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魔王
很快地，寂静支配了这本来还算是平常的荒野。 ……现在这里，已然成为了魔窟。 这下真的麻烦了。贝伦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降魔战争，但是单从那次之后大陆的遍地焦土与哀鸿就知道那场战争的惨烈。本来按传说那样所描述的话，依照贝伦卡的计划，可以在魔王复活的一瞬间将其概念所吞噬。无论夏布拉尼古德生前有多让人恐怖，可封印之后几乎丧失魔力的夏布拉尼古德并非是一瞬间就能恢复到无法应对的程度的。 但贝伦没想到魔王居然是被封印在雷藏的体内——雷藏是何人？有着千年悠久生命的红法师。著名的大贤者。而且从他刚刚的表现来看，可以说即使单凭一个雷藏，莉娜等人就胜算寥寥。现在本来没有自身概念的雷藏和缺乏魔力的夏布拉尼古德合二为一，可以说甚至要超过以前贝伦卡在封神结界遇到的「冥王」菲布里佐了。 而即使是本身概念完整的贝伦，和菲布里佐也只是勉强平手而已——更何况现在是完全将概念放置到碎片之海中的她？ “我让你们选择自己喜欢的路。” 原本是雷藏的——夏布拉尼古德彷如红宝石的瞳孔放射出了璀璨的光，他悠然而立，接着开口发出了厚实的声音： “这就当做是你们让我复活的小礼物。你们很幸运，魔王本来不需要人类的心腹。但既然是如此大喜之日，若是你们顺从我，在我完全恢复本身之后，就可以拥有悠久的寿命，强大的力量。不过，要是你们不肯乖乖听话，那也就很遗憾。在我去释放被水龙王封住的‘北方魔王’——也就是另一个我之前，我会把你们解决掉。要哪一个，你们自己选吧。” 不得不说，实际上夏布拉尼古德的条件十分诱人。甚至魔王自身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的了。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魔族很少会真正会将人类视为自己的心腹。越是高等的魔族，越是藐视人类。即使有什么联系，最多也只是利用而已。夏布拉尼古德能够说出将莉娜等人收为“心腹”的这番话，也说明了他是可以将这些人培养成五心腹那种程度的魔族。当然，前提是他恢复完全的力量。 但是，这里的人并没有因为这番话就心动。 释放北方魔王——这就是要把世界带向毁灭的意思。 成为魔族或许可以在世界回归混沌时活下去，可是其他的所有人类就都得死。 这里站着的，几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做。可以说，他们是真正的“勇者”。 所以，莉娜等人心里立刻决定了——要和夏布拉尼古德决一死战。可是，虽然其力量只剩下过去的七分之一，但毕竟仍是在遥远的过去，与诸神之一争夺这个世界霸权的“魔王”。 正因为如此，莉娜等人并没有立刻就拒绝。或者说在这一刻，她们真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难以开口。 “你在说什么傻话！” 沉寂了一会之后，终于有人开口了。魔导士佐鲁夫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解状况，放开嗓子大声地吼道： “你还真是太嚣张了一点！！给我听好了！在你的时间被封印静止的时候，人类正不断地进步！降魔战争后的千年中，诞生了许多伟大的贤者！贝伦卡·迪斯拉·威尔、雷亚基德·克莱里恩斯、卡因·威尔、梅里亚西等等！你看我佐鲁夫怎么解决你这个旧时代的魔王！！！” ………果然是不了解。 佐鲁夫举出例子的确实都是千年来公认的贤者，其中多数都无法胜得了雷藏本身、更何况是夏布拉尼古德？他大概不了解什么是“概念”，甚至不知道目前为止雷藏的记忆也同时被夏布拉尼古德所共享了很大的一部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话还是将气氛点燃了。 而且他在说完话以后，就立刻举起了双手，念诵咒文。 ——比黄昏更昏暗者 比血流更鲜红者 以汝埋藏于时间洪流中 那伟大之名下…… ——这个咒文是？！ “龙破斩！” 莉娜几乎喊出了声： “明明是个三流的……啊！不行啊！快回来！！没用的！” 还在惊讶的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误区。 唔呵呵…… 夏布拉尼古似乎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住手！佐鲁夫！住手！！” “喂！快停下啊！” 除了莉娜，另外的两个人——娜卡和杰路刚帝士亦是同时发出了阻止声。他们也对“概念”有着一定的了解。这在贝伦卡以前曾留下的文献中有过记载。 黑魔法是依靠魔族创造的“概念”改编而成的魔法。其实说是“魔族创造”实际上这类的概念也只有少数人可以拥有，其中多数魔法还是因为作为魔王分身的雷因·麦格纳斯留下的。 魔族里，最伟大的王是夏布拉尼古德，很多黑魔法的大师，虽然讨厌魔族，实际上确实真心佩服甚至是崇拜夏布拉尼古德的。龙破斩中的“汝的伟大之名下”这个“汝”，其实说的就是夏布拉尼古德。 用龙破斩去攻击魔王，无异于对夏布拉尼古德高喊：“你快杀了你自己吧——”。 但是，此时已经晚了。 “……同送与毁灭的路上！龙破斩！！！” 咒文已经完成。 魔王的身体发生猛烈的爆炸。 这正是龙破斩的威力。 虽然佐鲁夫用出来，并不是特别令人吃惊，可是还是可以顷刻间让一座村庄化为灰烬。在这个算是比较和平的时代里，黑魔法比精灵魔法更受欢迎，会龙破斩的魔导士，绝对可以被称为是“黑魔法的大师”。一个国家要是雇了几个会用龙破斩的魔导士，只要不和赛伦等国家完全敌对，几乎就可以称霸一方了。 “成功了！” 佐鲁夫兴奋地喊着。 在那同时—— “快逃啊！佐鲁夫！” 罗帝玛斯大叫。 他对所谓的“概念”并不了解，却本能地察觉到魔王还活着。 “——什么？” 佐鲁夫仍然没有会过意来。 他一脸疑惑地呆立着。 “啧！” 罗帝玛斯啐了一声，往佐鲁夫的方向跑过去。他大概是想着用身体撞也要把他撞开。 “不要管了，赶快……” 那一瞬间—— 一团火焰猛地反击而回。 不，那不是火焰。 那是火海！ ——火焰的漩涡，仿佛大海一样向那处袭去。 “罗帝玛斯！佐鲁夫！” 杰路刚帝士大叫着。与此同时，扑了上去。而同时挡在了两个人之前的，还有贝伦和娜卡。 轰然一声，火焰的大海冲来之时，仿佛是洪流撞击在堤坝上一般。在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并向四方冲去。 “贝伦！娜卡！” 莉娜高喊着，被高里拉着连忙退开一边。这反击回来的龙破斩，其威力已达到了莉娜使用的龙破斩的程度——那是几乎让一座城市化为飞灰的程度。再加上“从没有任何人类可以抵挡龙破斩”这个传说，莉娜没办法不担心。 仿佛是在回应莉娜的喊声一般，火焰中出现了几个身影。罗帝玛斯和佐鲁夫被杰路刚帝士几乎是夹着送出来的，而娜卡则在贝伦的身后，贝伦卡则是双手握着一支不知从何处而出的锡杖。 此时贝伦的装束，已从女仆装换成了完全的白袍，手中的蔷薇花环也变成了金色的大锡杖。 “……哦。” 夏布拉尼古德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快逃。” 贝伦卡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发出了如同水滴在空旷洞xue中的音色。 “贝……”莉娜还想说什么，但是在那同时，娜卡先发出了反驳的声音：“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可能撇下你不管！” “先撤退吧！这种状态是没办法打仗的！”杰路刚帝士扛着两个人喊道。这个时候，剩余的几个人才注意到罗帝玛斯与佐鲁夫的状态。 他们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烧伤，在拖延下去就会送命。虽然杰路做了简单的治疗处理，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贝伦回头看了几人一眼，接着用锡杖指向夏布拉尼古德。与此同时，原色的透明洪流立刻涌出。虽然这里的人很难察觉到这到底是什么魔法，但是任谁都能感受得到其中蕴含的“纯粹”。那对魔族有着绝对的克制。 ——崩灵裂！ 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起了这个咒文的名字。虽然从外表上来看，这咒文与白色的崩灵裂完全不像，而且贝伦卡·斯泰露也没有吟唱咒文。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质疑的时间了。 “趁现在。” 贝伦当先漂浮了起来，向外逃去。 剩余的人也立刻察觉到了现状，撒开腿狂奔了起来。 “哦……” 夏布拉尼古德看着袭来的崩灵裂，毫无动作。那崩灵裂到底取得了拖延的效果吗？这谁也不知道。只是可以确定的是，魔王并没有追赶，而是放任几个人逃掉了。 不，他并没有真的放过他们。 如果他现在去将其余的分身释放出来，到时候整个世界都将会被他毁灭。 再怎么说“放过”……本身作为人类的莉娜等人，到时候都无处藏身。可以说，就算是逃到封神结界都没有用。 …… 太阳西沉。 “……太惨了。” 逃了一段时间以后，莉娜等人没有了一开始的慌乱，同时失去了很多斗志。除了逃走以外，现在这队人对夏布拉尼古德来说，很难有什么威胁。 “你就别抱怨了，快过来帮忙。” 娜卡正在给罗帝玛斯与佐鲁夫处理伤势 “我知道了……啊啊，好悲惨好悲惨。”莉娜一边上前去帮忙，一边悲鸣道。 高里则是升起了火堆。 几个人就这样简单的落下了一个营地，天开始黑了起来。他们并没有立刻对贝伦卡开始什么询问，也没有提到夏布拉尼古德，甚至连贤者之石和雷藏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提起。 “去大吃一顿吧！” 火焰劈啪一声，响起一记爆音。 贝伦以外，所有人都略微惊讶的看向了莉娜。 “是啊，去大吃一顿！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快到了嘛。这附近就是亚特拉斯市……” 亚特拉斯市，有魔导士协会的帮助，应该多少可以想到一些办法吧。 这个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是莉娜真的是要去大吃一顿的。而且因为莉娜的缘故，他们到达亚特拉斯市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魔导士协会，而是去了餐馆。 “感觉夏布拉尼古德复活这件事，就像是做梦一样。” 莉娜勉强提起气来大嚼着鸡腿，其实目光反而是看着店里的食客以及服务生们。 这一切确实让大家无法立刻接受，如果不是莉娜看似无意的提起的话，说不定他们会刻意将这件事遗忘掉吧。 “……我要去。” 杰路刚帝士喃喃说道。 “我也要去。” “我也是。” 罗帝玛斯与佐鲁夫像是追随主人一样，同时说道。 “……” 莉娜沉默了下来。 “——没办法，我也一起去吧。” 高里开口说。 “就算帮不上忙，我也不能放着这件事不管……而且，这次确实是因为我的任性。” “……啊～哈哈哈哈，真是的，你这么一说，我要是不去的话还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娜卡说道：“毕竟是我阻止了杰路刚帝士嘛，贤者之石的事情，我也算是罪魁祸首。” 娜卡第一次说了和她完全不相符合的话。 但是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即使没有高里和娜卡，贤者之石还是会到雷藏手里。就像雷藏所说的一样，他可以将几个国家的人类当成质子，而且实际上在雷藏吞掉贤者之石前，没人会想到夏布拉尼古德真的会复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莉娜和贝伦卡的身上了。不，应该说是集中到莉娜身上才对。贝伦虽然没有说话，可任谁都知道她是一定会去的。 现在在场的人，对贝伦的了解就是“精灵魔法的大师”、“白法师的传人”。白法师贝伦卡，是著名的贤者。她的后裔绝无可能会让世界被平白无故的毁灭。这是大多数人心里所想的。而娜卡和莉娜心里也知道，以贝伦的性格，一定会去。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莉娜了。 “我……” 莉娜放下了鸡腿，犹豫了一会之后才说道： “我……不想死啊……” “没有人强迫你的。” 娜卡温柔地看着莉娜。 “是啊。” 高里也说道： “而且说实话，其实我觉得这次胜算很低，你要是不去的话也很是好的一件事。” “你们一个个在说什么！啊啊，这难道不是跟白痴一样吗？气氛真让人反感，不管怎么说，死了就一切都没啦！但是……” “随你的便。你要逃就逃，就是别给我站到那家伙的阵营去。”杰路刚帝士说：“否则的话，我们就只好亲手把你……” “所以说嘛！” 莉娜打断了杰路的话，令人意外的说道： “要是我真的没去的话，你们又输了。世界毁灭了的话，我不去投靠魔族也活不下去啊！所以……肯定还是得去嘛。” 所有人都意外的看向了莉娜。 “只是，一定不能毫无计划的去送死！” 莉娜喊道： “就算有百分之一的获胜机率，也要牢牢抓住了！！！我绝对不想死。所以……” “绝对要赢！”娜卡接下了她的话。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胜啊？” 杰路刚帝士难得用软弱的声音问道。 莉娜考虑了一下，说道： “确实……我拿手的黑魔法的确打不倒他，不过别忘了。我们这里有一位精灵魔法的大师，那位‘白法师’贝伦卡·迪斯拉的后裔，贝伦卡·斯泰露。” “是啊！我们还有精灵魔法能用啊！” 所有人立刻燃起了希望之火。 “贝伦卡大人可是我相当崇拜的大贤者……虽然我学的是黑魔法了。”佐鲁夫激动地说。 “真的……有用吗？”娜卡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贝伦卡。 她并没有盲目的信任这个名头。 因为她实际上一直自认为是贝伦卡的“后裔”。当知道自己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个“姐妹”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惊讶，然后就是有一些疑惑。 但那些都很次要，主要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贝伦以外，对于精灵魔法的造诣只有杰路刚帝士稍微接近娜卡一些，当然，其实娜卡本身并不是精灵魔法的大师，而更擅长青魔法。 不过她毫无疑问的感觉到了，贝伦在那时用的咒文。在精灵魔法中也绝对是顶级的。 “那个时候的咒文……是……崩灵裂吧？” 娜卡问道。 贝伦卡看了娜卡一眼，说道： “幻胧咒。” “……幻……胧？是冥王幻胧咒吗？”莉娜问道。 “冥王幻胧咒是黑魔法吧？”佐鲁夫说道：“虽然从特性上来说比较类似精灵魔法，但确实让人崩坏、发狂、扰乱精神的一个咒术。” “不……我想起来了，不是冥王幻胧咒……是‘青魔幻胧咒’” 杰路刚帝士用有些惊惧的声音解释道：“是在几百年前那场战争中失落了的咒术，传闻是灵王破邪咒的原样。白法师的咒术……” “什、什么……即使是那种咒文也……” “啊～～～” 莉娜开始抱头。 “那是什么啊？” 对魔法一窍不通的高里问。 “那或许是在崩灵裂之上的咒文啊……”娜卡喃喃自语。 “崩灵裂是什么啊？”高里又问道。 “笨蛋！连我都知道，崩灵裂就是精灵魔法中最强的攻击魔法，在魔法中的地位相当于黑魔法的龙破斩！”同样是剑士的罗帝玛斯说道。 “龙破斩？” “……”莉娜几乎想将盘子摔到高里的头上。 “龙破斩……就是据说是人类能用的黑魔法中最强的招术。这是一般的说法啦。最初创造这个魔法的贤者雷因·麦格纳斯。”佐鲁夫有点心灰意冷的解释道：“真是的，本来以为掌握了这个咒术，我已经……可惜，我现在才意识到，那个咒文的意思。” “什么意思？” 高里继续问道。 “娜卡，拜托你解释一下。” 莉娜几乎将脸埋到了烤鸭里。 “啊啊，就是说……嘛。你不用理解，反正黑魔法对夏布拉尼古德是行不通的就对了。”娜卡也没什么解释的念头。 “这么说，你也没办法打倒魔王了？”杰路刚帝士问向贝伦，突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那次的我遇到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贝伦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回答了杰路什么： “………我很难赢他。” 但是，她自知想赢夏布拉尼古德，确实很难。 她在刚刚龙破斩的火焰洪流下，释放出了碎片之海的力量。但是本身的概念仍然在碎片之海之中，只能说现在比起之前能发挥的程度稍微高一些。而且比较特殊的咒文，如同幻胧咒。可以不用吟唱而使用。 但其实幻胧咒本身来说，并不像莉娜等人想象中一样比崩灵裂还强。只不过“失传”这个名号有点吓人而已。 “唉。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莉娜看向高里： “「光之剑」。” 在场的人有些惊喜地看向了高里。 罗帝玛斯甚至站了起来： “什么？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光之剑吗！？” 这个时候，像「白法师后裔」、「光之剑」、「失传魔法」之类的名头，反而更能激起心中的希望火。 但是实际上来说，莉娜和娜卡都没有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只不过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如果奇迹存在的话，或许能赢吧。 ——在他们商量对策的时候，实际上魔导士协会已经翻天了。 魔导士们联合在了一起，开始向亚特拉斯市附近的城市“进军”。不过其实目前为止，魔王从封印里苏醒并没有被人知道。夏布拉尼古德在前往北方的同时，经过了一座小镇，而且瞬间就将那里毁掉了。 这件事惊动了魔导士协会，可是魔导士们集中起来，对夏布拉尼古德并没造成什么威胁。以至于亚特拉斯市的所有魔导士协会成员都聚集在了一起，对魔王展开了进攻。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是略微有点实力的魔族，直到交上了手……他们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对手是谁。 可惜，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