只要说下去一场大战便开始了,自然都失去说话的耐性。记得刚吵架的时候,高粱红还挺顾忌我娘。等吵到了最后,她也不背着老太太,再加上重任在肩的我,隔天隔夜要出外面去逛,一直晃荡到小半夜才着家,最终把高粱红惹毛愣了。 “大傻子又去捡钱啦!?” 那天晚上我刚迈出小院门,身后响起她骂声。 “你再骂一遍。” 我上来了脾气,几大步走回来,高声质问她。 “骂你咋的?” “骂的就是你!” “再半夜三更回来咱就去法院离婚!” 高粱红从不惯着我,她一连串的骂,骂得更凶更狠。 “你骂得很对!” “你接着再骂吧!” “你自己骂着玩吧!” 我眨眨眼睛,突然感觉一片空荡荡,只好讪讪一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高粱红第一次恶狠狠咒骂我。 万事开头难。只要骂出第一口,第二口就跟吃崩豆一样响亮啦。 从这一天以后,高粱红的脾气变坏了,变得变本加厉,如果赶上我娘不在跟前,她什么都不在乎,上下两片嘴唇一碰,不是一声带吐沫星儿的呲哒,便是一声目中无人的谩骂,比如“大傻子、挨千刀的、二逼玩应儿、缺心眼儿的东西”这一类骂就没离开过嘴。 再过些日子,高粱红觉得骂人不过瘾,也不解恨,开始伸出手爪子使劲儿掐我打我。好在我那层皮rou早已经麻木,不在乎她多拧一把、少掐一下。当然,我天生是犟人一个,该走的时候必须得走,鬼都阻拦不了,气得她浑身直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饭碗扔过来。 威胁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升级的。 先由吓唬到恐吓,再由恐吓到威逼。 然后由威逼到付诸于武力,由武力再转化到公开对抗。 直至最后再转化为常规状态,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要挟。 …… 人不死,日子就得过,在斗争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一天晚饭后,我刚洗完碗筷,传呼机“哔哔”地响了。 这是安给我配了传呼机第一次呼我,叫得我有些忐忑不安。 那时候,传呼机在我们这座城市刚刚时兴,街头上还没有几个人拿这东西玩,每台售价也挺贵,一部汉字显示机要花一千多元,而且,每个月还得交几十块钱的服务费。我当即向安表态说,我坚决不要。但是,我家的高粱红贪心哦,不知底细的她一见我拒绝,马上接过话说,还是小姨说得对,小姨夫现在不在家,有一些需要体力的大活儿还真能用上你。 现在应验了她的话,大活儿又找上门来。 我刚要抬脚出屋门,高粱红用身子挡住我。 我说:“拦我干吗?” “你说干啥?傻呀?!”只见她把手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比划出一个刀形,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大傻子听好喽,今晚你胆敢再出去遛达,我就死给你看!” 我说:“不是我要出去,是你小姨在呼我。” 她一听,立马夺走我手上的传呼机,一边翻看显示屏上的留言一边哭哭唧唧说:“想当初就赖我小姨,她说你这个人也行,肯吃苦还能干,要不然我会嫁给你这个傻子!” 这时我娘走过来,咳嗽两声说:“桃子到娘这边来,让他赶紧滚吧!” 接着再安慰她说:“别怕,娘没别的东西就是有钱,我能养活起你们娘俩。” 她斜楞我一眼,没一点反对的理由,只好将我放行。 我快步走出家门,到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前,拨过去电话。 “怎么刚回电话呢?” “是不是不愿搭理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安气冲冲的声音。 “媳妇不让我出来。”我说。 她问:“为啥?” “嫌我总不着家呗。”我说。 她说:“我还没叫你出来呢,你倒先封死了话。” “我没撒谎,不信你问桃子,她刚才还骂我呢。”我说。 她说:“你现在回去告诉桃子,就说我有急事叫你来。” 放下电话的我,不禁感慨万分。 自从我和安发生rou体关系以后,我俩的关系也发生根本性改变。我深刻认识到一点,一个男人一旦爬上一个女人的身上,不是那个男人征服了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征服了那个男人,没有一个人例外。但毫无疑问的是,我就属于被女人征服的那个男人之一。 看来我难逃安的手掌心,只有执行她的命令。 去吧,我骑着自行车赶到安的家,天已经黑透了。 面向路口的楼墙上,悬挂一盏白炽灯,发出昏暗的光。 我四处踅摸踅摸。偏巧,厂里几个同事走过来,还向我投来几眼异样的目光。我立刻避开锋芒毕露的视线,装作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实质上却像个小蟊贼,缩着头弓个腰,匆匆闪进了楼洞。安似乎早就等在门口,还未等我伸出手去敲门,房门就轻轻打开了。 我说:“你看见了我?” 她没吱声,探出半个脑袋,默默迎我进了屋。 我问:“啥事这么急?” 她吼吼道:“要是我不呼你,你永远不会来吧?” 我哑口无言。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 我默不做声。 安是否知道不知道我的想法,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按照我走进屋里之前的预想,这将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苟且。这种念头,早在我和她第一次苟且时便产生了。 虽然我傻一点,却也懂得磕碜好赖,还没傻到那种疯狂的程度,早就想结束和安这种**关系。在事实上,我一直朝这个方向积极努力着。也正因为如此,自从安给我配上了传呼机后,我一直没和她见面,更没主动打一个电话。因为我想,师傅的脑瓜壳已经让我涂上一层葱花绿,我怎忍心再把他整个人扔进大染缸里,非得将他浸泡一个透心绿才罢休! 见我不吱声,安终于放下身段。 “别傻愣着,坐吧。”她指指沙发说。 说罢,她还卖萌般一扭脖子,匆匆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