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言和
泠音入耳，薛湄还不曾回过神来，直至绿腰轻扯她衣袖，她这才眼眸略微清明，随着众人一同起身。不待落座，只见皇后身边的仵白玉仵姑姑上前来，领了一众新晋妃嫔向皇后行叩拜之礼。 十三名新妃站成三行，随着仵姑姑的指引，下跪、磕头、起身，再下跪、再磕头，如此反复三次方才作罢。 礼毕，皇后命人赐赏。 只见张德广挑帘而出，手上捧了朱漆描金雕花托盘，上盖一红布，行至薛湄等人眼前，才掀了红布，将赏赐一一下发。 众人得了赏，又再次谢恩。再然后又是拜见其他高位妃嫔，折腾半响，薛湄只觉得一双膝盖都跪的麻木没了知觉。 绿腰搀着薛湄回了位置坐下，后听得皇后发话：“前些日子，尚寝局来报绿头牌已经制好，因着本宫身子不好，这才耽搁了这么些个日子，还望众位meimei见谅。” 一众新妃再次起身，屈膝，口中只道“不敢”。 这时，宜昭容开口接了话头：“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妾身等自然都是以娘娘身子为重，众位meimei也都是善解人意的可人儿，不然也不会入了皇上娘娘的眼，进了宫来，对于这事想来也不会在意，侍寝不过是迟早的事儿。”脸上摆的仍然是那副笑，乌眸水润，神情真挚，真真是十二万分的诚意。 宜昭容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既称赞了一众新妃，又赞了帝后慧眼识人，言语中还突出自己对皇后的关心，可谓是两边讨好，半点也寻不出错处来。 听在一些入宫好些年，却仍是处于高不成低不就位置上的人的耳朵里，意味就成了更多年轻貌美新人已经入宫，后宫之中更没了她们的位置。 嫉恨会叫人发疯，谁能知道会不会有人忍不住动手。若是借此除掉几个威胁大的，更是如了她的意，便是没有她也没有什么损失，不禁叫人暗叹这宜昭容真是好手段。 穆修容向来看不惯万筱这幅势利讨巧的模样，但是碍着宜昭容位分比她自己高，也不敢出言讥讽什么的，只是眼中的不屑却叫人瞧得清明，只见她微一撇嘴，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微不可闻。 只是众人的注意力都不曾集中在她的身上，倒也没有人发觉。 “诸位meimei如今入了宫，便都是皇家的人，大家同是姐妹，要和睦共处，更要一心一意服侍皇上，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紧要，切莫生出旁的心思。”几句话的功夫，皇后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了倦色，忽的一声咳，她捻了帕子掩口，仵姑姑则忙几步转至身后为其顺气。 贤妃脸上露了担忧神色，出言询问：“皇后娘娘可是累了？”话音中带了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都酥了几分。 皇后阖了阖眸子，身子软了几分，一只手撑在椅子上，徐徐开口：“本宫身子不适，想来众位meimei也都累了，这就散了吧。” 闻此言，薛湄亦起身跪安，而后随着众人出了正殿。 甫这厢薛湄绣鞋儿迈过门槛，却见坤宁宫前不远处有二人对峙，瞧这穿着打扮，应该是穆修容穆南琦与娴承徽方荞了。 皇后方才还说要众人和睦相处，这才出了坤宁宫的门，这二人便闹出这等子事儿，岂不是打皇后的脸。 只见穆修容满脸怒容，身子都气得轻轻颤抖，却是硬生生被她压住了：“娴承徽可是觉得本主不够格令你唤一声穆主子？嗯？”那一个“嗯”字尾音拖长，便是旁人也听出了怒意。 那方荞已经跪在了青石案板上，腰身却是笔直，不卑不亢：“穆主子何以如此，妾身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呵！”穆南琦一声冷哼，面色怒意更甚，继而叱道：“那娴承徽是怎么个意思，见着本主却不行礼，莫非娴承徽还以为自己是方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要让着你宠着你吗？” 闻她这般话语，方荞也不免有了三分怒意，声色愈发清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好，好，你……”穆修容连着三个好字，纤细的玉指颤巍巍的指着方荞，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薛湄看到此处也算是明白了，这方荞出身方家，祖上世代为官，乃是清贵世家，是百年传承的贵族，至于穆南琦，绿腰也曾提点过几句，她的娘家原也称得上是贵族，只是早已经落魄，顶着个贵族的空壳罢了。 听这二人言语，薛湄倒是觉得并非是娴承徽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更像是穆修容心有妒意，想要寻个由头发落方荞罢了，而这方荞身上有的是世家女的傲气，不奴颜婢膝，身怀傲骨不肯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这才僵持到这般地步。 修容毕竟比承徽高了一阶，便是方荞有了封号几乎与良缘等同，其中也还隔了两个位阶，薛湄心道这娴承徽恐怕是要吃亏。 果不其然，只见穆修容举臂似要掌掴娴承徽，薛湄本不欲掺和，打算径自离开，但这二人堵在宫门口，何况她们二人位分都比她高，薛湄只得无奈上前行礼，但她知晓在上前的那一刻便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泥淖。 “妾身景阳宫薛氏参见穆主子、娴主子，穆主子万安，娴主子万安。”穆修容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示意其免礼。有了穆修容在前，娴承徽自然不好再开口。 薛湄只作出满头雾水的疑惑神情，视线移到一人脸上又转到另一人脸上，如此这般反复了几次，适才停在穆修容脸上，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娴主子何事惹得您不悦，您大人有大量……” 停顿了几许，复又压低了声：“这可还是坤宁宫门口呢，穆主子莫非忘了皇后娘娘说的话。” 穆修容闻言，转身抬首瞧了身后高悬的坤宁二字，眼瞳缩了缩，回首：“本主轮得到你来教训。”分明是反问的句子，从她口中说出却是肯定的语气，只是声音较之方才轻了三分。 语毕，她狠狠的剜了方荞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