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华章说得没错，的确是母亲狭隘了。阿容是自小养在我身边的，自然是父母双全的孩子，他素来与你亲近，做小儇与你睡几晚也是好的，免得我再去寻别家的孩子。”

    慕辞见慕夫人想明白，心里的欢喜才抑制不住地透上来，回了句一切凭母亲做主。心里却想着慕华容陪自己睡觉容易，只是要吃三五日的包子花生鸡蛋莲子，怕是不愿意。这心里想着话就不经意地说出来，恰好被慕夫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慕夫人哭笑不得地斜睨了他一眼，回到你当小儇就是整日吃这几样东西啊，那谁家的孩子还愿接这差事儿。慕辞这才明白原来那东西不过是晚饭后用一些，不是每顿必吃的，才开始后悔自己买多了东西，早知这样就该少准备一些的。

    慕辞回来昭华堂就见慕华容在一边逗着大黄小白，顺便等着自己回去，瞬间心就软了下来过去一把将蹲在地上的人拉起来，笑着问了一句哥哥成亲前阿容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还有莲子包子吃哦。慕华容见他唇角微扬，直觉他心情不错就直愣愣地点头，回了句要。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吃三日的包子莲子和鸡蛋，仍在惊奇得慕辞居然会主动和他一起睡。慕辞看了眼旁边充作装饰的日晷，觉得到了和许鸿林总约定的时间，直接抱了慕华容出府往望江楼走去，去赴一场宴席。

    婚宴时要找几位傧相陪着慕辞招待客人，去敬王府抬嫁资的时候也要几个人陪着，慕夫人找了自己娘家的两个侄儿，慕辞又定下了许鸿林总陆岩和金吾卫的谢青延，算是凑齐六位傧相。今日却是要做东请六位傧相吃喝一顿，顺便商讨一下去敬王府抬嫁资时的分工。棠朝风俗新郎不上门迎亲，只有抬嫁资的时候才能进女方的家门，那一日定然要被女方客人好好为难，到时候慕辞能不能顺利出来就要看跟去的几位傧相的本事了。

    慕夫人娘家的两个侄儿是慕辞舅家的双生子，大的唤齐泽，小的唤齐波，两人都供职于皇城的武学做武师，继承了慕辞舅舅的方正长相，站在一处时就让外人分不出彼此。

    慕辞领着慕华容进了望江楼就见其他六人已经到了，正定了监门卫来望江楼时常用的包房谈笑，只是气氛略有些凝滞。慕辞推门而入六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惊得慕华容一个激灵就躲在慕辞身后不敢出来。五人的目光又收了回去，继续淡定地谈笑风生，只有谢青延一人不屈不饶地继续盯着慕辞，目光下移就与慕华容怯怯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们倒是来得早，我这个东道主反而来迟了，当自罚三杯！”

    慕辞如何不解这其中的氛围，大致是许鸿林总陆岩与自己表兄一见如故聊得开心，一旁的谢青延则因为冷面寡言被忽略了去。许鸿三人虽然比娄安懂得收敛情绪，但对于向来敌对的金吾卫也没有什么好感，见谢青延寡言正好不搭理，顺便心里暗自埋怨了慕辞如何请了冷面阎王。

    谢青延冷面寒霜，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也像有万年飞雪聚集，又因为他处事极为严苛，对着自己的手下也是毫不留情，三卫一营给的诨号也就是冷面阎王。慕辞自然猜出请了谢青延会惹许鸿三人不喜，只是还是请了。如今见他们不搭理自己也在意料之中，拉着慕华容进去对谢青延笑了一下。

    “谢将军来得早，觉得这里的茶水如何？”

    慕华容倒不是害怕冷面寒霜的谢青延，只是比较不喜他的目光，此刻慕辞领着他坐在，位置正好挨着谢青延而坐更是不耐。谢青延听了慕辞笑盈盈的问话也不回答，又打量了一遍慕华容的身量和筋骨，见他一双眼睛沉黑明澈，才出口一句。

    “这就是慕将军的幼弟，果然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和你幼时的模样一般，将来的成就只怕不在慕将军之下。”

    慕辞听得谢青延夸奖幼弟，当即挑起眉头回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幼时的模样，那可还记得东北深山老林的山溪树丛。

    慕辞幼时长于边州都护府，与谢青延在东北一起骑马射箭过许多时日，后来慕府老太爷领着慕辞回皇城两人才算分别。后来今上出巡东北，前金吾卫上将军卫灵随行，见了谢青延觉得此子资质上佳就将人领回皇城安置在金吾卫里。当时慕辞已经在监门卫成了直长，本打算让谢青延和自己一起供职在监门卫的，最后莫名地分开。这些旧事慕辞向来很少提起，谢青延更不会无故提起自己和监门卫上将军的往事，所以连向来亲近的许鸿也不清楚两人的交情，只以为是惺惺相惜的感情而已。

    纵然两人都不是调皮的性子，但长在军中自然也有几分天然的野性，相约去打猎捕鱼，在深山老林里一逛一整天也是常有的事情。边州都护府虽然设在靺鞨城，但慕府老太爷和谢家将军一直驻扎在武阳城，靠近长白山的地方。东北的山富，两个小孩子随意逛几圈也能带着猎物回去请赏，加上谢将军又有意锻炼两人，也就任由两人在深山野林里到处乱逛。

    “记不清楚了，但是还记得你一石头下去就能砸晕溪水里里的三条鱼。”

    谢青延也不理会一旁五人惊愕的目光，平静地回了一句在慕辞下属面前揭了他的旧事，向来积了万年飞雪的眼睛里也露出点点笑意。东北有句俗语棒打狍子瓢舀鱼，就是形容山林里的物产之盛。慕辞幼时就跟着慕府老太爷修习内功心法，一石头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所以砸晕三条鱼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让当时的谢青延惊诧不已。

    慕辞揉了揉鼻子，想不到幼时的陈年旧事还会被人翻出来，当下就转开了话题，不欲在旧事上多说生怕谢青延再抖搂出什么他已经不记得的事。还好谢青延也不是娄安那等人，说了一句就不再提而是顺着慕辞的话往下接，直把其他好奇心大作的五人勾得心里痒痒。

    监门卫的三人忍忍忍不住了，林总就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头儿您和谢将军老早就认识了，还是青梅竹马不成？慕辞无奈扶额，不想和他争论青梅竹马该不该用在这里，只回了一句幼时在东北和谢将军一起习武而已，没把一起打猎捕鱼说出来。绕是如此也让监门卫的人震惊了，难怪监门卫和金吾卫看着水火不容，实际上却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动上面的磨擦。合着不是因为两卫的兵将沉稳，而是因为两卫上将军有私交。

    一旁的齐泽齐波也跟着凑过来，无辜地逗弄着端坐着的慕华容。他们在武学里对谢青延也只是耳闻，故对此不太感兴趣。

    慕辞借着喊小二脱身，走出了包房去吩咐店家传菜，菜色是原本就商议好的宴席。小二笑呵呵问了一句最近楼里新来了唱小曲儿的姑娘，客人要不要召去听听。慕辞低头往楼下厅堂看一眼屏风后执着红牙板唱歌的姑娘，想着今日娄安也没跟来索性不叫人了，就摇头拒绝了店家的意思。

    以往来望江楼的时候娄安都会跟着，那小子一向是个喜欢召说书唱曲儿的风流人物，却又因为家里管束严格，只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今日娄安没有跟来慕辞又想着自己即将娶亲，哪敢在这节骨眼上惹出什么事，吩咐过店家上菜后就直接回了包房，竟然连那长相清秀的姑娘都未看一眼。

    慕辞给许鸿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拉着谢青延活跃一下氛围，总不好把人请来却晾在那里，他可是还指望靠着谢青延避过抬嫁资时的为难。许鸿那边端了酒水，就拉着谢青延说道些鸡零狗碎的琐碎事，片刻便拉进了几人的关系。许鸿的交际能力的向来是监门卫里最好的，与人攀关系亲热起来从来是无人能及，监门卫和羽林卫的关系都是许鸿拉扯过来的。单臻原本不过是欣赏许鸿的能力，被许鸿忽悠一阵就开始欣赏监门卫所有人。

    酒过三巡说起慕辞就要成亲，最兴奋的当属齐泽齐波两兄弟，两人是几人里年纪最大的，被陆岩撩拨了两句就制不住心情，张口就是要把慕辞李玖的女儿定下来，留着给自家孩子做媳妇儿。慕辞端着酒盏沉默不语看他们胡闹，心里却想着还未成亲这以后的孩子就要被别人给定下来，自家两卫表兄也不曾生子，却都开始惦记儿媳妇儿了。

    慕辞被监门卫几人劝酒，喝得微醺才停下来，借着酒意和众人商量抬嫁资那日该如何作为，如何行动方能不被女客为难。抬嫁资的时候未来女婿登门肯定要受一番为难，这时候就要看新郎带去的傧相的本事，如果傧相能讨来女方欢心，也就能免去太多的折磨难堪，否则的话就要受了难堪。

    齐波趁机说起自己娶亲抬嫁资时受得为难，拍着熊口说到时候定然不会让慕辞难做。抬嫁资时女方为难通常会在楼阁上撒下沙子或者五谷，使唤登门女婿捡干净，不捡干净不许进放嫁妆的地方抬嫁资。偶有调皮的女方，抬嫁资的时候还会出一个大胆女子带着幂离出来考问新郎，若是答不上来可是要封红包。

    慕华容被林总逗着喝了几口果酒，红着脸颊在一边打瞌睡，只是身边慕辞他们谈笑声太大让他睡也睡不着，索性就趴在桌上看他们聊天。林总低头仍不忘逗着屯营里常见的小孩，说了一句头儿成亲了就不要你了，要不要待会儿跟着我们几个回屯营，你娄安哥哥可是惦记你好久了呢。

    娄安几人轻易出不得屯营，每次告假慕辞也喜欢找各种的理由推托过去，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逗一逗去屯营的慕华容，或者看着自家上将军为了敬王府的郡主急匆匆地出来进去。慕辞准备婚礼到现在，就没有带慕华容去过屯营了。娄安几人整日在屯营里闲极无聊，只得在演武场里试炼一番。林总想着真把慕华容骗回屯营，只怕娄安立刻就能恢复气力蹦起来抢夺。

    慕夫人定下抬嫁资的日子是七月廿八，今日离廿八已经相去不远。开箱婆子是慕夫人早就找好的了，就差慕辞领人去抬嫁资。几人商量了那日的行程，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不善饮酒的谢青延也喝得有些晕乎，红着脸看着都带着重影，一贯冷淡的脸上却出现了点点笑影。

    慕辞在东北时认识的谢青延是个和普通男孩子差不多的，纵然性子冷淡，和慕辞在深山老林里奔走也是带着笑的。谁知长大后就成了一副冷面寒霜的模样，生生地把皇城里思慕他的闺阁女儿吓得断了念想，见了谁也没有了笑容。此刻又见到谢青延笑的慕辞自然惊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顺便调笑了一声谢将军也是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呢。谢青延比他大了两岁，此时已经二十有三，就算皇城里没有长辈为他打点也是到了娶亲的时候了。

    谈笑后已经过了戌时，众人只要了果酒喝了许多也没有醉得出溜到桌子底下去，只是有些微醺的醉意。慕辞唤了小二来结账，问过众人可要雇马车送回去。大男人喝点儿酒也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哪个愿意坐马车回去，都干脆地拒绝了。慕辞见他们头脑清醒也算放心，在望江楼前看着谢青延许鸿几人结伴回了宫里屯营，齐泽齐波兄弟回了家，等到两拨人都走得看不见影子，才低头拉着慕华容往慕府的方向走去。

    走到路上夜风吹来，慕辞皱了皱眉头才觉得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低声问了问慕华容冷不冷，又替他把领口紧了紧才快步回了慕府。

    （四更结束今晚好好琢磨琢磨简介的事封面待会儿改另一张试试另外第一卷差不多可以完结了目前第二卷写了一点儿只是没想好卷名我再好好想想^=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