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白驹过隙
“琛琛,什么时候回家?”母亲刘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嗯,mama,我已经买了回去的机票了,晚上就从北京飞回去了——原来上了大学才知道,mama的糖醋排骨是无人能敌的!” “好,mama回来就给你做”,刘琳在电话里似乎很高兴,“对了,琛琛,mama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难不成你要找老伴儿了?”高缘琛抱着玩偶坐在床边捂嘴轻笑。白皙的脸庞,眉目灵动。 “坏孩子,拿mama打趣儿,”刘琳一边嗔怪着,一边在小厨房里关上灶火,“是你秦叔叔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女孩儿的笑容便如寒冰般僵在了脸上。 秦叔叔。秦之玮。 如此熟悉的人,熟悉的名字。原以为,三年的时光足以忘却,然而,当那三个字再次窜入耳膜的时候,还会是如此的撕心裂肺。混沌的回忆在大脑的传输神经里来回跳动,高缘琛突然觉得头痛,很痛。 “琛琛,怎么不说话?” “哦,我知道了。”左手的五指用力聚拢,透明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如月牙般的印迹。 “那要不要他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mama,我不是小孩子了,找得到路。” 匆匆挂断电话,高缘琛愣愣地坐在床边,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那部黑色手机。两行湿润毫无预兆地从眼眸中夺路而出,划出曲折而晶莹的线条。她默默地翻开手机,信息收件箱里一条保存了三年之久的短信赫然弹出:丫头,等着我,好吗? 记忆,像是年久失修的壁画,被时光残忍侵蚀,缓缓剥落,徒留漫溯斑驳的色彩让人牵扯回忆的沉痛。 高缘琛记得,三年前那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明媚。明媚到她以为会是另一个温暖而永恒的开始。可是,属于豆蔻年华时的期待注定是骗人的,就像安徒生的童话,织就美梦的目的不是让人沉沦,而是鞭笞那些永远在梦里不肯醒的人 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本翻开的数学习题册。她站在卧室的窗台前,凝神望向巷口的拐角处,期待一辆熟悉的车身缓缓驶来。 秋日静谧的阳光洒满窗台,掷地有声地落在地板上,调皮而欢快地跳跃,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嗡嗡——”抽屉里震动的老式手机打断了沉浸在光浴里的女孩儿。她微微一笑,小跑着奔向书桌。手机蓝色显示屏颇有节奏地闪烁,提示着有新的短信息。当指腹轻轻按下阅读键的那一刹那,她的笑容凝固在半抿的唇边:丫头,等着我,好吗? 然而,那个时候,她是不相信的。不相信那个陪伴了她五年的人只留下短短七个字就离开了,去了万里之外那片依然战火纷飞,枪林弹雨,人人自危的地方。 所以,她依然固执地搬了一张木凳坐在窗台前等着他,等着那个人由远至近的脚步声,然后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唤她:丫头。 可是,没有,没有。 高缘琛执拗地看着墙上的挂钟不厌其烦地走了大半圈,那个人还是没有来。就像那个曾经爱她疼她的父亲一样,无数次惊喜地出现在幼小的她面前,又无数次匆忙地消失在她面前。 他们是军人,身上肩负着国家的使命。那一身军绿象征着一种至高无上的责任。 因此,十五岁的她没有落泪,没有埋怨,因为她懂。只是,她在想,那个在巷口给予她世界上最深情最美好的初吻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应该会很快吧。那时的她安慰自己——等到她的“首长先生”回来,一定要命令他把整本数学习题册都给她讲一遍!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一去就是三年。 高缘琛放下怀里的玩偶,从床上站起来,脑海里突然想起初三那年重返校园时,望着学校门前的牌匾油然而生的物是人非。
三年了,也会物是人非吧。她,不再是那个腼腆却偏执的小丫头,而他也不再是她的“首长先生了。 整个下午,高缘琛都心不在焉地一个人收拾着行李,偌大的房间虽然摆着些家具,但还是有些空荡荡的。 这座房子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公寓。因她先天性哮喘的缘故,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母亲执意单独在学校的家属区租下了这套房子,离学校并不远。她也因此,失去了体会别人大学生活里嬉笑怒骂寝室群居生活的机会。 而唯有周末的时候,闺蜜羊羊会从百里之外乘着高铁和她挤一张床。她站在行李箱旁,想起每每羊羊来的时候,就会对北京寒冷的天气抱怨一番,直言没有南方S市的冬季暖和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琛琛,你怎么没事想跑这么远来咱们祖国的首都上学啊,一到冬天,就那么冷,你这小身板儿怎么受得了啊?” “随手填的。”她记得她当时这么回答。 “随手填的?mama咪呀,中国公安大学法律系,你告诉我如此具有目标性前瞻性新颖性突破性的志愿是你高考以后随手填的?你这种说法恐怕举头的三尺神明也不会相信的。” “干嘛要神明相信,你相信不就好了?” 那个时候,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故作镇定。 中国公安大学法律系?是了,就连自己最要好的闺蜜都不相信高考后的那个志愿是随手填的,她高缘琛又如何能说服自己相信? 可能,也只有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才知道,她是为了离那个人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