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戈壁行
西域说是三十六国,国土面积却相差极是悬殊,人土风情也不尽相同。大者坐拥数十上百城郭,百姓无数,兵甲百万,如巫马国、大馗国等三五个国家,均是强盛一时,几乎就占了西域七、八成的资源;余者大多庸碌无为,地处偏荒,国小力弱,不过是勉强凑数罢了。 这其中唯独涂国是个特殊,占地虽然不广,仅只一城一地,与神州相连,却是西域中少有的风调雨顺、人物康阜的宝地。虽然西域各个强国早已垂涎久矣,奈何其地位特殊,又有联盟协议,谁也不敢妄动。 随着孟南与涂莹相处日久,对于西域诸事了解的也越加深厚,更是颠覆了自己心中以往对于西域的偏见。 神州之地无论神俗官民,都将西域称作魔道。久而久之,孟南便也一直认为魔道地界上必定到处都是黑暗无光,惨如炼狱的凄惨景象,人们有如狂魔,嗜血恋杀,全无人伦好坏之分。如此,当称得上一个“魔”字。 哪知这一路走来,除了风俗有些许迥异,其余所见所闻与神州家乡一无二样。百姓辛勤劳作,国家律法井然,也有天灾,也有人祸,但是神州亦是如此,怎么看也跟“魔”字搭不上边! 大馗国地处西域中间地带,地域广袤,又出了魔君这等当世大能,风头本是一时无两。 但是随着巫马国齐秦荣的上位,博得了西域第一高手的称号,巫马国的威望也日渐高涨。而后国主世袭,传至当代国王,更称得上是一位文昌武德精明过人的贤君。即位三十余载,励精图治,任贤用能,将巫马国整治得好不兴盛,其国势隐然己盖过大馗国,而成为西域之首。 这一日,二人越过胡国边界,已是到了东甫国的地界上,极目远眺,天地相连,竟无一物摭挡,甚是平坦荒凉。 涂莹骑在马上,指着前方道:“这一片戈壁少说也得有千里大小,人迹罕至,这回咱们可有苦的吃了。”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二人为了保存体力,不敢纵马狂奔,只能按辔徐行。 孟南眉头一皱,道:“没有别的路了么?”涂莹摇头道:“官路上倒是有几个打尖歇脚的地方,但是那个国师的手下对咱们穷追不舍,咱们若是还走官路,难免被他们追上,纠缠不清,反倒误了你的行程。” 这一路上他二人几番与那国师手下照面,虽然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但是由此也却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好在涂莹于西域地界还算熟悉,几天前便带着孟南离了官路,专挑偏僻小道而行。果然,这些天来再也没遇到那些人。 孟南迟疑了下,道:“要不,你回去吧,待我办完了事再去找你。”涂莹嗔道:“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矫情的人么!”孟南摇头道:“这片戈壁这么大,我怕这点水和吃的不够咱们俩分的。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涂莹笑道:“放心,够分的。实在不行,我就饱一天饿一天好了,绝对不去抢你的那份。”孟南脸色一红,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忍饥挨饿。” 涂莹呵呵娇笑道:“我说着逗你玩儿的,瞧把你急的。你现在赶我走,就不怕我回去碰上那帮坏人?”孟南道:“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跟我在一起,他们未必会难为你。” 涂莹道:“你呀,要是世上的人都像你那么想也就生不起什么事端了。”纤手轻轻梳着胯下马儿的鬃毛,又道:“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这几次动手我又伤了他们几个人,这仇早就结下了,现在再想脱身,却是晚了。” 孟南越发觉得过意不去,歉然道:“都是我不好,不但连累了你,还害你跟我吃苦……”涂莹做了个鬼脸,道:“我又没去怪你,你自责个什么劲啊。” 孟南叹了一声,道:“如果我会神通道法就好了,咱们一下子自就飞了过去,你也就不用跟我吃这份苦了。”涂莹笑道:“你以为施展神通什么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张张嘴就好吗?那可是很耗费心神功力的,别的不说,单就是御剑而行,不借助法宝能一口气飞过这片戈壁的,便已经是天下间响当当的人物了。” 孟南师从名门,虽然长期独处,但是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叹道:“我就是恨自己笨,把所有的事都想的太简单了。既不会神通,又没有可用的法宝,就敢揽下天大的差事,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他二人相处这些日子以来,感情越觉亲密,孟南常想两情相悦,便该以心交心,自不能再隐藏什么秘密。可是给魔君送信之事毕竟重大,他也不敢将来龙去脉全盘托出,是以,涂莹也一直只知道孟南是去给魔君送信,至于是替谁送,为何送,却是半点也不知了。 涂莹柔声道:“你不会神通,更显此行的艰苦。无论成败,都算是你的历练,于你只有助益,万不可自怨自艾,心低意沮,让人瞧低了。” 孟南重重出了口气,道:“这道理我也是懂得的,不过是发发牢sao罢了。小时候道明师祖时常教导我人无信,不立于世,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绝不会退缩半步!”心里却道:“更不会让你瞧我不起!” 二人说说聊聊,不觉已近傍晚,简单用了些干粮,休憩片刻,待太阳下落天气逐渐转凉,又翻身上马,再次启程。 这一次二人不再徐徐慢行,扬鞭策马,一路狂奔起来。一口气直跑出数十里来,怕累坏了马儿,才放慢速度,行了数里,再扬鞭疾驰。如此反复,临近丑时,二人已跑出三百多里。此际人困马乏,俱是疲累到了极点。 涂莹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一阵夜风吹来,不觉遍体清爽,说道:“照这速度,后天晚上差不多就能走出去了。”拍了拍胯下的马儿,那马终究不过是一凡马,奔袭了大半夜,累得直打响鼻,又叹道:“咱们若是骑着两匹宝马良驹就好了,少说也能省上一、两天的工夫,说不定明儿中午就能走出去呢。”
孟南听她说话微有些气喘,香汗透身,这荒野之地夜风又硬又凉,只恐她娇弱的身子禁受不住,染了寒气,心下怜惜不已,便道:“跑了这么远,别说这两匹马了,就是我也颠的难受,又累又乏的,不如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下吧。养养体力,明日再走,反正路途遥远,也不争这一时半刻。” 涂莹沉吟了下,回头望了望,虽有明月,却也看不了多远,点头微笑道:“好吧,把马累坏了至少咱们还能步行,可万一把你累坏了,我就担当不起了。”孟南憨憨一笑,也不与她争辩。 为了躲避巫马国国师手下的纠缠,涂莹选择了这条荒僻渺无人烟的路径,事先自然就做好了要在荒野之地夜宿的准备,买了两条毛毯,搭在马背上。 当下二人下了马,取出毛毯,铺在地上,孟南道:“这地方荒凉的很,也没干材引火,这条毛毯也给你盖着,你先睡,我守夜。”说着将自己那条毛毯递给涂莹。 涂莹却没去接,坐在毯子上说道:“这是荒凉戈壁,又不是深山大岭,没兽没怪的,用不着守夜。”孟南道:“没事,反正我也不困,睡也睡不着的。” 自从下了灵修山以来,时至今日,孟南没少在荒郊野岭露宿,算来也是行家里手,经验丰富,但是在这荒野戈壁却是头一遭。涂莹笑道:“好吧,随你,待会儿你要是困了,就叫醒我,咱俩换班。”孟南点点头,又将毛毯递了过去,涂莹却躺了下来,右手抓住身下毛毯的一边,身子一翻,已将半截毛毯盖在身上。好在她身子娇小,这毛毯又大,竟然将她捂了个严实。 只听她道:“这地方不比你神州,夜晚风大且寒,我有这一条就足够了。”孟南呆了一呆,微微一笑,也不再坚持。铺好毛毯,盘膝而坐,暗暗做起吐纳功夫。 毕竟是头一次在戈壁露宿,地理不熟,万一不像涂莹所说,从哪里冒出个怪兽或者盗贼,没半点准备怎成?孟南看着熟睡的涂莹,鼻翼微动,发出轻微的呼吸声,竟然没有半点戒备之意。心里忍不住想到:这些日子她随我一路奔波,艰苦至甚,我若不护她周全,岂不有负于她?想至此,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眼也不敢眨。 说也奇怪,白天遭受烈日毒烤,夜里还要忍受冷风吹袭,狂奔数百里,精神身体俱已疲累不堪。但是打坐了个把时辰,心里一想到自己还需照顾涂莹的安危,那最后一丝睡意也化作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