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三）不别誓
【阿莱亚斯，艾普洛法，伽伦索尔·拉尔杰德】 “小索，这里好黑。” 四儿始终躲在索尔的身后，显得有些胆怯。而索尔在前面走着，脚步越来越快，完全没有一点儿犹豫和害怕的样子。 “黑？” 索尔于是伸出了手，指尖发出一道微光。 他这么做时，没有任何征兆，整条地道上的壁龛都被点亮，两边全部闪起了白色的魔法火焰。 “好厉害！” 四儿不禁赞叹，方才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转眼间就变得灯火通明，她以为这全是索尔做的。 “一般吧。” 索尔应道，心里却有点纳闷。 “奇怪……” 自己明明没有做到这种程度，灯火为什么全被唤醒了？ 先不追究这件事的可疑之处，索尔决定更深入一些看看。 “跟紧我。” 四儿立即从后面跑了上来。 “嗯，好的！” 索尔便继续往前走。 在灯火的映照下，他金红色的头发被映照得更加闪亮，长袍也显得更加华美，但是地道本身，却远没有来者特别。这条地道，不仅非常窄小，而且还弥漫着土灰，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刺鼻的味道。 索尔甚至后悔来了这里，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喂。” 索尔感觉非常无聊，问四儿： “你说的那东西，真在这里？” “那东西”指的是就是“那东西”，流传在艾普洛法贵族小孩们口中的至宝，传闻，谁要是能得到它，就能实现一个愿望。甚至不光是小孩，一些成人也这么相信着，关于“那东西”的来历，有许多离奇的故事，关于它的样子，也有众多的想象。有人说，它是一把宝剑，能给予勇者力量，也有人说它是一根项链，能给予女孩美貌，各种版本，不一而足。 索尔对这些其实都没有兴趣，他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四儿。 因为他马上就要回国了，当他走后，曾经畏惧他的那些家伙将不再有顾忌，他们肯定会像三年前一样欺负四儿，甚至变本加厉，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要来这里找到遗迹中的宝物，把他送给四儿，向所有人传达一个讯息：就算他离开了阿莱亚斯，他仍然重视着她，她依然受他保护。而且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无论谁在这段时间里欺负了四儿，都休想逃过他的惩罚。 可要是遗迹里没有宝物呢？自己来这里不是给人笑话？那时候，他肯定会火大。 “当然在这里。” 四儿坚定不移地说，像是在鼓励索尔： “我们还没走到头呢！” 索尔一脸怀疑，眯起了眼睛。 “你没见过，怎么知道一定有？” 四儿认真地道： “反正就是有啊，为什么要见过？” 听到理由是这样，索尔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你怎么不走了？” 四儿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多变的人。 “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索尔站在原地，立马变成了一根木桩，四儿皱起眉头，盯着索尔看了半天，见他好像真的不想走，自己又背不动他，只能开始推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索尔站得脚也酸了。 “算了算了，最后信你一次好了。” 四儿累得气喘吁吁，听他这么说，瞬间又提起了精神，一副开心模样。索尔拿这个小女孩没办法，只得重新向前走去，一路上，他没有再故意为难四儿，也没有说什么话。两人沉默的时候，一种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觉又乘虚而入，占据了他的心头，怎么甩都无法甩掉，他不能理解这是什么，这种感觉早在来遗迹之前好像就已经存在了。 “到了，到了！” 四儿明亮的声音在索尔耳旁响起，打破了索尔隐隐约约的忧郁。他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这地道的尽头竟然是……一间墓室。 四儿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声音轻了不少。 “那个宝物……在哪里呀？” “别急，我先检查一下这里。” 索尔示意她先在入口的地方等着，自己则勇敢地往墓室中走去，他在石铺的地板上走着，一边走一边观察。他看到墓室的右边，有两具齐放的棺材，棺材里应该死了人，但索尔不想打开棺盖确认这一点，他要做的只是排除这里的危险，然后找到“那东西”就行了。 他又将视线转向了左边，左边是一片小型浮雕。从形象上看，那看起来是一片天空，天空中布满了云朵，云朵之上，建造着壮丽的建筑，生活着年轻的男女，这幅画也许想表达点什么东西…… 最后，他的注意力被墓室中央靠墙的一座雕台所吸引，这座雕台上似乎刻着一行字，索尔走近了一些，在他看清那行字的内容时，没有心理准备的他，被震惊到了极点。 “君之所在，吾之所往。” 这是一行中土古字。 在阿莱亚斯见到中土字，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震撼索尔的，是因为这句话属于他的国家——现世拉尔杰德，现世拉尔杰德的每个人都对它耳熟能详，这句话代表他们民族的灵魂，意为“追随我们的君王，直到天涯海角”。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索尔忍不住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忽然，这句话化为了咒语，撬动了雕台的机关，雕台里面慢慢升上来一个精致的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对紧靠在一起的戒指，一只纯银色，一只纯白色，精美绝伦，光彩照人。就算是索尔，恐怕也没见过比它们更美的东西。 “四儿……看来我找到了。” 索尔将这对戒指举到了空中。 “真的吗？” 站在门口的四儿，蹦蹦跳跳得来到了他身边，眼睛里放着光芒。她紧紧握着索尔的手，却舍不得去摸那对戒指，仿佛自己只要碰它们一下，它们就会破碎。 “送给你了。” 索尔将这对戒指轻轻放在了四儿的手中，然后看她喜出望外的样子。 不可否认，这对戒指也算是难得的珍宝，现世拉尔杰德的宝库里，也没多少能与它媲美的东西，但索尔并不吝惜，因为对他而言，财宝并不是他所在乎的。 四儿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戒指的表面，她对他爱不释手，忽然，她又看向索尔，说： “可你瞧，这里有两只戒指啊。” “有两只难道不更好么？” 索尔感觉有点好笑，也不知道四儿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既然有两只……” 四儿低下了头，低声道： “小索为什么不留一只呢？” 索尔不解地道： “我要它干什么？” 他重新端详了一下四儿手里的戒指，几乎可以肯定它们不能给自己什么特别的力量，而且材质也无法辨别，说不准连法术增幅的作用都没有，虽然挺好看的，可除此之外，它完全一无是处。 “因为……你不是要走了吗？” 索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我把我的东西放在你这儿，你以后是不是就必须还我？” 索尔隐约听出了她的意思，他真拿她没辙。 自己明明已经说过以后会再来阿莱亚斯，她却还怕东怕西。 “那好吧，我留一只，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还你。” “嗯。” 说完，四儿就双手合十，把白色戒指压在了掌心，闭上眼睛，很虔诚地说道： “接下去，我就要许愿了。” 四儿的愿望，就算她现在不说出来，索尔都已经烂熟于心。 三年前他刚认识她，她就把她的笨蛋愿望挂在嘴边，她说她一直都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可普通人有什么好做的？索尔根本不能想象普通人的日子，也许什么都不用努力，顺其自然，就变成普通人了，这与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诲彻底背道而驰。 “我要成为一个……” 四儿专心地念着。 “普通人——” 索尔接道，他有意把声音拉长，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怪里怪气。 “你呢？你也有愿望吧？” 四儿的话被打断了，但她好像并不在意，而是认真的问索尔： “既然戒指有两个，愿望也应该一人一个的。” 索尔看着她的表情，心血来潮，也想试试。不过，他的许愿带着伽伦索尔的风格。 “不管这戒指答不答应，我都会成为唯一的王。” 从索尔出生起，人们就开始高喊他的名字，人们见证了他带来的灿烂红霞，人们期待他走上王座的哪一天。就连他比任何人都威严的父亲，都曾跪在他的脚边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这一切。” “到时候，如果这个戒指没帮你实现愿望，就由我来好了。” 四儿嘻嘻一笑，说： “一言为定。” 说完，四儿就慢慢地将戒指戴到了手上，索尔也做了这个动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发生。 下一瞬间，伽罗索尔的表情就由大笑转为了狰狞，他被骤然发生的巨大痛楚所笼罩，直接跪倒在地，四儿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索尔紧紧捂着自己的头，因为那里仿佛就要裂开，他疼得无法形容，想要喊出声音，却全部堵在了喉咙中。 “你怎么了啊？” 四儿吓呆了，她试图帮他，却被强硬地推开。她的眼泪很快就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求求你，不要变成这样……” 索尔听不到她的声音，无数混乱的内容正在他的意识中如同疯狂的飞星般划过，他们交叉碰撞，产生一阵又一阵强烈的震动。索尔看不清它们，更加不能消除他们，但他从不屈服，即便在这种剧痛中，他仍想夺回自己的意识，他疯狂地喊叫，伸出扭曲的伸手，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像极了一个拼命求生的溺水者。 这时，他的手被四儿抓紧了。 巧合的是，两人的戒指在那一瞬间触碰到了一起，刹那间，索尔的力量开始离开身体，他猛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 他怒吼着，死死瞪着四儿，眼神仿佛要将她撕裂。 四儿哭得更厉害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害怕得闭起了双眼。可是，就算索尔会伤害他，她也决定要救他，手指那一端传递过来的痛楚就像匕首一样锋利，但她仍然将它死死握着……最终她晕了过去，索尔则从狂怒中猛醒。 他的背脊笔直，皮肤一阵发凉，像是刚刚逃离了一场痛苦的噩梦。醒来之后的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的力量，被抽离了不知多少……当他把手从四儿手中拿出，突然发现戒指也消失了…… “不要许相反的愿望，它会变成诅咒。” 他还记得在混乱的脑海里听清楚的唯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