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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上 童贯初败燕京城

    第四十回童贯初败燕京城宗望奏捷石辇驿上

    却说耶律淳被李处温父子所挟持,又为辽人所拥戴,不得已而于燕京称帝,据有燕、云、平、上京、中京、辽西六路之地,而沙漠以北诸蕃部则由天祚皇帝主之。从此之后,辽国开始分崩离析,不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了。燕京自古以来乃四战之地,耶律淳于此立国称帝,真可谓坐在了火药桶上。要在宋、金之间的夹缝之中求得生存,那只能是一场黄粱美梦,除非是有一套极为高超的走钢丝的本领。耶律淳最初的打算是与金讲和,但都未成功。首先是遭到了金国统帅斜也的拒绝,继而又遭到了金国太祖阿骨打的拒绝。北面与金的这条通路已被堵死,耶律淳只好又把目光放在了南面与北宋的关系上。辽与北宋世世代代互为仇敌,北宋每年要向辽国进贡大量的钱物货币,才能换得暂时的安宁。宋人对辽人的仇恨深入骨髓,耶律淳对于这一点应该是清楚的。但是,在辽宋历年的交往之中,不管是军事上也好,还是外交上也好,辽人一直处于上风。因此,此时此际的耶律淳,他的心理状态则处于十分矛盾之中。一方面,他仍然有着居高临下的自豪感,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迫不得已的屈辱感。这年的六月,耶律淳派遣箫挞孛也、王居元为告谢使,出使北宋。他们的条件是免去北宋的岁贡钱币,永结和好。但是,此时的北宋君臣,对辽国的使者已经失去了半点儿兴趣。耶律淳的告谢使到了北宋的都城汴梁,吃了闭门羹,只得怏怏而返。耶律淳忧愁万般,难得自解。终日惶惶不安,不知所为。此时的宋国君臣,却在对辽国是战是和的问题上,依然是争论不休,难有定论。宋徽宗宣和四年的三月,金国使者出使宋国,相约夹攻于辽。宋徽宗任宦官童贯为河东、河北道宣抚使,率领大兵,屯驻于边,以应金人。熙河钤辖赵隆久在边地,心知一朝兵端事起,后患无穷,极言不可。童贯打算引用赵隆使之成为自己的臂膀,他对赵隆说道:“君能与我共谋北伐之事,当有高官厚禄在等待着你。”赵隆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我赵隆乃是一介武夫,岂敢以区区之利而坏祖宗二百年和好之盟约。倘若边仇一开,虽然万死却不能开脱自己的罪责。”童贯听了,大为不悦。其时,与童贯一道坚决主张北伐的人还有jian相蔡京。大臣郑居中亦力言不可,他对蔡京说道:“公为当朝宰相,而不能恪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决非庙算之策。”蔡京听了,说道:“当今皇上为岁币五十万所苦,所以才有北伐之议。”郑居中说道:“话虽如此之说,但蔡相怎么不去想一想汉时和戎用兵之费呢?今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实乃公之所为。”此后,金国数败辽兵的消息不断地传来,童贯又再一次请兵北伐。郑居中又说道:“不宜幸灾而动,坐待辽国君臣自毙,方为上策。”宋徽宗听了,亦觉言之有理。此时,四贼之一的王黼又乘机进言道:“大宋与辽国,虽然为兄弟之邦,然而,在这百余年间,辽国屡屡侵我边地,寻仇造隙之事时有发生。如今乘着辽国势弱之际,若不乘机收取燕、云诸州,眼看女真人一天比一天强大起来,这些地方将不会为我大宋所有了。”宋徽宗听了,态度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遂又决计用兵,并令王黼于三省设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由枢密院所管。王黼大刮天下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緡以充军用。王黼又寄书于童贯道:“太师若欲北行,我愿尽死力以报之。”这时,宋徽宗又得到了耶律淳称帝于燕京的消息,遂令童贯率领十五万人马北伐,以与金兵呼应,而令蔡攸副之,并以一密信付于童贯。童贯拆信看时,只见上面写道:“如燕人悦而取之,因復旧疆土,上也;耶律淳纳款称藩,次也;燕人未服,按兵巡边,下也。”童贯知是所授三条秘策,遂藏之于箧中。这时,中书舍人宇文虚中上书言道:“臣闻用兵之策,必先计强弱虚实,知彼知己,以图万全。今论财用之用多寡,指宣抚使所置,便为财用有余。若沿边诸郡,帑藏空虚,廪食不继,则略而不问。论士卒之强弱,指宣抚司所驻,便言兵甲精锐,若沿边诸郡,久不练习,武备刓缺,则置而不讲。夫兵无应敌之具,军府无数日之粮,虽孙、吴复生,亦未可举师,是在我者未有万全之策也。用兵之道,御攻者易,攻人者难。守城者易,攻城者难。守者在内而攻者在外,在内为主而常逸,在外为客而常劳。逸者必安,劳者必危。今宣抚使兵约有六万,边部可用不过数千。契丹九大王耶律淳者,智略辐凑,数得士心,国主委任,信而不疑。今欲亟进兵于燕城之下,使契丹自西山以轻兵绝吾粮道,又自营、平以重兵压我营垒,我之粮道不继。而耶律淳者,激励众心,坚壁自守,则我亦危殆难安了。在彼者未有必胜之道,在我亦无万全之策。兹事一举,乃安危存亡之所系,岂可轻议!且中国与契丹讲和,今有百年。间有贪婪之图,不过欲得关南十县而罢了。间有傲慢之事,不过对中国使臣稍亏礼节罢了。自女真侵削以来,向慕本朝,一切恭顺。今舍恭顺之契丹,不封植拯救,为我藩篱;而远踰海外,引强悍之女真,以为邻国。彼既藉万胜之势,虚呼骄矜,不可以礼义服也,不可以言说喻也。视中国与契丹拏兵不止,鏖战不解,胜负未决,强弱未分,持卞庄两斗之说,引兵踰古北口,抚有悖桀之众,系纍契丹君臣,雄踞朔漠,贪心不止,越逸疆图,凭陵中夏。以百年怠惰之兵,而当新锐难敌之虏。以寡谋持重久安向逸之将,而角逐于血rou之林。巧拙异谋,勇怯异势。臣恐中国之边患,未有宁息之期也。譬犹富人有万金之屋,与寒士为邻。欲肆并吞以广其居,乃引强盗而谋曰:“彼之所处,汝居其半;彼之所蓄,汝取其全。”强盗从之,寒士既亡,虽有万金之富,日为比邻强盗而窥,欲一夕高枕安卧,岂可得乎!愚见窃以为确喻。望陛下思祖宗创业之艰难,念邻邦百年之盟好。下臣此章,使百僚廷议。倘臣言可採,乞降诏旨,罢将帅还朝,无滋边隙。俾中国衣冠礼仪之俗,永睹升平。天下幸甚!”宇文虚中的这道奏章上奏之后,在宋徽宗的心中颇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震动。但他未置可否,而令三省官员聚议。三省官员大都对宇文虚中的看法表示赞同,但却惹恼了一人,他就是jian臣王黼。王黼读了这道奏折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宇文虚中呀宇文虚中,你真是狂妄之极,想要挡住我们的路,也不去拿面镜子把自己照一照。哼,我早晚就要给你一点颜色看一看,也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果然,此后没有过得了几天,王黼以其它的事为借口,罗织罪名,罢去宇文虚中中书舍人之职,而改任为集英殿修撰。宇文虚中遭此迫害,满腔悲愤,可又无可奈何。只可惜了他那一道用满腔激情所写出来的奏章,从此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了半点消息。其它的大臣也都深知其中厉害,一个一个都把口闭得严严实实,再也不敢多说半句话了。王黼与童贯等人督战益急,声势越造越大,就如箭在弦上,一发不可收拾了。五月,宋徽宗又任蔡攸为河北、河东宣抚副使,与童贯共同率兵北伐。蔡攸乃是jian相蔡京的长子,为纨绔膏粱子弟,和童贯一样,童騃不习世务。受命之日,自谓功业可以唾手而得,甚为得意忘形,却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陛辞之时,宋徽宗身后两侧恰有两位美姬侍立,蔡攸竟然忘乎所以,以致失了君臣的体统。他指着两位美姬而对宋徽宗说道:“陛下,臣此次北伐,必能成功。等到凯旋之日,请陛下将她们赏之为臣。”宋徽宗听了,笑而不答,亦不加责备。童贯、蔡攸率兵行至高阳关,安营下寨,并依宋徽宗所赐密计而行。派遣张宝、赵忠为使者,持书往见耶律淳,敦促他举国内附。书信中言道:“吴越钱俶,西蜀孟昶等人归朝以来,世世子孙,不失富贵。况辽之与宋,欢好百年,诚能举国内附,则恩数有加;苟怀执迷,后时失机,恐有彭宠之祸起于帐中。”童贯自从送走二使之后,日日盼望着二使早日返回,并希望他们能够带回来好的消息。可是一连等了七八天,却始终是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后来,他才得知,耶律淳看了书信之后,勃然大怒,立即传令将张宝、赵忠二人斩首。可怜二人去时是童贯使者的身份,气宇昂然,意气扬扬。想不到身死异乡,连魂灵儿也回不到童贯的身边来了。童贯得悉耶律淳已经杀了两个使者,料想招谕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当下便感到有些惶然无计。这时,正好雄州知州和诜来见童贯。还是这位知州倒是多了一些主意,他建策降黄榜及旗,向燕人告之以吊民伐罪之意。童贯遂邀唐庚起草了告谕幽燕士民百姓的讨伐檄文,张贴于大街广庭之中,檄文写道:“我国家远起汉符,疆包禹迹,际天所覆,无不统临;尽海以还,悉皆臣妾。措函生于寿域,跻环宇于圣涯。惟燕元之图,得古幽州之域,鼓刀屠肆,俱怀义烈之风;击筑行歌,咸有英雄之气。向因石晋割献于辽,爰整吊民之旅,不违傒后之期。復千里之河山,拯一方之涂炭。倘能合逆取顺,信赏当倍常科。录可用之耕氓,蠲无名之暴敛。应令陷溺,复睹太平。”这道檄文虽然四处张贴,但在燕京士民百姓的心目之中到底引起了多大的反应,童贯却不得而知。童贯见张贴檄文不曾奏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遂立下重赏,四处扬言道:“若有豪杰能够以燕京来献者,即任之以节度使之职。”俗语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燕京百姓对童贯所立的重赏却反应冷漠。过了几天,并不见有一人前来暗通消息,童贯心中大感失望。又过数日,赵翊又向童贯献上一计。说他私下与易州豪杰史成极有交情,愿意派人往说史成,使之起兵献城。童贯听了,大喜过望,说道:“史成若能以易州投诚,足以使燕京诸州为之震动。我若以恩威并施,燕京也会兵不血刃而下之。”其时童贯极欲邀功,遂敦促赵翊快速行之。赵翊别了童贯,心中反倒有些失悔起来。在他的印象之中,史成倒是一个血性男儿,对人极讲义气。在这个大军临境之时,史成是否能够变节投诚,赵翊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此时他真的有些抱怨自己作事不慎,不经仔细考虑便盲目地去向宣抚使献计献策。如若事有不测,只怕是自己也要受到连累了。回到府中,赵翊思前想后,犹疑不决。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可谓泼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再想收回,更是难上加难了。现在,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去行。初时,他曾打算自己亲自前去,后又转念一想,觉得风险太大。目前两国交战,各为其主,那史成若是一时翻了脸,并不认过去的交情,那自己还得把老命搭上,实在是一件不合算的事情。思来想去,赵翊最后决定自己不去冒这个风险,而派人带了重礼,乘机潜入易州城中,去见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