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旧地重游（四）

    下定了决心，想好了方法，可人选却让张舒犯了难。直到此时，张舒才感觉自己人不够的坏处。

    蓝衣是外面买来了，早就没了亲戚。紫衣家的人倒是多，正好有个哥哥……可紫衣家人毕竟是府里的人，她哥哥还是跟着大爷张玘做事，用了人，难免消息不会透露出去，国公府虽大，却藏不住多少秘密。那个幕后的人若是知道，恐怕不是好事……

    想来想去，张舒只能把差事交给雨生，一来他总跟着宋适远跑里跑外，见识什么的不用说，办事必然是周到仔细的……二来，借着此事也能让他和蓝衣多接触接触。

    前后又仔细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错处了，张舒才叫蓝衣紫衣进来。大致说了一下她的计划。蓝衣忍不住哭着道，“蓝衣还以为二奶奶您……”

    紫衣打断她，“奴婢们知道二奶奶一定不会不管的。”

    张舒心里清楚蓝衣没说完的话，叹道，“陈禾是你们的姐妹，也是我奶妈唯一的女儿啊。”

    几人不由想起蓝衣说的事，难免一阵伤心。

    门外有小丫头隔着帘子叫紫衣，紫衣连忙出去，不久又返身道，“是表小姐打发丫头来，说她过一会来找您说话。”

    张舒挑眉，蓝衣接口道，“这表小姐真有意思，一个府里住着，来就来了，偏要巴巴的先打发人来说一声。”

    紫衣心细，把茶壶都撤下去，叫小丫头们重沏了孙芷婷爱喝的花茶。“这也是表小姐的好心，我们有个准备也不用唐突了她。”

    张舒对紫衣越发满意，心里却暗自想着孙芷婷思虑周到。先打发个人过来，见或不见的权利就都在张舒手里，张舒有心，就准备好茶水点心，张舒没心，直接回话随便拿出个借口来敷衍，倒是好过直接上门来又被搪塞过去颜面上好看。不过，这样的做法示好意味未免太明显了，国公府里主人都是一个比一个聪明，仆人都是眼线，作为聪明人之一的孙芷婷，这样急切的暴露心迹……

    …………

    两刻钟之后，坐在孙芷婷对面的张舒看着眼前婀娜多姿的美人突然明白了，孙芷婷已经等不起了。她今年已经十六岁，在国公府住了两年，经历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不想随随便便的嫁人。

    该讨好的人她早就讨好了，可是利益的冲突使得张夫人站在她的对立面，国公府除了对她有意思却又说不上话的张玘，没有一个人能和她站在一条船上。

    张舒此时的病愈让她看到了希望，或者说，定国公和张夫人对张舒的态度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已经不吝惜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甚至，急于让张夫人知道她的想法。

    张舒咽下唇齿留香的茉莉花茶，笑道，“还是昨日表妹送来的香片，今日倒是正好拿来待客了。”

    孙芷婷也勾唇一笑，随便一个表情都被她做的妩媚动人，“这香片放在我那倒是没尝出来什么，怎么到表姐这里就格外清香了呢？想来是表姐的人泡茶的手艺比明月轩的好多了。”

    张舒心里一动，这丫头长得如此美艳，是留不住了，不嫁人这样留在府里也迟早要出事。面上却不显，转头看向紫衣，“表小姐夸你呢，不然把你送去明月轩专门给表妹泡茶怎么样？”

    紫衣神色不变，大大方方行礼道，“奴婢谢表小姐夸赞。”又对着张舒道，“表小姐是夸您会调教人，奴婢私下里可是知道，明月轩的姐妹们泡茶比奴婢好多了，二奶奶莫要取笑奴婢了。”

    张舒就笑道，“算你是个明白的。”

    “表姐这样玲珑的人才能调教出这样伶俐的丫头啊。”

    孙芷婷的脸长得太美，张舒同为女性，竟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思绪一转，想起一事，“听说大嫂的娘家妹子选进成王府做王妃了。“

    孙芷婷一愣，像是没有想到张舒能说道这件事，转念间已经回答道，“是啊，周meimei秀外慧中，能当王妃也是福分。”

    张舒却没有错过她提起王妃二字时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屑。

    原以为孙芷婷自负美貌，贪慕富贵，可她的表现似乎又否定了张舒的猜测。不过说张舒是阴谋论利益论者也好，她不相信孙芷婷真的是看上了张玘这个人。

    孙芷婷看了看外面，“今日日头正好，我们不如去找二表嫂说说话。”

    张舒垂下眼帘，放下茶盏，“好啊。”

    当然好，昨日借彩霞的口把话传到她这里，今日亲自上门把她带去林氏那边，孙芷婷到底要做什么，去了，就知道了。

    张璟失踪后，林氏依旧住着两人曾经的琼榭院。琼榭院在国公府的西后方，有点偏僻却胜在清净，院外是一片竹林。

    孙芷婷清丽的声音缓缓说道，“琼榭院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是二表哥娶了二表嫂后改的，表嫂闺名一个‘瑶’字……瑶台琼榭本是仙人住所呢。”

    张舒看向竹林，只觉得这片竹子很是繁茂，不由问道，“这些是二哥当时种的吗？”

    孙芷婷停下脚步，深深看向张舒，“二表哥是文武双全又不是笔墨才子，堂堂将军还讲究什么居有竹呢……听说，是二表哥失踪的那一年，二表嫂叫人移种过来的。”

    张舒挑挑眉，回望进孙芷婷的眼睛，是在暗示什么呢？

    两人此时距离琼榭院还有一点距离，虽然即将正午，但是大片的竹林刚好在她们脚下投下一片阴影，偶尔清风在竹林间穿行，明明是很应该凉爽的时候，张舒心里却有点莫名的烦闷。

    她突然厌倦了这样遮遮掩掩的谈话，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少女，她的目的真的不怎么光明磊落。

    即使张舒现在是身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合理的时代，思维却还是坚守着婚姻里的忠贞与纯洁。应该说，她能时刻约束自己做一个合格的古代妇人，在宋适远回家的时候嘘寒问暖，对他的爱好习惯了如指掌，这些强迫的行为的基础是张舒想要很好的在这个时代生存。而张舒没有觉得不胜其烦，没有想过厌倦逃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她与宋适远不得不接受的婚姻中，一直没有第三个人的出现，或者说，是宋适远的洁身自好与极度的负责感让张舒从心理上开始接受这个婚姻现实。

    孙芷婷的目的，张舒猜得到，让张玘休妻或者和离是不可能的，她应该要的位置是平妻，未来定国公的平妻，甚至再努力一把，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对于这样的女孩子，张舒心里是不怎么喜欢的，她没资格评论别人的价值观，但是，凭心而言，这样是对周氏不公平的。

    张舒淡淡笑了笑，看着琼榭院的方向，那里有小丫头远远见到她们已经回院禀报了。“走吧，别让二嫂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