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转机（一）
暮色降临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绿衣提着茶壶，走在上房廊下，茶壶口向外冒着热气，绿衣侧过头躲开，正好看见丹衣急急忙忙从外边走进来。丹衣疾步走到廊下，才注意到绿衣就站在她前方。 丹衣抬头一笑，顺手在自己的头上拂了拂，“这天气，才见晴了半日。怎么好好的又下雪了。jiejie是去给二奶奶送茶么？” 绿衣点点头，柔声道，“是啊，下午泡的茶这会子早就冷了，倒是你，这么急着跑回来做什么，下雪就在哪里躲躲，或是借把伞来撑着。瞧瞧，鞋面都湿了。” 绿衣低头看去，果然刚刚有雪落在鞋面上，这会廊下暖一些，都化了开。她跺跺脚，浑不在意道，“没事儿，才一点点雪嘛。刚刚走在路上，哪知道突然就飘起雪花来了……呦，瞧我这记性，二爷给二奶奶传话，我这转身就忘了。我们先进去吧。” 张舒早就收拾好情绪，此时拿出笔墨来坐在窗边临摹。绿衣和丹衣一起进来，冷风顺着帘子就钻进来，张舒抬头看了看，问道，“外边又下雪了？” 绿衣行了一礼，把茶壶放到桌上，笑着应是。 张舒转头看向丹衣，这丫头在府里养的越发出落了，整日满院子的跑着，瞧上去就透着一股子机灵劲。丹衣也行了礼，笑嘻嘻道，“二爷打发人来给二奶奶传话，说今晚要晚些回来，叫二奶奶不必等他吃饭了。” 张舒皱着眉，点点头，丹衣临走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事，就道，“等会叫青衣过来，我有话问她。” 丹衣脚步一顿，笑着点头。 绿衣看着丹衣的背影，把茶壶放下，也跟着出去了。 张舒继续写着字，没多久帘外就听见青衣的声音，“二奶奶，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青衣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跟李mama学算账，不怎么在云松苑张舒和宋适远面前出现。张舒停下笔，看了看自己刚刚写好的一篇《赤壁赋》，感觉比从前又长进了不少，开口问道，“听蓝衣说，你厨艺精湛？” 青衣面色微妙，其实在当时张舒选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二奶奶对她是满意的，但是进了云松苑，却发现张舒分别叫蓝衣和丹衣绿衣都说过话，单单晾着她。她不是不失望，也曾经猜测过，不过回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犯下什么忌讳，唯一的一点就是给她们重新起名字那天……也许她的话让二奶奶觉得自己锋芒毕露了些。所以她更加努力的跟着李mama学做事，也很少在张舒和宋适远面前出现。 这一次，也许是个机会。 青衣点点头，“蓝衣jiejie抬爱，精湛谈不上，但是做点家常菜还是可以入口的。” 张舒笑笑，“你也不用谦虚，没什么大事，最近二爷辛苦，你隔两日就做点补汤给他。记着，要温补的那种，也不要太多药膳，免得有味道。怎么样，有问题吗？” 青衣松了一口气，“没问题的，那奴婢下去就做。” “辛苦你了，小厨房那边你多看着些，夜里备着点点心汤羹。” 看着青衣也下去了，张舒叹口气。翰林院最近修前朝史书，宋适远虽然是刚刚留任，却也每日忙得不能按时散值。算起来，他们也有几日没有一起吃晚饭了。 ……今晚吃点什么呢……张舒默默想着。 “二奶奶。”蓝衣进来道，“夫人那边的杜鹃jiejie派人来，说是叫您晚上去正院一起吃锅子。” 张舒笑着点点头，这样的天，吃点羊rou火锅的确是个好主意。可惜宋老爷子最近身体欠佳，宋老太太一直亲自照顾着，连吃饭也不和她们一起了。 ……………… 宋家的正院里，宋夫人坐首位，朱氏、张舒、宋适如、秋雯雯依次围着桌子落了座。朱氏如今变了许多，家事也管的好，之前她和张舒、秋雯雯之间尴尬的暗地冲突似乎也不见了。几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这涮着羊rou，在这个有点寒冷的夜晚，这间房里的情景竟然显得如此温馨。 另一边，祁阳公主府里的客人散去，白日的喧嚣似乎远离，这座占地面积大得有些惊人的府邸里，正院上房却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 祁阳早就脱了嫁衣，叫宫女进来侍候着洗了脸，散了头发。正收拾着，驸马沈晟韬推门走了进来。 跟着祁阳的侍女清儿见状，停了手里的动作，看向祁阳。祁阳看了沈晟韬一眼，示意清儿下去。 清儿恭敬的对着两人行了礼，低头转身出去，轻轻把门关严。 祁阳拿起桌上的毛巾，继续给自己擦着头发，她此时一身贴身的红色中衣，柔软的绸缎顺着她身体的曲线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她露出的脖颈修长白皙，在红色的映衬下，她的脸，她的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动人。 她启唇道，“驸马？初次见面，多关照。” 沈晟韬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他径直走近屋子中间的桌边，拿起茶壶自己倒了杯半冷的茶水。方才淡淡回身道，“祁阳公主，大名鼎鼎。互相关照，沈晟韬。” 祁阳手中的动作一顿，把布巾随手放到一边，站起来转过身，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的驸马。 沈晟韬神色淡定，一副风光霁月的姿态由她打量。 沈晟韬的确不是什么俊美无韬的美男子，但是……祁阳心里思忖，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这个，对于现在的祁阳来说，比美貌的长相更加有用。 没等祁阳开口，沈晟韬先道，“公主可还满意？” 他的语气平淡，语速缓慢，一字一字的缓缓说出来，祁阳觉得竟有种莫名的冷意，也或许是嘲讽。 世家和如今的权贵其实是不愿意娶皇室的女子的。一是皇室的女子尊贵，嫁进来也是比公婆地位高的，平时请安什么都是免的，甚至公婆长辈还要对其行礼。二是……世家大多是看中家教，尤其的女孩的闺中礼仪，世家的女子从小就经历很严苛的教导，一举一动都是有标准的。相比来说，身为皇家的肖家建立本朝不到百年，这点历史完全不能和那些几百年不倒的世家相提并论，自然，家教方面也是差上许多。何况，皇室女子顾忌不多，大多骄纵，礼仪都是马马虎虎的学着…… 武陵伯也是建朝以来的权贵之家，但是先帝在的时候在皇上和其他皇子之间摇摆不定，没有对皇上的登基起什么作用，如今的地位自然也就不如从前。沈家让三公子做祁阳的驸马，其心，明眼人皆知。 祁阳勾唇一笑，挑挑眉，“满意，驸马魏晋风流，本公主怎么能不满意。” 祁阳笑笑，转身向雕花架子床走去，“夜深了，驸马，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