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太子瑛在东宫中毒一案,不仅对朝堂后宫造成影响,对慕辞和李玖的亲事也有了影响。 论起来只怪慕夫人寻得媒人太过认真,换了别的媒人,为被赐婚的两人牵线说媒那就是实打实的事,哪怕八字相冲在媒人嘴里也是最佳姻缘。被圣上赐下的缘分哪有不好的呢! 可慕夫人请来的媒人不同,严格按着三书六礼的规矩来,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不匹配。听说李玖的幼弟在东宫出事,立刻去了敬王府询问是否与和慕辞八字不合的原因。问名的规矩,若是庚帖奉在供桌上家里有人出事,就是八字不合造成的。 李玖心里烦躁又捏着身份,根本不愿和那媒人见面。媒人来了敬王府接待的仍是全福,全福还是笑吟吟地把媒人迎进花厅,奉茶上点心,招呼人坐下。 媒人毫不客气地喝了一盏茶水,放下茶盏直接说了一句九郡主与慕公子的八字是不是不合,听说敬王府刚把慕公子的庚帖迎进府里,府里居住在宫里的世子就出了事。平民百姓不晓得究竟出了何事,只是从严肃的邢部衙门和大理寺门前经过时看到紧张的官爷,推测出约是出了什么大事。互相一传就有了许多说法,最可靠的就是东宫有人中毒。 全福脸上的笑也不收敛,轻手轻脚地放下茶盏,看着媒人的目光多些玩味,一手袖在衣袖里。 “杂家倒是不晓得,世子出了事情,刘婆婆问这儿作甚?” 媒人抹了抹脸上厚重的脂粉,抓着手帕看着全福,眼里丝毫没有对宫中使者的恭敬,反而隐隐有些不屑。 “问这儿当然有用,八字不合结亲,会倒大霉的呦,老婆子也要倒霉嗬!” “哦?” 全福看着嘟囔不停的媒人,白净的脸上笑容终于收敛。袖里的手暗自收紧,抬眼看着那敢怒不敢言的媒人,他这才忍不住微笑起来。 “刘婆婆慎言,这亲可不是您定下的,而是今上下过赐婚圣旨的,这般的亲事也会不能结亲么?刘婆婆,慎言!” 全福说了两句慎言,最后一句说完锐利的目光直接停在媒人的脸上,直接将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才微笑着收起自己的目光,端了茶盏安然地喝茶。 今上亲自拟的赐婚圣旨,媒人能说这两人八字不合么,这与公然对抗今上也没什么区别了。媒人敢说么,不,她根本不能说出来。媒人颤巍巍地抬手,使帕子擦着脸上的汗水,抖着手帕。 “能能,是老婆子失言,这是门好亲绝好的亲事……” 全福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吓得不行的媒人,倒也不愿再为难她,换了惯常的和善模样与她聊天,说几句敬王府近日的喜事。 从迎进慕辞庚帖的当天,后厨的黑狗生了一窝小狗,到门房小木母亲的痼疾痊愈,再到后院的采买仆隶出去采买,在路上拾了一个大金元宝。最后话锋一转,说了句都是托了慕公子的福,九郡主跟了慕公子定然是好的。 这次媒人可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点头赞同,说慕公子在府里时已经这般,整个慕府都喜气洋洋地等着,盼她把李玖的庚帖带过去。 全福笑吟吟地接了,又说到李玖及笄时在宫里的宴席间一舞成名,一袭白衣翩翩而舞仿佛月神临世,被圣上赞为第一舞。李玖的舞和李玉衡都是承袭于昔日的棠朝第一舞娘梁丘娘子,跳起来自然有名家之风不同凡响。 媒人乐悠悠地点头,脸上的汗流下花了脸上的胭脂,她却不自知笑得开心,花花绿绿的脸煞是好看。 全福陪着媒人在花厅坐了一个多时辰,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相谈甚欢地起身辞去。全福亲自把媒人送去二迎门,才进了账房继续帮杜宇忙碌。 一旁的媒人出了敬王府,抚了抚仍然不安躁动的心口,而后转去了慕府。慕夫人对她笑得也是一脸和善,只说听说敬王府的世子出了事,您看这怎么办?慕夫人拿一把剪刀修着一盆媒人不认识的花草,笑着反问一句怎么了,敬王府的世子在宫里受了暗害和慕府有什么关系? 媒人当下不敢多言,缩着脖子摇头解释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听说了这事好奇问问。慕夫人对着媒人柔婉一笑,而后说了一句府上幼子不听话,养了个雪狼崽子在府里,刘婆婆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可要当心了。雪狼崽子,媒人心里一紧,暗道果然是武将世家,别家都养狗慕府养雪狼崽子,果真不一般啊! 后来出门的时候,媒人边走边战战兢兢地打量四周,生怕从哪处树丛子里跳出一只猛兽,将自己衔去。 邢部和大理寺的人连夜审讯着抓来的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这可是危害储君的大事,邢部大理寺顶着重大的压力审讯,生怕问出什么牵连朝堂后宫的大事。 那几个宫人也不老实,哭哭啼啼闹着说自己没有下毒,最后大理寺卿不耐烦地上了邢,就有人招了几句,说那盘东西经过了谁的手,他看到有人往里面添了东西。邢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合计,先递了折子给圣上接着审问,竟然也招了出来。 东宫的茶点此类都是在东宫厨房做的,材料都是殿中省预备的,那日在东宫经手过茶点的宫人,每人都受了邢把制作茶点的经过交代了一遍,还有宫人交待碰过茶点的人有以前承恩殿的人。 大理寺卿张莲生,邢部尚书王翰两人都善观微,私下里就凑在一起讨论这是个棘手的事情,谁晓得最后会查在谁的头上,也都怪那杨松鹤多事,让殿中省的人彻查不就好了么!这下查出来一个承恩殿,可该如何是好? 王翰和张莲生一商议,一人写折子一人去查明宫人的身份,这一查不得了,竟然还真有一名宫人是以前承恩殿贴身伺候皇贵妃陈氏的大使女——管清。 这管清原是贴身伺候皇贵妃的,因犯了错被皇贵妃杖毙,行刑到一半的时候太子瑛正好看到,就把她救下来放在东宫里做个二等使女。东宫事也不多,管清作为一个进不得正殿的使女也没什么事,平时在不好与其他宫人交流。 管清那日是负责把茶点从东宫厨房端到太子书房前,由太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接过送进书房,然后太子吃了就中毒了。 这事仿佛显而易见,王翰一想这有下毒时候背后又有人,八成是这个管清下的毒了,而且有可能是皇贵妃陈氏指使的。张莲生与他一对眼,双方就明白了对方心里所想。奈何管清嘴硬,任张莲生把大理寺的刑具走了一遍,她也咬死了自己没有暗害太子的心。
两人差点儿被气笑了,其他抓进来的宫人都是太子移居东宫的时候,凌后亲自挑的伺候的人,还有一个例外也是跟了太子两三年的,不是这承恩殿原来的使女还能是谁呢?不过她不承认也不是办法,杨松鹤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准备弹劾他们呢。王翰无法,只得找圣上求了搜查令去搜管清的屋子。 两人领了十几个衙役,进了东宫由昭武卫的成琳领着,往管清居住的一排宫人倒坐房走去。这一搜可搜出了不得了的东西,管清的枕头枕芯里埋了一包药末,被眼尖的衙役发现搜出来了。 这下好了,人证物证俱在,不怕那使女不开口了。两人当场验明了药末,和太子瑛中的毒一模一样。只是管清仍然嘴硬,只说是旁人塞进她枕头下的东西,她不清楚。张莲生执掌大理寺十余年,还没见过这么烈性的女子。 不过烈性也没用,被刑具折磨得半死的时候还是认了罪,在两人早就准备好的罪状书上签字画押。自此东宫储君中毒案只用了两日就了结结案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次日早朝的时候把罪状书和搜出来的药末呈上,阐明了事实恭听圣上发落。 一见事情有了结果,杨松鹤就第一个捋袖子站出来,从皇贵妃当日克扣太后宫中的份例,说到为人跋扈见了太子不依制行半礼,直到现在竟然指使使女,毒杀储君未遂,简直十恶不赦万死难赎其罪……眼见早朝都过了半杨松鹤还在数陈氏的罪状,陆庭笙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请圣上依律发落凶手。 按例,凡是经手过那盘茶点的宫人和负责东宫宫人的嬷嬷都要杖毙,主使后妃则褫夺位份,贬去东宫一生不得出。这下朝堂立刻寂静下来,偷眼看着陛阶不敢出言。朝堂也知圣上对陈氏的专宠,这打入后宫永生不得出,谁知道说出来会不会惹今上不快呢? 跪着的张莲生偷偷擦着额角的汗,瞧着一旁恭身垂手的陆庭笙,心里怨得不行。这可要圣上如何处理? 今上一身明黄龙袍,双龙盘珠冠的旒珠半遮了一双鹰眸,使人看不清他眼中的莫名情绪。等到众人俱惶恐不安的时候,今上才悠悠开口。 “既然已经证实,自然要依律而行。就按众卿的提议行事,将陈氏削去妃位贬去清凉宫,有关之人俱杖邢!” 众人一愣,而后不可思议地看着看着御阶上的圣上,这么容易就治了陈氏的罪?不是说圣上对陈氏宠爱不绝么,隆宠十余年的陈氏就这样倒台,再也无法翻身了?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陆庭笙和昆翳已经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圣上圣明!” 众人急忙跟着跪下,行了大礼山呼“圣上圣明”,而后被圣上喊起,一些反应慢的臣子还觉得像在梦里,这事就这么轻易地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