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遇险
姨太太听到怜儿说只愿得一心人平淡过日子的话之后冷笑了起来：“姑娘还是太幼稚了，男人个个朝三暮四哪有一心的，即便一心，没钱没势一辈子也是窝窝囊囊。你不过是因为年纪小没有经历过，才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傻话。红楼里如今的嬷嬷红姨同你一般大时也是这样的想法，想当年她可是姿容秀丽无人能及，却偏偏看上了一个穷酸书生，吃尽了老鸨的苦头也非要跟那个书生在一起，最后得偿所愿之时才发现书生竟是个骗子，如今都人老珠黄了却还孤苦无依，只好接管了红楼做了老鸨。这可都是前车之鉴，姑娘难道还要步她的后尘。” 姨太太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一席话，以为可以说动怜儿，不料她仍然只是低着头一声也不吭。姨太太见自己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作用，便恨恨地丢下一句：“以后有你后悔的”，摔门而去。 第二日姨太太去见藤野，将怜儿的话跟他说了，藤野听后十分不悦。姨太太怕他生起气来迁怒到自己，赶忙又替他出主意：“藤野先生也不必生气，这女儿家遇到这样的事拒绝也是正常，这才显得是个持重的女子，不轻浮不风流，堪配藤野先生。其实女人只要你肯哄，没有到不了手的。叫我的主意，不如今天我把怜儿带出来，两位在聚仙楼找个清幽的雅间，好好处处。女孩子刚开始都害羞，一来二去半推半就的也就愿意了。”藤野四郎听了点头应允。 姨太太回到孙府又去找怜儿，不敢说是去见藤野四郎，怕她坚决不去自己就没有办法了，只说找她逛街，生拉硬拽地把怜儿叫到街上来，直奔聚仙楼而去。 到了聚仙楼门口，怜儿心里只觉不对，不愿进去，可是姨太太一个劲儿说只是自己要上去休息，拉着她便往楼上走。怜儿如今毕竟客居孙府，并不敢太违拗姨太太，便被她拽着到了二楼雅间。 姨太太到了一个雅间门口，怜儿抬头只见这门四周雕刻得古色古香，门楣上嵌有三个字，怜儿认不全，只认得中间一个雅字和最后一个居字。两人到了门口便有听差小二过来替两人开了门。进了门才发现这间房里面竟然别有洞天，绕过门口的竹制屏风，迎面一间餐厅，古色古香地摆了一张八仙桌和几把高背椅。餐厅两侧各有两个小偏间，一个是麻将棋牌室，一个是让客人暂作休息之用的小卧室。餐厅之后是一间大的茶室，摆设清幽雅致，翠绿盆栽错落有序，茶室临街，又从房上垂下了数只藤蔓，将茶室与街景隔断，两边视线看去皆是影影绰绰不太真切，使房间独立又不封闭，实在雅致得很。 听差的将二人领进门便走了，姨太太牵着怜儿走到里间茶室，果见藤野四郎背对门口坐在藤椅上，却不品茶竟在饮酒。姨太太走到他跟前，朝他施了一礼，道：“藤野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岂不知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借酒消愁愁更愁。我跟怜儿今日来得倒巧了，不如陪先生解解闷共饮一杯可好？” 怜儿看到藤野四郎在此，知道这次是真的上了姨太太的当了，心里既气又怕更是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姨太太将自己按到座位上，面朝藤野四郎坐了。 姨太太兀自说了一会子闲话，见藤野四郎的眼睛只管盯着怜儿上上下下地看，而怜儿又只是垂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便知自己再待下去必要招藤野厌烦了，忙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匆匆起身便出门走了。 怜儿见姨太太走了，心里更是大窘，也急忙要站起来离开，不想藤野已经站起来，伸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往他那边一带，怜儿跌跌撞撞地就朝藤野身边扑去。 怜儿站立不稳，藤野四郎趁机便扶住了怜儿的双肩，埋头在她颈间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怜儿只觉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便惊得叫了起来，奋力挣扎间一个巴掌直落在左面脸颊上，怜儿被这一掌掴得扑向身旁的椅子，连人带椅一起摔在地上。 怜儿倒在地上，身上吃疼，许久站不起来。 这时听到藤野四郎冷冷说道：“卑贱的支那女人，真是不识抬举。”说完斜坐在椅子里，将一条腿抬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指着自己的腿对怜儿说：“过来给我捶捶腿。” 怜儿只垂着眼不动，藤野刚要发作此时敲门声响了，进来一个听差的小二。怜儿见有人来，急忙求助地望过去。那小二进门看到茶室里的情景，又看到怜儿求助的眼神，一怔，随即便垂下了眼睑，似乎见怪不怪了，面不改色地问藤野要不要点菜。藤野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又要了一壶酒，小二应下就转身出去了。怜儿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失望地垂了头。 藤野四郎又对怜儿说道：“快点，过来给我捶捶腿。” 怜儿慢慢地站了起来，却说：“我内急，要先去茅厕。” 藤野四郎冷笑道：“你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招，有什么后果你要想清楚。” “怜儿不敢。”说着朝藤野四郎恭敬地施了一礼，出门去了。 怜儿出了门，四处张望，欲找人求助，但这诺大的聚仙楼来来往往许多人却没有一个让怜儿觉得是可以信任的。这里的伙计都表情麻木如刚才见死不救的那位小二，这里的客人大都自大冷傲如藤野四郎一样冷酷无情，还有那些一脸谄媚的跟班，在自己的主子后面点头哈腰唯命是从。在怜儿心里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厨子的身影突然在脑海里一闪，她急忙便往楼下后院跑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厨子身上，难道他就会帮自己吗？藤野四郎一定是这里的常客，他的身份没有人不知道，那个进门的听差小二便选择了对自己的求助视而不见，这个小厨子难道会为了帮自己而得罪藤野吗？这些问题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有时间去思索答案，也许她是想赌一把，赌上自己的命运，赌自己对这个一直不能忘记的少年的信任。 今日聚仙楼的客人依然很多，后院里仍然来来往往着许多厨子和小二。怜儿跑到后院，眼睛扫过每一个穿着厨子衣服的人，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除了记得他的那双清澈的眼睛连他的容貌也有些模糊了，如今她只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可以和上次一样遇到他。 其实陈富贵当天就在酒楼里忙活，只不过因为上次陪怜儿找包间而被李副管事逮到了，告了上去，如今让他在酒楼里当个听差小二端茶递菜。这会儿他同怜儿一样也在后院，不过这酒楼后院极大，又有两三个门，他今日又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他顾，自然没有看到不远处焦急张望的怜儿。怜儿偏又只管往那厨子身上看，却哪里能找得到他。如此两人便又错过了。 怜儿绝望地往二楼走去，藤野四郎简直是恶魔一样的人，让她害怕极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身上如今半分钱也没有了，她素来又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如今连想逃跑都不知道该如何走。 她一步一挪慢吞吞地进了房间，藤野四郎正拿着酒瓶子往嘴里灌酒，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是十分的不好。怜儿正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走，只见藤野握紧拳头朝桌子上狠狠一砸，砰地一声响，接着便张口骂道：“混蛋！八嘎！” 怜儿以为他是在骂自己，心里一提，却又听到他接着说道：“这一年多来我心甘情愿为你卖命，对你更是毕恭毕敬。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你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但你却为了你那没出息的儿子几次责骂我，我不服气！” 藤野四郎说完拿起酒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酒瓶也空了，他一扬手将酒瓶啪地一下摔在地上，瓶子瞬时成了粉碎。 听到房内的动静，刚才那个听差的小儿推门探头进来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藤野拿起桌上另一只空的酒瓶朝门口扔去，口中骂道：“滚！卑贱的支那人！给我滚！” 小二吓得头一缩，将门啪地关上了，酒瓶刚好砸在关着的门上。 怜儿就站在门口不远处，看到酒瓶朝门口扔来，吓得急忙蹲下来用双臂抱着头啊地一声大叫。 藤野听到怜儿的声音，从茶室里走了出来。一把拉住怜儿的头发，将他拖到休息室里，口中还喃喃地骂道：“你以为送一个支那女人给我，我就会感激你吗？你太小瞧我了。我千里迢迢来到中国，苦练汉语，甘愿让你像狗一样使唤，为的是光宗耀祖，一雪我父亲的耻辱。” 他将怜儿扔进休息室里的床边，指着她接着说：“一个女人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只有你那没出息的儿子才会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丰川泽，哼，我从小就瞧不起你，如今你更加让我讨厌，不过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我才会对你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