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秦叔叔
飞机从北京飞到S市的几个小时,说长也不算长。 高缘琛静靠在柔软的背垫上,旁边一位腆着肚子戴着金丝框架墨镜的老板模样的人几次三番地霸占了她的领地。短小却不精悍的胳膊在随意的睡梦中不时地来回翻动,险些煽到她的侧脸。迫不得已之下,她只得蜷起身子,尽量往窗边倚靠。继而,无奈地捻了捻眉心。 由于无心睡眠,高缘琛只好凝眸望向舷窗外无人打扰的景致。耳蜗里白色的耳麦熟悉的女声正低吟浅唱:“Butonlylovecansay,tryagainwalkaway……” 视线外的不远处,水蓝色的天幕下,依稀可见几朵成行悠游的浮云在天际飘荡,像极了深海里自由成群的水母,有趣可爱。 飞机缓缓穿行在晴朗的云雾中,许是凝视太久的缘故,眼睛竟有些酸涩。高缘琛遥遥望着,情不自禁地把手紧贴在了舷窗之上,轻阖双眸。不知不觉,环着自己睡了过去。 准点到达了S市的机场,躲过了隔壁“老板”一路追问联系方式的纠缠,她揽了一下卡其色的大衣,推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过了廊桥。 穿过大厅,隔着护栏的区域外人头攒动的景象让她下意识地朝喧闹的人群中掠了一眼。下一秒,她的大脑就发出了不再允许的信号。她迅速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 咫尺之处,一对刚刚相聚的情侣正忘情的相拥着,拥抱的姿势仿佛要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永不分开。大概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她的胸口忽然有些窒涩,像是被堵了棉花般,呼吸不畅。 高缘琛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的墨色流苏靴加快了步子,仿佛要逃离这与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垂着头,把半张脸颊深深地埋入黑色毛衣中,她推着行李箱,快速地迈向出口处。 未待她看清前面的路况,只听“咚”的一声,她一头撞上某人卡其色的风衣里。温暖结实的胸膛让她禁不住后退了三小步,原本已经站稳,却不料右手五指还握着的行李箱因为明亮光滑的地板向后滑出了一段距离。她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坐在了地上,行李箱也倒在了身后撑起的指尖边缘。 这一摔,虽然动静不算大,但也吸引了周边来往进出的行人,驻足了片刻。 上齿咬紧红唇,余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她抽出手附在24寸的行李箱上,想要借力站起来。下一秒,一声熟悉的呼唤却僵滞了她所有的动作。 “丫头。” 烂熟于心的二字带着疼惜的语气从头顶上方落入耳旁,女孩儿的眼眶反射性一般附着上一层迷蒙的水雾。散落的额前碎发尽管遮挡了部分视野,但她依然能瞧见大理石闪亮的地板上,自己脸庞的隐忍和尴尬。 是梦吗?对的,应该是梦吧。她这样说服内心。 “丫头。” 再一次熟稔的称呼飘入耳蜗,她的意识仿若被击碎了一般,再也拼凑不起谎言来自欺欺人。只好,面对现实。 也只片刻的时间,她收敛心绪,抬起衣袖在眼角处狠狠拭了一把,手腕处的袖扣把脸颊细嫩的肌肤硌得生疼,嘴角仍生生扯出一抹微笑。 她尽量优雅地站起身,利落地拍了拍刚刚沾地的衣服,笑颜如花:“秦叔叔,好久不见!” 由于天气寒冷,面前的男人不仅披了厚度适宜的风衣,里面还套了一件深棕色的开司米毛衣,略微紧身的棉质长裤显得他愈发修长高挑。许是久经沙场,成熟的气息愈发明显地被提炼了出来,沉稳的气质在脸上显露无疑。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就是脸上的肤色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深了些。
高缘琛低垂的目光落在他悬在半空的手上:长时间的枪林弹雨,让男人手心处的茧色加深,掌纹清晰可见。 “丫头。” 秦之玮又一次唤起她,只不过这一次语气里似乎夹着对刚才的称呼纠正的味道。半悬着的手也缓缓抬高,习惯性地想要触及某人柔软的头发。 瘦削的两肩不住地往内一瑟缩,躲过了男人的动作。就像一只遇着了危险的蜗牛,在灵敏的触角碰到危险时退缩到了牢固安心的背壳之中。 须臾,女孩儿仰起头,对上了那双深如幽谭的双眸。眼前的男人到手插兜,英挺而立,依旧风度翩翩,好似刚刚发生在他身上被躲的尴尬与本人无关一般。 是了,他是军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泰然自若。哪怕泰山崩于前,他也会面不改色,不眨一眼。 那么,当初的那个吻,也是意外吧。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和他的不忍拒绝才赠与自己的吧。 思虑至此,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自讽而涩意隐隐的笑,徐徐对上面前之人的目光。 然而,殊不知,此刻他眸子里四下延伸的温柔与关切正缓缓从眼底释放,宛若一弯清泉,无声惜细而流。有那么一瞬间,高缘琛几乎就要沦入他缱绻的漩涡之中,而在即将被吞没的那一刻让大脑释放的理智神经给挣扎了出来。 “丫头,摔疼了没?”她听见他问。 高缘琛淡淡地摇头否认,切换了话题:“秦叔叔,再不回家,mama恐怕就要打电话来催了。” 逆着大厅里明晃晃的光线她与他对视,笑颜如花,苦涩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