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拒之门外
云凉,陆尧和箫湛兵分三路,三人一夜间来来回回几乎搬出半个御林军,从皇宫到柳府的一路上灯火通明。沿路而居的百姓也被叫醒,一个个抹着惺忪睡眼齐整的站在自家的屋前。 眼看远山之上,已有朝霞散布,站在邪湖旁的云凉急的一跺脚,说道:“都怪我行事草率,这下可怎么办?” 陆尧从她身后走来,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劝慰道:“既然夫人骑的马已找到,那她一定没走多远。现在虽然没有夫人踪迹,换个角度来说,兴许倒是件好事。” 云凉回头看了看陆尧,他眼神里透出的那股镇定之色,多少令她心安了些。他说的没错,依夫人的身子状况,没找到...或许也是转机。 “你听,的确是听不到半点水声呢。”陆尧说着,弯身捡起一枚石子就要往湖里抛。 “你说...”忽然想起一种可能,云凉不禁拉住陆尧的臂弯,一脸紧张的说道:“会不会?” 陆尧看她皱起眉头,两眼定定的瞅着湖面,也忍不住往那方面想。传言说这邪湖很是邪乎,往常便有多人失足丧生于此。倘若柳纤尘也不慎掉入湖中,被那湖底水草...不对,据说这邪湖底下寸草不生。 “你别多想了,一日不见夫人,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报......”一名侍卫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陆尧和云凉双目不约而同的朝通传侍卫看去,这时候,任何的消息都足以令他们心惊。陆尧低低咳了一声,俯视侍卫片刻后开口道:“什么事情?” 传信侍卫回道:“回副统领,殿下命属下赶来告之秦侍郎府的大姑娘回来了,殿下还命副统领要尽快找到夫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活要见人,死要......” “退下!”云凉立时堵了侍卫的嘴。 侍卫抬头微微打量陆尧面色,识趣的应声退下:“是!” “早知秦姑娘今日回来...”云凉脑子里浮现出往日和柳纤尘入篛芳涧的景象,那时候她虽然已和秦蔓相识,却不得不在柳纤尘面前装作与秦蔓是初次见面。她看得出来,秦蔓真心将柳纤尘视作朋友。想到这里,云凉内心的自责越积越重。 陆尧又岂不知她此刻的心情?他一把拉过云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柔暖语气说道:“你若对我有对蘭夫人一半的用心,估摸着我大半夜睡着觉也能给乐醒。好了,别太自责,我跟你保证,一定找到夫人带回殿下和你身边,如何?” “嗯。”云凉点点头,下意识才发现自己与陆尧靠的太近,便迅速松开他的手避开几步。怎知御林侍卫们可皆是看在了眼里,纷纷急匆匆错开视线。 一个时辰后风华殿 “怎么,出了这样的事还打算瞒着本宫?”一阵急促而干瘪的咳嗽声接踵而至。 枯坐在圈椅上已有好几个时辰,箫钰闻声朝殿门望去,只见两道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被拉长,投落在宽广的大殿地面上。一个纤瘦欣长,一个佝偻单薄。 他徐徐从椅上站起,走到两人身前微微躬身:“母后!” “既然这么不喜本宫,又何苦叫这一声母后?蘭儿是本宫给你选的皇后,你瞧不上眼也无妨,冷落便是,怎就将她逼到今日这步田地?”万潋意手拄一根沉香木嵌玉拐杖,说着身形晃动,怒从心底生。 箫钰低头默然听着,并无异议。 “你的新皇后不是在外候着么?怎么,你今儿也不想见她了?她如今可是身怀六甲,不怕站坏了她?” “母后,此事是朕疏忽大意了。”他闭起双眼,好看的剑眉深皱。 随行的兮月见状,搀扶万潋意的手轻轻用力,截断了她的话说道:“太后切勿动气,这煙城天子脚下,只要您和殿下不同意,哪怕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的。放心吧,夫人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万潋意早已形如枯槁,只得被兮月扶到椅上坐下。她又皱又苍白的手用力抓住圈椅的扶手,这样才能坐得安稳些。看了眼箫钰,她不禁夺过兮月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敲,不苟言笑的说道:“本宫左右也就几日光景了,这些后辈里,独蘭儿这孩子本宫喜欢些。可是本宫恨呐,恨她心地淳善到底不济事,如今得了这样的下场。” “只可惜...怕是等不着再见这孩子一面。纵是心里早已备下的话,如今也无处诉说...”说着,万潋意哑然失声,埋头又是一顿急喘。 箫钰终是上前,扬手运内力为万潋意平复气息。不一会儿,万潋意的咳喘被暂时压下。 这时,殿外忽传来一阵聒噪声,殿中三人的心弦瞬间被勾住,皆屏息细听起来。 “听闻你在宫中当差已多年,遇事怎如此毛躁?”说话者声音平静,面色白皙如纸,是慕容雨岸。 单手紧握刀柄,发丝有些蓬乱的李越羞愧难当,垂首恭敬回道:“回禀皇后,刚刚斩获刺杀柳丞相之人的线索,急着来通报给殿下。是属下莽撞了。” 慕容雨岸眉目一转,探究神色瞅着他,说道:“什么线索?” 李越抬头对望慕容一眼,抿唇思索一二,回道:“皇后娘娘恕罪......此事恐有所牵连,属下需先禀告过殿下。” 听到这里,箫钰朝一旁的兮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万潋意扶回懿年殿。兮月虽意会,脚步却不自主的愣在原地。她知道万潋意此刻是不会走的,不止万潋意,包括她自己也试想在其中听出点端倪。 箫钰心下叹了口气,转身一个人走到殿门口。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慕容雨岸等人,面色凝重。环视周围后,他朝李越说道:“随朕进来,其余人等都退下!” “是。”慕容雨岸柔和的目光望着箫钰,而他的双眼并未停留在她身上,便只垂下眼帘,静静的委身施礼退下了。 越过一众侍女,箫钰远看着慕容离去的背影。那道孤零零的走在前面的身影,移动迟缓,他忍不住去想,雨岸腹中的胎儿大约足月了吧。 李越顺着箫钰的目光偷偷打量了一眼,又快速将头埋下,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向殿下领罚!” 箫钰淡扫一眼身下人,冷哼一声,说道:“朕倒想听听你用什么理由挨到今日才来领罚。” 李越闻此言心下一紧,只道此事可得小心应付。他想了想,认真语气接着说道:“属下已查实,刺杀柳丞相的妖女就藏身在纳兰将军府。那妖女,似乎与纳兰廷尉相识。” “匪夷所思!”将这些话清楚听下,万潋意冷笑一口,将拄杖往地上一掷,“你若敢拿话胡乱搪塞,本宫饶不得你!” 箫钰见万潋意情绪激动,只得先将自己内心的疑问压下。他走到兮月面前,话题一转悉心说道:“关于柳纤尘的事,既是朕一手造成,朕自会周全到底。眼下宫里宫外之事,依然少不得兮月你多cao心。” 他将声音压低了些,接着说道:“母后的身子,还得你尽心照料;此外,浛太妃的心结也需设法化解,此事不容有差池。兮月,朕把这些都交付与你,莫叫朕失望!” 兮月轻点点头,她睁着一双杏目看着箫钰的脸,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连她自己也理解不透的坚定。有多久了呢?她脑子里快速闪过无数画面,大概自箫钰称帝始吧,这是他离自己最近的一次。 “儿臣恭请母后回宫,此事,朕承诺尽快给母后一个交代!”箫钰走到万潋意身前,俯身朝她递上一只手,亲自将她扶起。 万潋意心里感到一丝慰藉,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强行逼回。她知道,临近撒手人寰的人终究是要心软的,她也不除外。纵使这几年来,箫钰与她之间有再多嫌隙与隔阂,她依然抛不下往日种种回忆。他,是她一手栽培的。 李越站定在角落里,旁观着万潋意和兮月的离开,接着又不得不按捺住焦躁不安的心,等候箫钰发话。 焉知箫钰似是故意晾着他,又似是根本没留意到他的存在,沉默了好半晌,竟未吐出一字。 李越终是招架不住,开口打破殿中死灰般的沉寂:“属下已经安排人潜藏在纳兰将军府周围,只等殿下发话,便可将那妖女一举拿下!” 箫钰双眼中散出一缕如同寒剑锋芒的光,瞥向李越时只简单一句:“不可惊动纳兰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