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离成婚只余几日，李玖表面看着镇静心里却也日益紧张起来，难得地在乐室练舞也是心神不宁，耳边尽是外面嬷嬷婆子的嘈杂声音。李玖愤恨地想着有什么好讨论的，一边失神之下下腰的时候就扭了一下，摔倒在铺了软席的地板上。

    或许是摔倒的声音惊到了外面的人，明艳转瞬便推开乐室虚掩的门进来，见李玖摔在地上喊了一句郡主就赶紧来扶，一边问着她可有摔伤。李玖起身小心地动了下腰，揉了几把见没什么痛感和不适的地方，也就放心地推开明艳，自己坐在乐室里唯一一张椅子上。

    “我没事，就是方才不注意摔了一下，也没有伤着哪里。”

    明艳低声说了一句没伤着就好，这眼见就要成婚了若是受伤，拜堂成亲的时候可该如何是好。李玖听了这话就扭开头，心里想着她受伤了慕府的人还能不要自己了不成。这样想着心里就不畅快起来，一旁的明艳还在埋怨着她做什么非要在这时候练舞，忍不住驳了一句要嫁人就不能跳舞了么，随后憋着火气出了乐室。

    坐在软榻上的时候，李玖的心里还在想着乐室里的事，对明艳的一番问话也是爱答不理，让一边的明理瞧出了不对，伺候得愈发小心谨慎起来，唯恐错了什么得了责骂。

    李玖开窗瞧着外面池塘里的锦鲤，原本满池子金红漂亮的锦鲤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堆色泽乌黑的鱼代替，瞧着那一片黑影觉得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喂鱼的心思也在瞬间消弭。

    “我池子里的锦鲤呢，怎么全成了一群黑乎乎的杂鱼？”

    明理在她身边行礼，更深地低下头来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明艳原本在收拾着梳妆台，听了她的话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玉簪，低声回了一句上次郡主不是和三公主商量烤鱼，下面的人就在池子里养了鱼苗。

    李玖自然不可能忘了这事，她还记得是自己吩咐的林嬷嬷去办的，那是什么下人私自弄得。她原本就是心里不痛快想要找事，明艳一番没有破绽的回答，却让她一拳好像打在棉花里，收拳的时候虽然不疼只是堵的慌。明艳见她不再追问，小心地端了一旁的鱼食送来搁在她手边，怯怯地喊了一声郡主。

    明艳原本是宫里的宫人，在宫里最辛苦的地方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李玖进宫时不过九岁，身边仅有明流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使女，太后瞧着心疼就让她再选一个陪着。当时她刚经历了被府里姨娘欺压的事，对那些眼神灵动的女孩子莫名害怕，最后看中了里面并不出彩的一个。太后给取了明艳的名字，就让她跟在李玖身边。如今明艳也服侍了她整整八年，李玖本想着她不会如幼时那般怯弱，现在听着她喊的一声郡主才觉出自己的任性。

    “放着吧，顺便去乐室把东西收拾妥当，这几日我就不进去了！”

    李玖抿唇沉默，明艳几乎以为听不到回应的时候她才蓦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闷闷的不虞。李玖打小被娇惯得厉害不晓得如何表达歉意，做了再大的错事也只会僵硬地说一句下次不会了，还只是会对亲近的人说出来。见她态度放软明艳也是赶紧表态，对着李玖一笑行礼应是。

    正当两人对望的时候，林嬷嬷却是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带着一脸喜色给李玖行礼。李玖喂了两把鱼食方才转回身子，淡淡地问了一句嬷嬷怎么如此高兴。其实不问也大致猜得出来，这时候能令敬王府高兴的，不就只有李玖的婚事了么。大约是慕府又送来了什么东西，或是慕辞遣人来问她的情况了。前些日子李玖装病闭门谢客，慕辞日日往敬王府打听消息，林嬷嬷听说一次就满面喜色地来告知一次，话里尽是郡马心里惦记着郡主的呀。

    这次也不例外，林嬷嬷张口就是慕府送轿前担过来了。李玖想了想梁梅嬷嬷给她的册子，问了一句此事不该杜管家负责么，怎么来我的潋波院了？轿前担向来都是管家送来的，难不成还能要后院的嬷嬷去接待不成。林嬷嬷笑着说了一句送轿前担的仆人走了，只是。

    “只是杜管家托我给您带个东西，说是要您亲自过目！”

    李玖想着会是什么要紧东西，难不成慕府会在这时候陪送什么值钱东西，可是瞧着林嬷嬷两手空空，身后也没有跟着捧物件的使女，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东西。林嬷嬷谨慎地瞧着四周，又为难地瞄了两眼屋里的明艳明理，一副欲言又止唯恐话语外传的模样。看她的样子李玖心里就有了隐约的猜测，而后不耐烦地挥手使明艳明理退回外室，问了一句可以拿出来了么。

    “郡主您瞧！”

    林嬷嬷靠近了李玖，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份折好的信纸，交到她的手里挤眉弄眼。果然和李玖想得一样，又是那慕辞暗地里背着众人往自己身边递东西。

    “郡主看的时候可要小心，别给静姑姑发现了。若是她知道我们又偷偷地帮您和慕将军传消息，非得再训斥一顿不可。”

    婚前不可通信，林嬷嬷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静姑姑却是一丝不苟地照做，完全限制了李玖和慕辞的来往。前些日子慕辞探望李玖未果，就偷偷地求着明理帮忙捎了一封信进来，被静姑姑知道后当场发了火，指着明理的鼻子狠骂了一通。林嬷嬷做这些自然要躲着众人，此时看着李玖掂量的神色就心里打鼓。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婚前不可通信，老人们定下的规矩我们怎么可以轻易破了！”

    李玖想着再有几日就要成亲，这才一边训斥着林嬷嬷一边接过那信。只是信在手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打开，而是搁在了桌上。李玖好笑地瞧着一脸期待的林嬷嬷吩咐道忽然有些惦记嬷嬷亲手做的糕点，嬷嬷不如下去领着明艳明理去小厨房做一些端来。林嬷嬷这才意识到了失礼，连忙惶恐地退下去告辞，临走前不忘把明艳明理带走。

    等到外间的使女撤干净，李玖才拾起了那搁在桌上的信，感叹了一句连信封都没有。以往慕辞送来的信都是上好的纸，带着暗纹和香气的厚实纸张折好放在厚茧封里，抽出展开就能看到那笔挺傲然的字迹。现在的信却是一页薄薄的书纸，拾起对着阳光甚至能看到折叠在一起的字迹。

    李玖心里嫌弃，也是忍不住打开了那信纸。不大的信纸完全不及以前的长言，只稀稀疏疏地写了几行字，带着匆忙而就的粗糙与随意。

    三年期已过，洛水为卿修。楼阁玲珑塔，沁云为卿留。赠卿以慧剑，盼作时时念。吾念及幼时相许之言而今得偿所愿，特为玖筑洛水院沁云阁，盼与玖生死盟约缘定堂前。

    写得不如以前的那些书信。

    李玖心里只存着这一个想法，看着那极尽直白的言语忍不住撇嘴，心里想着就这文采简直是给慕府老太爷和陆庭笙蒙羞。亏得还有人夸他文采斐然气度翩翩。

    “这样的信，居然还拿得出手。”

    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一句，李玖这才把那菲薄的书信重新折起，想了想起身翻出那只墨漆盒子，把书信好生地放了进去。无论多嫌弃那简陋的书信直白的话语，慕辞送来的东西她就会好好收着。

    李玖幼时就有这个习惯，自己珍视或者爱护的东西一定要自己放起来藏好，除此外敬王妃想帮她收着也不行。那时候因为性子野没少被敬王妃打趣，调笑说李玖大概也就这一个爱好才是女儿家的姿态。

    正在出神的时候，明理捧着一盘刚出锅的糕点过来，直接放在了李玖面前请她尝尝，且好奇地探头看着她怀里的那个盒子，问了一句装的什么。即使知道明理不过无心一问，李玖还是忍不住瞪她一眼，不答话伸手去拿那桂花糕。时至八月正好是丹桂盛开的时候，敬王府世子李璟院子里刚好有一棵长了十余年的桂树，每逢这时候林嬷嬷就喜欢领着使女去摘花，做些桂花蜜桂花酱之类的吃食来讨李玖欢心。

    李玖向来喜欢这些甜食，吃了一块觉得味道尚佳唇齿留香，就禁不住又伸手取了一块。只是还没送入口中静姑姑就过来了，瞧见她动作就蹙起眉头，拦了一句这时候怎么在吃零嘴。李玖情知要坏事，赶在静姑姑亲自拦着自己之前一把将那糕点塞进嘴里，鼓着嘴巴吞咽。

    “姑姑怎么这时过来了，不是在库房清点明日要用的红绸和灯笼么？”

    明日敬王府就得张灯结彩，静姑姑早上说过后就去了库房，清点明日要用的各类装饰，红绸彩纸，灯笼花烛一样样地点明，生怕明日缺了什么又买不到。

    “已经点好了，可能会缺的东西也已经告知前院的杜管家去采买了，单子我也列好了。再过一会儿就该用午饭，郡主这时候吃零嘴怕是不妥，还是等着用饭好。”

    静姑姑行了一礼，交待了库房那边的事又从怀里摸出单子，放在李玖面前的桌子上。眼角的余光看到那盘糕点，忍不住皱眉劝了一句。李玖这几日起的晚，几个嬷嬷晓得她心情紧张也就由着她睡，每日赶不及早饭，就把潋波院的午饭往前提了一个时辰。现在这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她却还在吃着零嘴，待会儿午饭端过来肯定又吃不了多少。

    李玖脸红了红，掩饰地去拿静姑姑放好的单子看了几眼，粗略地把单子扫了一遍静姑姑的目光还停在她脸上，看得她忍不住开口。

    “不过一盘糕点，嬷嬷至于和我这么计较么？前些日子您还说我消减了，那嫁衣穿着腰身都宽，现在我多吃两口补回来，出嫁的时候不是正好能穿上那嫁衣嘛！”

    静姑姑被李玖一番辩白逗笑，忍俊不禁地瞪她一眼，瞧她一副故作理所当然实则泄露紧张的眼神，与她打商量的模样，摇头无奈一笑。

    “多吃两口糕点就能回来了，这话也就郡主说得出来。那嫁衣本就能上身，郡主说着好像瘦的没法穿一样。”

    （不太会写情诗将就看吧捂脸我尽力了反正就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