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慕辞取了几个栗子，心里虽然泛着苦意不知为何嘴角的笑却愈发明显，直到吃了几个栗子后才记起来问问慕夫人这其中有什么由头。慕夫人点着桌上的五个盘子，笑着回了一句五子，自然取五子登科之意，现在我与老太君就等着你和阿玖给慕家开枝散叶了。 慕家这一族看着虽然繁盛，其实慕府老太爷慕长丰早在镇守安东都护府时就分宗另立，故慕家这一支现在人丁稀少，慕府二房慕成仁又一无所出，长房慕成化也只得慕辞慕华容两个男丁，在皇城里算的上的门庭凋敝。 慕夫人说完这句话就盯着慕辞不动，直把他看得目光躲闪脸色微红方才挪开视线，柔声哄着慕华容多用一些。慕辞咳了两声觉得脸上的热度消了下去方敢开口，顶了慕夫人一句现在说这些还早，开枝散叶也不急这一两年。慕辞说的可是真心话，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娶回家自然要先耳鬓厮磨个一两年，再提孩子的事。哪就那么急着要孩子了呢。 慕夫人说了一句若是三年前你就娶亲，我自然不逼着你们要孩子，只是现在同你差不多大的人都已经添了子息，你也该抓紧了。 敬王府里李玖也正对着桌上的五子发愁，听了静姑姑的解释更是羞得满面通红，差点儿就把盘子给摔了，嘴里一个劲儿地嚷着不想用。还没进门就要吃这东西，她差点儿就说出来不想嫁了那句话。静姑姑耐心地哄着，说是慕府那边慕将军也和您一样，都是要用的。李玖抽了抽鼻子，直接起身辩驳了一句。 “既然慕辞都吃了，哪里用得着我再吃，让他自己生个五子出来不就是了！” 静姑姑哭笑不得地站着，心说若是慕将军一人生的出来那才好呢，随后又去哄已经坐在梳妆台上的李玖，端着一盘子莲子凑过去。郡主吃几个好了日后会得来福气的，慕将军在那边估计也在想着您呢，吃一个吧。静姑姑说得好听，把慕辞抬出来李玖的气就消了三分，对着盘子里的莲子瞪了一眼，咬紧唇瓣。 李玖露出这样的表情，通常都是要妥协的意思。静姑姑赶紧抓着时机又把盘子往前送了送，带着笑意看着李玖。李玖复又烦躁地动了两下这才郁闷地拿起一颗莲子丢进嘴里，匆忙地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静姑姑准备的是鲜嫩莲子，入口就有一股清甜的味道，绕是李玖没有仔细品尝也难得地觉得好吃，偷看了静姑姑一眼，见她垂头又偷偷地摸了两个塞进嘴里。 “郡主慢些，这东西准备很多，若是不够奴婢再去取一盘过来！” 静姑姑抬头，李玖才看清她眼里满满的笑意，顿时羞得面色通红，想要吐出来嘴里的莲子又觉得不好意思，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地哼了一声，又取了几颗莲子出来。 什么五子登科，岂是吃几颗莲子就能吃出来的！李玖恨恨不平地想到，躺在床上也觉得意气难平干脆从枕下摸出两颗糖塞进嘴里，当做晚上的莲子嚼碎，觉得纾解了心头闷气方才睡去。只是梦里也逃不脱今日的事，以前那些被自己刻意忘却忽略的事情又浮现在梦里，使她在梦里都受着那不痛不痒的折磨。 梦里倾泻的暴雨，马车行走在山林间碾过碎石的颠簸，耳边的流水和断裂声，都像一场记忆幽深的梦。梦里有一簇火光，朦朦胧胧映着谁的身影护着自己，火光里暖融的空气驱散了身上寒凉的气息，可脸上是抹之不去的水痕…… 慕辞醒来之后，才发现原本睡在自己里侧的慕华容已经趴在他身上，难怪他睡着睡着觉得有重物压身。忍不住在慕华容的背部拍了一记，见他依然睡得香甜，慕辞才放弃了喊他起床的想法，将他挪在一旁自己从床上起身。 刘宴领着小使女进来放下洗漱东西，看着未拉开的帐子低声问了一句可要喊小公子起床洗漱？慕辞摇头说不用，反正这几日也不用读书习武留慕华容歇几日也好，就一个人绕去屏风后换了衣服。慕府老太爷教育慕辞时就不喜欢以刻苦相劝，反而喜欢讲一些劳逸结合的说法，通常是慕辞做的越好他管得越松。这法子也确实能激励孩子努力，至少慕辞当时不用别人劝着就知道努力修习内家功夫，这样玩耍的时间才越长。 慕辞教育慕华容时自然也用了这法子，只是慕华容似乎不懂得劳逸的区别，通常慕辞见他进步大了夸奖一句劝他休息，他一本正经地点头转身回了房间又接着练习剑术。慕辞有次问他怎么玩的时候还在练武，结果小孩子拿着木剑在他眼下晃着，严肃地回了一句没有内功，不是练武，在玩。那时候慕辞才知道慕华容一直把修习内功心法称为练武，其他除了修习心法以外的练剑骑射读书习字都是在玩，瞬间就明白了为何慕华容身子骨一般于武学和读书上却深有天赋。 今日初六，是慕府往敬王府送去轿前担的日子。慕辞洗漱好后去了寿安院请安，一眼就看到了慕夫人准备齐全的轿前担，鱼rou和鹅放在担子里打点清楚，慕夫人身边的嬷嬷正在合上盖子。 “母亲这就打点好了，不如饭后我送过去？” 慕府老太君本安稳地坐在美人靠上出神，听了这话就露出笑脸。老太君虽然病情刚好，但精气神倒是很足，笑过后乐呵呵地招呼慕辞过去坐下喝茶，一面吩咐人去端来早饭。慕辞点了点头，过去扶着慕夫人一起坐下，讨好似得捏着她的肩膀轻轻锤着。 慕夫人却不吃这套，佯怒推开了慕辞的手，而后摇头对着老太君告状，老太君的孙子是愈发没有规矩了，都要成亲了反而不如幼时乖巧。说完又对慕辞瞪去一眼，干脆地回了一句。 “这轿前担是管家送过去的，我早就吩咐过了。不用慕将军跑腿，你安安生生在家待着帮我预备东西就好，别想着再往敬王府去了！” 慕辞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慕夫人当然清楚明白，所以才会这般直接拒绝了他，还不忘揶揄他几句几日就能娶进府里的人，用得着这么惦记着么，不是抬嫁资的时候见过一面了。慕辞复又看了一眼装好的喜担，对着上面的红绸彩球说了一句抬嫁资时哪里见得到人。 “怎么见不到人了，抬嫁资的时候九郡主不出现你们怎么去抬嫁资的？莫不是敬王府宫里出来的嬷嬷不许，直接领你们去抬嫁资了？” 慕夫人诧异地问了一句，惊讶的表情让慕辞霎时就懵了过去。这，抬嫁资的时候就能见未婚妻？他向来不清楚这些规矩，慕夫人讲的时候又是不小心晃神过去，却原来是可以见人的，只是他被忽悠了把嬷嬷的话作真了。 “我，我不太清楚……” 若是知道那日可以见李玖，慕辞哪怕是孤身翻进潋波院也是愿意的啊，只是当时听了许鸿的话就有些相信。所以嬷嬷领去抬嫁资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直接去了库房，谁知竟然错过了这一面。慕辞又想到了李玖蛰伤那几日，他过去探望次次都什么消息也探不出来，莫不是就是因为这事李玖恼他，所以不愿理他？ 眼见慕辞越想越离谱，面上的表情也愈发诡异。原本一脸惊诧的慕夫人已经是满脸笑容，最后忍不住使帕子掩着半边脸大笑起来，一双温柔眼睛里尽是璀璨光华。 慕辞不明所以，倒是一旁的慕府老太君也跟着大笑起来，一脸的皱纹随着笑容展开，看着就是开心的模样。这时慕辞再不明白被慕夫人给耍弄了那就不正常了。慕辞只是想不到，一贯高华端庄的慕夫人会用这种事来逗弄自己，随后气恼地垂头。慕府老太君拉着他的手还在偷笑，半安慰地劝解了一句。 “华章莫急，九郡主再好过几日就是我们慕府的少夫人了，不急于这一两日！” 直到寿安院的嬷嬷使女端来早饭，慕夫人才笑够了，见慕府老太君也笑出了眼泪，赶紧拿着帕子帮她擦干净眼角。环顾四周还是不见慕华容的身影，方才开口询问慕辞阿容呢。 昨晚慕华容睡得晚，缠着慕辞给他说些他和李玖幼年相处的往事乐趣，今早上压根喊不醒。慕辞想着也没什么事索性让他睡个痛快，留下刘宴守着他就自己来了寿安院，他若是醒了刘宴领他过来或者在昭华堂的小厨房弄点儿吃的都行。慕夫人点了点头，对这事倒是不介意。 慕辞心里还想着往敬王府走一趟，也不是他孟浪非要见李玖一面，只是想起前几日见到李玖时她那苍白如雪的面色，就禁不住地心疼。只是慕夫人和老太君却不解他的心思，只觉得他的反应不过是对新嫁娘的好奇，于心里还不解地感慨一番他少年心性，和他平日的温润谦和不类。 早饭过后慕华容还是没来，慕夫人记挂着小儿子没能吃饭，把外院的管家喊来吩咐一番，叮嘱他把轿前担送去敬王府，就急切地赶去昭华堂看慕华容为何还不起来。慕辞看着管家收拾东西忍不住心里一动，瞧着慕府老太君也身体乏了进屋休息，干脆找了管家问一句管家预备吩咐谁往敬王府送东西去。管家回到，还是上次抬嫁资时的仆隶，都是年少俊朗的少年。 管家只以为慕辞是随口一问，想着上次抬嫁资时慕夫人吩咐他的找些年少俊朗的少年，故而恭敬地说了一句。不想这句话出口，慕辞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就变了颜色，虽然还在笑但是笑容里却多了不一样的东西。 “年少俊朗？” 慕辞压着心里那句有没有他俊朗的话，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此刻说不出自己心里的心情，只恨不得出去看看那些仆人多俊朗。送轿前担的仆人去了敬王府也不一定能看到九郡主，可慕辞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有些莫名的醋意，想起那些人能进敬王府自己却进不得，就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梗得异常不舒服。 “……大少爷，可是有什么需要老奴帮您送的么？到时候见不到九郡主，应该也能见到敬王府的杜宇管家！” 管家终于觉察出了慕辞的不对，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凑了过去，靠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慕辞怎样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想跟去，踟蹰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吩咐管家等一等而后借了寿安院的纸笔，写下三言两语后折好，就这般草率地交给管家。 “这一趟就辛苦您了，还请转交九郡主！” 慕辞想着信里的内容，就不经意间一扫方才的失意不满，露出些许得意的微笑来。管家点头把折好的信纸收在怀里，这才哄好了慕府难得偏执一次的大少爷，抬着东西离开寿安院。 （今天四更更晚了真是抱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