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林霁头皮发麻,呜咽出声,一只手捂在了她的口鼻处,近乎让她窒息,那人的手掌冰凉,像一块寒冰,一直冰到她的心里去,连身体都颤抖起来,仿佛是一个得了疟疾的人在打摆子。她用力伸手去抓那人的脸,他轻易用手臂一格,迅速制住了她的双手,把她压在墙上,半点也反抗不得。她的脸贴着粗糙墙面,磨得生疼,恐惧更甚,感觉却敏锐起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淡淡的烟草气息一直萦绕鼻端。绝望之下,她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是落下来,落在那人的手指上。 他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低透过耳膜,嗡嗡地响,带着奇怪的回音:“别动,也别说话。”她只觉得声音熟悉,慌忙点头,她的身体被翻转过来,连嘴巴上的手掌也略松了松。她目光一转,月光之下,一张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竟是杨铮。他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似乎也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抿着嘴角,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林霁突然明白,她今天或许只是杨铮的一个意外。 林霁只得再一次点点头,向他示意,他才慢慢把她捂在她嘴巴上的手拿了下来,,可是另一只手却还牢牢的箍着她的身体,林霁急忙深吸了几口空气,他目光再一次盯着她,似乎不耐烦的样子,然后把她推到墙角边上,做了一个噤声的表示。林霁只得乖乖顺从,静默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远处,传来嗒嗒嗒走路的声音,脚步杂乱看来不止一人,他迅速的避到一边去,半个身体似是保护一样挡住了林霁的视线,刚刚散去的恐惧重新又聚拢过来,她哆嗦了一下,他似是有所感应,略转了一下头,对上了她的眼睛,唇角竟然绽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似是嘲讽,又似无奈。可是他却飞快地伸出手来,握了一下她的手,紧紧一攥。 那脚步越走越近,竟然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声音极低,有些掺杂不清. 有一个声音恶狠狠说道:“你都打听清楚了?” 有人回答:“我在这里转了七八天了,就一个老太太住在这里,还有一两个丫头片子,杨铮是不大来的。” “那就好,杨铮坏了我弟兄,抢我的生意,现在连秦爷都不见我了,弄得我整天像丧家之犬一样。今天我给他点颜色看看,让知道我刘大丰的厉害,三文,也就是你跟着我,这事成了,一定不会忘了你。” “丰哥,那司机已经被我做了,我问过他,他就是过来给老太太送点药,杨铮没来。” 他们终于没了声音,只是走路,哒哒地越来越近,像是迫人的鼓点。林霁也就断断续续听了一点,已经毛骨悚然,她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那晚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杨铮挡在她面前的身体,竟让她感到了窒息,映入眼睛的是他黑色的衣衫,与夜色浑然一体,看不见一点光明的所在。 那两人走过了他们藏身的地方,杨铮身形一动,已经像鹰一样扑了过去,对面竟然也蹿出一个人来,和杨铮几乎是同时出手,分别摁住了刘大丰和三文,林霁只听见刘大丰发出了一声闷哼,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一道暗暗的血液从他的脖子处流了出来,而那个三文被人捏住了喉咙,一点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是大睁着一对惊恐的眼睛。 林霁恐惧到几点,她身子一软,几乎摔在地上,勉强扶着墙壁,干呕了几声。杨铮突然向着她转过头来,目光像浸了毒的刀子,像是要把她凌迟,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厌弃,他冷声说道:“把脸转过去。” 林霁战栗着把身体转了过去,她真想拔腿而跑,无奈身体都是软的。她的手指指甲抠着墙壁,疼痛漫遍了全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这时却听到杨铮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森森寒意:“谭刚,你松手,我只问他一句,老严,是你做的?” 谭刚的手撤了回去,那三文咳了几声,慌不迭地点头,又慌不迭地的摇头:“是——是我下的手,可是…可是…铮哥,是丰哥,不,不,都是刘大丰的主意,您知道的,我们这些做小弟的都没有办法。”
杨铮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好,好,那就别怪我了,谭刚,动手吧。” 林霁只听得一声可怕的“咔咔“声,三文已经无声无息了。 杨铮的眼光扫过地上躺着着两个人,慢慢回转过来,看着在墙角边缩成一团的林霁。 谭刚轻声问:“铮哥?” 杨铮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走到林霁的身边,抓起她的胳膊,沉声说道:“回去吧,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都把它忘了,能做到吗?” 林霁不语,却止不住的轻颤,他又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半拥半抱越过了两个人的身体,然后放开了她,说道:“走吧,不要回头。” 林霁初时淡定地走了几步,可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慌不择路,仿佛后面跟着鬼魅一样。 杨铮看着她背影消失,方转过头来说道:“赶紧料理了吧。” 谭刚用脚踢了一下三文的身体,说道:“真是便宜了他们。” 第二天一早,竟然下起雨来。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子,屋子里倒有一种霉湿的潮气。林霁早就醒来,只是打量了天花板上一盏吊灯,再看着壁角暗红色的衣橱,只觉得头里愈加昏沉,过了很久才晓得是在陈燕飞的家里。转头一看,果然陈燕飞睡得很熟,大喇喇露出一截手腕,也不知道冷不冷,林霁略略起身,为她掖了一下被角,只觉得心慌气短,头重脚轻,只好慢慢躺下来,自己试了一下额头,却是烫的厉害,她伏在枕头上,慢慢闭了眼睛。 雨似乎更大了些,林霁模糊记起昨夜慢慢淌开的血液,只觉得身上寒意更甚,裹紧了棉被,心里暗想,果然是一场好雨,一切都洗涮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可是有痕迹吗?或者果真是幻梦一场,她越想越糊涂,恍恍惚惚,只觉得那只手似乎还抚在自己的嘴上,萦绕鼻端的始终是淡淡的烟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