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林霁病了。陈燕飞醒来的时候,林霁又陷入到昏昏沉沉的情景中去,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她只是困惑,仿佛自己置身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环顾四周,明明没有人,却怕的很。她一直跑,一直跑,后面东西紧紧相随,像是以前小的时候,奶妈为了不让她哭,便唬她说外面有一只专门抓小孩的鬼,它没有眼睛,耳朵却是灵的很,只有哪个孩子哭,听见了便会把谁抓去。林霁无比的害怕,再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哭,只抽噎着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去。今天似乎也是这样,那巷子似乎永远也不到头,可是那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跟着她,却始终甩不掉,她恐惧极了,只得大喊“mama”。 陈燕飞迷迷瞪瞪的,听见了林霁的压抑的低喊,她的头在枕头上辗转。陈燕飞揉着眼睛,看清她赤红的双颊,便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头,她伸手在林霁的脸上一抚,便觉热度惊人。陈燕飞大吃一惊,昨天晚上很晚了,林霁还没有回来,她便给邵家挂了电话,那丫头伶俐,口风紧的很,她并没有问出什么,可也隐约猜测是出了事情。她只是有些担心,便倚在床头上看书,谁知道竟然睡了过去。 “林霁,林霁,你怎么了?”陈燕飞急忙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推了她几下 林霁却还是闭着眼睛,那密密的睫毛无力垂着,头在枕头上辗转着,一声一声地喊着“mama,mama”,看着格外叫人心疼。 陈燕飞心里一酸,她是略微知晓一些林霁的身世的。有一次,她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因着一些琐事起了冲突,谁知道父亲回来连缘由都不问,便对她大声呵斥。她心里委屈,便跑到学校里去向林霁诉苦。林霁听了半晌,并没有安慰之语,只是讲她自己小时候父母因病早逝,被舅舅带回天津老家的一些童年旧事。她语气淡淡,并没有听出多少委屈,只是羡慕陈燕飞还有母亲陪在身边。陈燕飞当时只钦佩她坚强豁达,并没有太往心里面去,不过现在看出来她内心苦极,也只有在这样生病昏迷的时候,才能肆意的叫喊出来。 陈燕飞看她病得着实厉害,心里发慌,便急急忙忙地下了楼。楼下的小饭厅里只有钟嫂自己在忙活,这个时辰,陈mama是应当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酣睡。陈燕飞急忙叫着钟嫂上楼,那钟嫂看着林霁那个样子,又拿手在她的额上试了一试温度,也不由一慌,她甩甩手对陈燕飞说道:“哎呀,我的好小姐,她这个样子,怎么会烧得这样厉害,照这样下去,是会死人的。赶紧把她送医院去,要不然打电话让她家里人接她回去。” 陈燕飞急得跺脚,她当然知道这种高烧凶险的很,就怕烧出别的毛病来。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把她送医院去,可是怎么办?到哪里去找一辆车子来,雨下得这样大,黄包车是不行的,如果再淋了雨,岂不是要了林霁的命。他们陈家也是有汽车的,可是她们搬出来的时候,为了生活费的事情,几乎与那边大太太撕破了脸,这时候叫家里的司机过来,岂不是要往枪口撞去,依那边太太的德性,是绝不会答应的。 她捉着钟嫂的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钟嫂,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去街上拦一辆车子去?” 钟嫂也有些无计可施,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我们邻居家门口倒是停了两辆车子……” “真的?”陈燕飞大喜,“我这就去,让他们帮一下忙,他们应该不会推脱。” “哎呀,小姐,你先听我说,那边——”钟嫂指指隔壁,说道,“我们搬来快一个月了,我就看见一个太太和两个丫头住着,那两个丫头倒时常见面,可是那边的太太不大露面的,我从来没见她上街,我听人说——”她压低了声音,不觉往四周一看,说道,“我听人说,她那儿子是混黑道的,心狠手辣,——这里的人都不和他们往来的!”
陈燕飞却是不信,钟嫂事事都好,可是嘴未免碎了些,原来在那边的时候也经常惹出事端来,这些话只不过是邻居们互相无聊时的谈资罢了。进而又想,即便是真的,跟他们无冤无仇的,只不过帮一个小忙,又是这样紧急得时刻,还能这麽样呢?陈燕飞随即说道:“现在哪里还计较这些?”说罢不顾钟嫂在后面叫嚷,连雨伞都没有打,直奔了她的邻居而去。 杨铮一夜未睡,老严的事情让他心疼无比。老严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说是司机,实际是却是兄弟,当着人的时候,他会尊敬地喊他“杨先生”可是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叫“阿铮”。喊他“阿铮”的人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又少了一个,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想针扎一样。老严是孤家寡人,家在苏北农村,父母都早早死了,只留了他一个,几年前他曾经喜欢一个叫银花的卖花的姑娘,但是没有长久,银花便不见了人影,杳无音信,老严一直暗暗的寻访着,前一段时间才稍稍查出一一些痕迹来,银花被人卖到了长三堂子里,经手人竟是刘大丰。不但老严,杨铮知晓了这个消息,心里恨到极点。可是那时的刘大丰还是秦爷的红人,他唯有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