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假戏与真情
叶爻无奈地用口型道：“放开你的爪子。” “我若不放呢？”他语声温柔，牢牢抓着她手，简直将一旁的陆鸿涯和燕洛廷视若无物。 叶爻不敢去看他们的脸色，只得转开目光，却正好看到一路走来的风一兮。 他只看了他们一眼，眉头微皱，便径自往陆鸿涯走去了。 耳中听得陆鸿涯若有所思的语声：“你们俩先出去等着吧，我和风长老有要事商议。” 顾西陌拽了她走出青云阁。 两人消失在陆鸿涯的目光里，叶爻被顾西陌拉着走到青云阁前空地角落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扯着嘴角：“左相大人好演技，我都要当真了。” 对方眸光深深，“戏份不做足怎么行，我这个演员可是很敬业的。” 她直视他，“你一开始就算准了风长老会帮咱们求情？” 他眨眨眼，笑容狡黠，“天机不可泄露。” 叶爻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缓缓道：“我认为我有必要知道这笔交易的前因后果，毕竟这关系到我在华云山庄的前程。” 他悠闲一笑，“知道你必然会问，跟我去个地方，我慢慢告诉你，”他眼波流转，“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你需要很长时间去了解。” 日光比之前明亮了一些，已经接近上午，淡金的日光笼罩在他如玉生辉的脸颊上，引人炫目神迷。 他朝着她伸出手，掌心如玉，光洁无暇。 叶爻迟疑了一下，没有将手放上去，垂眸淡淡道：“走吧。” 他并未因此过多在意，笑了笑，在前方引路。 天柱峰上风景壮美，气势开阔，仰头可望见万里长空碧色如洗，云雾缥缈犹如白纱，长风吹拂，顿觉心境开阔，烦忧尽去。 叶爻沉默地跟在顾西陌身后，沿着曲径缓缓走向天柱峰后山深处。 两侧的植被繁茂，落叶纷纷，金黄深红浅碧一派繁杂，煞是好看。 曲径通幽，人烟寂静，倦鸟飞起，两人踩在落叶上的步履声无比清晰。 他没有回头，只怡然自得在前面走着，一副十分自信她会乖乖跟随的模样，语声温柔，“这地方风景极佳适宜观赏，我之前来探路时，曾贪玩留恋过几许，可惜你们华云山庄的守卫戒备太森严，我也不敢过多停留，每次只能匆匆瞥一眼然后离开。” 语气中大有惋惜之意。 叶爻愣了愣。 这是她之前认识并无比怀疑和戒备的顾西陌吗？ 此时的感觉，他好像只是个贪恋山水的乌衣子弟，会因为少看了风景而倍加惋惜，甚至捶胸顿足。 山风和煦，吹起前面男子的衣袂，如墨的长发扬起，衬得那身影越发飘逸。 她不禁停在了原地。 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是这样吧，在复杂多面的一个人，也有他归真的一面。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身处异世，虽然以历练十几年，但无人能懂深藏在她内心的孤独不安，对家人的深切思念…… 挥了挥头，她蹙眉，眼光又恢复坚决，迷惘的神情瞬间消失。 这样一个处境里，自己那里有时间忧虑这些，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她抬头，迎上了前方他回头望来的目光。 逆光中他眼中温柔如水，诱人心神荡漾，唇畔一缕如春风般的笑意，照得她微微失神。 他看着她神情突然变得柔软又转瞬恢复冷硬，心弦微微拨动。 这个女子，把她最柔和的一面深深掩藏了，流露在外的，是副坚硬难以靠近的外壳。 他没有过问什么，只是继续走着，似乎心情极好，口中悠然道：“前面就是天柱峰上一个寻常人不知的所在，但却正适合为你讲这一段往事。” 叶爻忍不住嘀咕，“和卓老头一样爱卖关子，说完话等于没说。”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 未到地方，却听到一阵清幽的水声，衬得四周更加寂静，仿佛万籁俱寂，只余这水声轻缓。 顾西陌娴熟地越过枝条掩映下的大石，神态轻松自如。 他回头，冲着她微笑，再次伸出手。 “叶爻，把手给我。” 她犹疑了一下，将手掌伸了过去，他紧紧握在手中。 他带着她跨过突兀的岩石，遇到荆棘丛生的地方他提前将之拨弄到一旁，引她绕开。 终于，他拨开重重交缠萦绕的藤蔓枝条，里面显露出一个并不大的洞口。 叶爻咬了咬唇，“就是这个？” “你不觉得这地方很隐蔽吗？”他冲她勾唇一笑，光彩照人。 她却是若有所思将他打量了一番。 锦衣的下摆和袖口处染了些许灰尘泥土，左边衣袂在他为她拨开带刺藤条时划开了细长的一条口子。 他的脸色苍白，日光下莹然若雪。 她忍不住问：“你的伤……真的没关系？” 他深深凝视她，笑容依旧，“若我说我现在走不动，需要你背下去了呢？” 叶爻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轻轻嗤笑。 “这里是华云山庄最隐蔽的一个小山洞，这附近都是草木，少有人来，”他笑容狡黠，忽然凑近她，语气缠绵，“最适宜男女幽会。” 他吐息灼热，叶爻脸上一烧，转过头，闷声道：“这么小一个洞，你怎么知道的？”。 明知道他就是这般好开暧昧玩笑，心头却还是一阵灼热。 他不再打趣她，继续开启导游功能，“数十年前，曾有一对男女于此处互生情愫，并结为同好。” 她跟着他走进去。 眼前景色幽暗雅致，循水声望去，却是一处清溪自山洞岩缝中流淌而出，汩汩清流，成了洞中唯一声响。 山洞正中央，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壁伫立着，平坦光滑，光影照射下来，映出影影绰绰的水光，明亮舒缓。 叶爻的目光落到石壁边上，那里一行小字，刻的分外精致，一共八个字，细看却是两种笔迹，显然是两个人所刻。 前一句是“相思相守”，潇洒落拓，后一句“此生不渝”，娟秀雅致。 叶爻看得心神震动，不禁轻叹一声，“好一对有情人。” 她目光静静凝望在那八个小字上，一时出神，没留意顾西陌在她身侧，看着她的眼神异常复杂。 她忽然看向他：“这与你要和我说的事有关联吗？” 他挑眉，“可还记得我之前讲的那个故事？” 她点点头，忽然心头一跳，“莫非……” “没错，这就是当年那个奇才和那个邪教女子的幽会之所。”他淡淡说着，修长莹白的指尖轻轻抚摸过历尽了岁月沧桑的石壁，波光潋滟的眸中充满了复杂意味。 叶爻扯了扯嘴角，“这该不会是你的家人吧？” “……” 他苦笑着摇摇头，神情忽然一暗，避开她目光，语气轻松，“我一个半边身子在黑暗里的人，何来家人亲眷？仅此孑然一身苟活于世，唯盼了却心愿，再一人伴与终老而已。” 他神情认真，忽然看向她。 一瞬间叶爻感觉到那漆黑的墨眸中光彩灼灼，令她不敢直视。 叶爻不禁低下头，有些后悔跟他提起家人。 说起来，她从未听他提起过有关家人的一切。 心绪瞬间纷乱。 他说，唯盼伴一人终老而已。 为何，她的心跳这般快？ 他凝视她片刻，目光灼灼，忽然转了开去。 莫名的记起那颗被她摔碎的寒阳玉。 那日他闲来无事，碰巧六皇子上门找他谈天，顺带拿了那个东西出来，说上面替他求了符字，又说什么解开的就是他的有缘人。 他随意把玩着，并未放在心上。熟料几日下来竟捉摸不透它的构造。 直到那天，这一脸古井无波的女子干脆利落的将它摔碎。 他咋舌，失笑。 有缘人吗…… 只不知将是爱是恨，是情是仇。 叶爻愧疚于引发了他的伤感，扯了扯嘴角，“那这两个……是什么人？” “我所讲的故事里，那个奇才的师门就是你脚下站立的地方，华云山庄。那个女子，则是出自御龙阁。” 叶爻闭了闭眼。 果然如此。 华云山庄与弟子交往方面规矩甚严，这也难怪，最后会是那样一个悲剧。 她忽然看到顾西陌脸色苍白地扶了扶石壁边缘，心头一惊，下意识走上前扶住了他，低声道：“你还好吗？” 他忽然望着她，眨了眨眼，轻轻勾唇。 叶爻忽然有种被骗的感觉，便要抽出手。 手忽然被他握住。冰凉的触感令她呼吸一窒。 鼻端，他身上的异香气息越发浓郁。 她不动声色扯开话题，“既然提到了七杀剑，你那夜在天机阁就是专门为了七杀剑而来是吧？是御龙阁的密令？” 他神情无奈，揽住她肩头，凑近她旖旎低语，“还以为……你会首先关心我的伤势，原来你还是那么冷硬无情。” 语气淡淡的幽怨。 叶爻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家伙是在傲娇。 近处他的气息繁华清凉，异香摄人，撩拨她的心弦，有异样的波动。 她一动不动直视前方空白某处，“你这样刻意接近我，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探查七杀剑做掩饰？这未免大费周折了吧？” 他低笑，撩起她一缕发丝，吐息温柔，眸光却亮得逼人，“我若说，是真心着意于姑娘、愿以身相许呢？”他笑得越发醉人，将人的魂儿都勾了去，“你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