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七惑之毒
“爹……”柳纤尘前脚刚踏进迭影居大堂便唤道。 只见大堂正座上,一头银发低绾着,着一身宽松长衫的秦蔓正端着一杯茶,低头静品。茶桌的另一边也放着一盏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而旁边的座位却是空的。 纤尘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几步走到秦蔓跟前,“秦jiejie……” 秦蔓这才抬起脸看着她,面容是一贯的清白之色,令人参不透是喜是忧,“纤尘,我为什么赶来相府,你心里应该有个底吧?” “……”纤尘心下一沉,却还假作平静道:“前日秦jiejie不是说了,短时间内那东西对我的身子并不会起多大影响……” 秦蔓抿抿唇,像是拘着笑意,然而眉宇间却未有一丝施展。她起身踱步走到纤尘跟前,轻轻拉过她的手,为她诊断起脉息。 秦蔓莹白的手搭上来的那一刻,纤尘感觉到一股清泉般的沁凉,她不禁看起秦蔓的脸,觉得她诊脉时候的样子真是一丝不苟啊,仿佛她的五官和脑子里的意识已全部冻结似的。或许,这恰恰能够反映出一个医者对自身道业的虔诚。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秦蔓才将手从纤尘的腕上离开。她缓缓走出几步,极低的叹息声似有似无,说道:“纤尘,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为何你的脉息时而稳定,时而又会变得极其微弱,我想现在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纤尘敛下那如水般沉静的眸子,在自己的右手腕上轻轻婆娑,毅然道:“既如此,请秦jiejie告诉纤尘答案。” “有一种毒叫做七惑…”说着,秦蔓转过身来,凝视着纤尘的眼睛,“七惑是由七种毒草提炼而成,在我们碧落很是少见。因为那七种毒草唯一能够找全的地方,只有西南一带。” 七惑……纤尘内心很是迷惘,这种罕见的毒怎么就会来到自己身上?似乎唯一的解释便是紫虚殿那夜之事。 “呵呵…”她强笑一声,却不知在旁人看来,那笑已经透出一股子无奈,“既然这样,还烦请秦jiejie告诉纤尘,这七惑之毒什么时候会发作,发作起来…又会如何?” “别人知道自己中毒了,第一个问的便是有没有解药,纤尘为何不问?”秦蔓转过头来,难得的温和一笑。 “可能是我比较怕痛吧,我更关心的是中毒后会不会难受、难受到什么程度?”知道秦蔓此行都是为了自己,纤尘觉得什么哀怨凄苦之类的心绪此刻都该抛得远远的才好。于是她在心里竭力的自我说服,说什么七惑草都是浮云,搁在现代也许只要一剂抗过敏的药就能立刻根除,没什么好怕的云云。 秦蔓见她面色泛白,却还一脸强弩之末式的戏谑,不禁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七惑之毒不容小觑,它虽短时间内不会要了你的命,但只要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它的毒便会浸透你的身子。” “这期间它给你带来的痛苦也会逐步加深,按你所说,今日便是你中此毒后过的第一个七日,故而你现在只会感觉到一点不舒服。但是,以后每过七日,它所带给你的痛苦感就会成倍加深。直到你全身的血都变成冰冷的碧色毒液时,便一切都回天乏术了。” 四十九天……再怎么坚固的自我防线遇到这个数字,都要禁不住倾塌吧。纤尘只觉眸子酸的厉害,里面的液体满得快要溢了出来。 就算那日在北京荒郊野岭被逼到绝路,自己决意纵身跳下意清崖的那一刻,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自己在这古代活了三年,倒变得弱不禁风胆小如鼠了。长吮一口气后她背过脸去,悄悄的将眸子拭干。 “纤尘……”感觉到她的异样,秦蔓柔声唤道。 “我没事。”纤尘斩钉截铁的回道,“谁没有个旦夕祸福?这七惑毒,或许注定是我要经历的一劫。秦jiejie,我…我先去洗把脸……” “纤尘!”秦蔓从背后将纤尘唤住,温声说道:“这七惑毒并非无药可解。我此次来,一是要把这芷凝丹交给你,它能在今后的日子里暂缓你身上的疼痛。其二,我也是来向你辞行的。” 纤尘有些不明白,问道:“秦jiejie是要出远门么?” “嗯…”秦蔓点头答应,将一枚白釉青瓷瓶放到纤尘手中,“我打算去芠澜一趟,希望回来时,能带回你的解药。” “不可……芠澜处西南僻境地势险要,近日来又与碧落局势十分紧张,秦jiejie这时去那里很可能会遇到危险。再者,既然那女子能给我下这七惑之毒,我相信她手里一定会有解药的。”纤尘极力劝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秦蔓为自己涉险。 秦蔓笑了笑,一边将纤尘的手从腕上松开,“我去芠澜不只是为了你,放心吧,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不要,秦jiejie……”纤尘内心笃定,秦蔓就是要为自己以身犯险,故而死活不肯。 受不了她这生离死别般的挽留,秦蔓面色微微有些严肃起来,“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事,丞相大人方才说纤尘你如今已是箫钰的夫人。其实,你大不必过意不去,就当我是要送箫钰一个人情吧。” 看她言语间的神情,好像对箫钰并不陌生。纤尘不禁试探问道:“秦jiejie认识殿下?” “嗯……”秦蔓点下一头,补充道:“我去芠澜的另一件事,便是替他去办的。” “……”纤尘顿时觉得这车马不便的古代似乎也太小,自认在自己的世界里兜兜转转,末了才发现原本不期而遇的人竟都被一根线扯着。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罢。 秦蔓瞧她怔住,嘴角竟浮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来,“后会有期。” …… 入夜月郡 弦月如钩,弯弯的垂于天际,像是美人耳边的坠子般,雅致光华。江风如浪,吹进柳叶丛里,漾出圈圈绿波来。 连贯迂回的木桥横卧水面,桥边上,一身红衣翩然的纳兰枫正负手而立。对着江中星星点点的渔火,他不禁遥想起远方某个地方。 “属下参见廷尉大人。”一位中等身材的玄衣男子,单膝跪地道。 “何事?”纳兰枫眼风一斜,淡然问道。 “那边有位公子想见您!”玄衣男子说着,指了指桥对面的一座酒楼。 瞧见酒楼露天台上面坐着的那道紫色身影,纳兰枫秀气的眉皱了皱:“他什么时候来的?” 玄衣男子道:“属下并未留意,只是方才去酒楼为大人打酒时,恰巧碰见。” 纳兰枫略思忖片刻,说道:“随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