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 东北人的实在

    本打算让大舅再给自己联系一个学技术的地儿，可张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张洋恍然发觉，自己人生的十九年来，虽然性格、脾气、思想各方面在不断地变化，但是唯有一点不曾改变，那就是对自由的向往，渴望那种无拘无束、不被外力所挟制的人生。

    在他想来，如果一个人始终活在一个规则的范围之内，那么他的灵魂将被束缚，永远也无法成为那个真正的自己。

    张洋更是无比的厌倦了这种生活，他痛恨那种被命令的感觉，不想在战战兢兢的给人家做事了。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就算自己可以忍得一时，但绝不可能忍得了一世，他这个骨子里流淌着自由血液的人，终究要去抛下包袱，轻装上阵的挑战人生。与其静待那一天的抉择，莫不如随着意愿，从现在开始起步。

    于是，张洋决定自己单干，哪怕去大街上摆个地摊也是符合他心情的，虽然不能完全自由，仍要受到来自城管的威胁，但起码从时间上是自由的，可以任意支配，随心所欲。

    即便这样做可能会多走一些弯路、多费一些心神，可张洋是情愿的，既然情愿，那便是快乐的。

    2013年9月17日

    张洋事先没打招呼，悄悄地找到了正在哈市最繁华街道之一的尚志街卖水果的小舅宋东成。

    来时，见到他和搭档钱大江在一个高档的公寓门口卖葡萄，旁边还停着一辆五菱面包，是他们的交通工具。

    五颜六色的葡萄有序地摆在了四个特质的竹筐里，四外沿衬着几张碧绿的大叶子，叶子上还沾着若干滴小水珠，地上还放着两副小巧的扁担，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好心情，远远看去，格外吸引行人的目光。

    有的人就算不买，也会饶有兴趣地上前问问是不是天然无害无污染的绿色农产品。

    这时，宋东成和钱大江就会发扬死皮赖脸的精神以及巧舌如簧的本事。

    一个戴着太阳镜的白皮肤美女走来，弯下腰，欣赏着惹人喜爱的葡萄，声音软软地问道：“你们的葡萄看上去好新鲜哦，是本地的特产麽？”北方的妹纸绝对出现不了这么萌的声音，一听这位美女就是南方人。

    钱大江笑眯眯地道：“诶呦我去，这位美女，没想到你人长的带劲儿眼光也这么独到啊！没错，这就是黑土地产的天然绿色无污染的甜葡萄，今天早上新从地里摘的，刚开车运来，你瞧，叶子还嘎嘎绿呢。”

    美女听人夸奖，矜持的笑着：“是嘛，怎么卖的呢？”

    宋东成坐在一个折叠凳上，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道：“一律25一斤。”

    钱大江立即插嘴，“啧，怎么要价呢？没看着这是美女啊？”

    转头又对美女说道：“妹子，别听他的，我做主了，20一斤就卖你了！够意思不？”

    美女掩着小嘴，有点为难，“可是，你们卖的还是好贵哦，那边超市的葡萄才8块8毛8一斤呀。”

    钱大江变作了一副傲然的样子，“大妹子啊，这就是你的见识短浅了，超市那什么葡萄，能跟我们黑土地的东西比吗？都是南方运过来的，又喷农药又打激素的不说，最主要的是没我们的葡萄新鲜啊！你想想，超市的葡萄从原产地运过来得多长时间，起码得几天几夜吧？指不定上了多少保鲜剂呢，这人吃了还能有好？”

    美女一副惊呆了的娇颜，“啊？这么严重哇！”

    钱大江趁热打铁，满脸说教的表情，“妹子，哥这人善良，你听哥一句劝，有些东西它不能乱吃，吃了危害健康，为了省那么点钱，再让身体得了病、遭着罪，那多不值当啊！”

    美女还在犹豫，既然对方说的这么好，要不要买一串葡萄尝尝呢……宋东成突然从葡萄串上摘下了一颗饱满的葡萄粒，递到了美女面前，随即漫不经心的道：“在这儿站半天了，你尝一个吧……觉得味道好就买，不好就走，没事，我们做的都是良心买卖，不强迫顾客。”

    美女见到人家都这样说了，便小心翼翼地剥去葡萄的外皮，然后轻轻地含入口中，立时回味无穷，满口称赞：“甜，真甜，还有种玫瑰的清香。”

    钱大江迎合：“佩服佩服，妹子你可是真识货啊！没错，这就是玫瑰香。”

    美女寻思一下，“那…我就要一串吧。”

    钱大江赶忙招呼宋东成，“伙计，约（yao）秤！”

    宋东成选好一串葡萄，放到杆秤盘子上，眼皮一搭，说道：“三斤一两，就算三斤得了。”

    美女嫌有点多了，正打算开口要求换一串小点的，只听钱大江批评宋东成道：“你这人，就是死性。多给点不行啊！”‘唰’的一下，又挑了一串葡萄装到了塑料袋里，对美女说：“这串就当哥白送你的了！还是按三斤算，你就给60得了。”

    宋东成撂脸子了，埋怨道：“下回你别跟着来了，都像你这么卖货咱俩明天就得喝西北风了。”

    钱大江满脸不在乎，“怕啥呀？我跟这儿meimei有缘，看人家顺眼。多给点不行啊？”

    宋东成生气了，“你那是多给一点吗？那是整整一串啊！”

    ……

    两人吵了起来，一旁的美女觉着有点不好意思了，不但没提换葡萄的事儿，还打算多给钱，“这样吧，你们做小买卖的都不容易，我给你一百吧，不用找了。”

    钱大江一脸为难，“这怎么好意思呢，该多少还是多少，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等着啊，哥找你钱。”

    美女却坚决推辞，“不用了，谢谢你啊哥，都说东北人实在，第一次来哈市旅游就碰到你这样的好人了。”

    “那行，吃好了下次再来啊。”

    “嗯嗯，一定的。”

    ……

    就这样，一百块钱在谈笑之中糊弄到手了，前后用时不足三分钟。

    这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默契十足，全然是临场发挥、随机应变，多年的搭档，根本不需要事先商量些什么。

    当然，角色不是固定的，也可以互换，谁唱黑脸、谁唱白脸也要分人来，这里面还是有一套说道的。

    虽说有时候，这一对组合也会吃瘪，被人识破，但十有七八的人都能被他们轻松拿下。

    毕竟有钱人嘛，多数从先天的心理上是看不起这些‘小商小贩’的，买他们的东西潜意识里觉得在施舍，碍于面子也不会过于去讲价，并且也不认为自己会被这样的小人物欺骗。还有一点，那就是对于某些方面，他们足够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