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门
夏江路11号，沐家事务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生意了，毕竟，这里接的都是纯侦探买卖，还不打广告。 这天，社长沐镜和助手方良正在履行日常——一个逃懒，一个清理，就有人上门了。 是三个颇有些居家打扮的男性，中年。 方良忙热情上前招呼，经过一段日子的助手训练，他已经对接待熟稔了。 沐镜也从柜台后探出头，打算先听听。 男子之一按着头，苦恼说：“帮帮我们吧，我们的小区最近被闹得不得安宁。” 方良说：“喝口茶，慢慢说。” “好的……是这样的，我们是夏江路13号春柳小区业主委员会的代表，这一段日子来，小区内发生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老胡你来往下讲吧。” “好，”另一男子接口，“小区里发生了变态事件。” “啊，变态事件？” 方良惊讶，沐镜也从柜台后高声问。 真是，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第三名男子说：“就是有人晚上只披着大衣出来，一见到小姑娘等女性就拉开大衣，最近这些天，那个变态更进一步，干脆赤身裸体，出来吓人。” “哦——” 镜忽然冒出大叔那样的心照不宣来，真是，你好歹是社长吧，注意形象。 方良稍微严肃，说：“这样的事件，已足以报警了吧？你们有没有去过？” 最先开口的男子说：“确实报警过，但由于没有明确的受害人，警方只派出了一个警察走访，可警察一不在，事件就又出来了。” “小区保安呢？” 男子苦笑：“那个小区目前还是半封闭的，出口好多个，保安有限，摄像头也不足，我们求助过物业，可物业说一时找不来那么些人，相应花费也要业主支付大头。” 方良已经有了些逻辑思维经验，问：“我还是稍稍不理解，你们说最近那个变态开始赤身裸体了，这可不比套上一件大衣，是只要一出门就会引人注目的，怎么会不好查呢？” “老胡”说：“因为那个人赤身裸体都在凌晨啊，您想想，从零点到天亮好几个小时，大家都是有家有业有工作的人，谁能陪着好几个小时去找人呢，就是值夜班的保安都做不到。” 方良想了想，说：“我大致明白了，三位是想委托我们事务所调查出那个变态是谁，是吗？” 不想，三人一起摇头，说：“那点倒不用麻烦贵社，其实，我们早已有怀疑对象了。” “啊，谁？” “小区边缘地带的一个独居户。” “请详细说一说。” “是……那个变态最终有所疏忽，凌晨裸体时被一个摄像头拍到过一次，虽说距离较远，还是侧面，也让人大致推断出，那是个中等个头的中年胖子，我们联系警方请求协助，根据警方的资料，推断就是那个独居户的何先生。” “就根据体型么？” “当然不是，其实何先生在警方那里是有案底的，他年轻时屡次性sao扰被抓，行为跟现在的很相似……我们当然考虑过是不是因为有心理压力，独居寂寞，就组团上门好心好意点醒相劝，没想到，那姓何的竟然恼羞成怒，说我们侮辱他，将我们赶了出来，岂有此理！” 三人说到这里，还愤愤然。 最终，开头那个男子说明了完整意图：“我们就是想呢，小区声誉最重要，我们也不想将事闹大，就请贵社出马拍下些凌晨时分的证据，我们再携带证据上门，劝服也有效力不是，毕竟都不是新居户了。” “嗯，三位的要求我们明白了，社长？” 方良扭头看看镜。 镜大呼小叫：“接了，我们接了，哈哈——” 对社长小姐的愉悦选择性无视，方良从柜台的格子里取出签约文件，回来说：“这是本次的委托合约，我们初步判断了任务的难度，定义了一个委托档次，以对应不同委托费，当然，如果最终发现实际难度超过，将有权提升到对应层级，另外，像差旅费性质的花销，合理的委托方也要报销……都写在里面了，三位先看看吧。” 三人花了十几分钟审看，说：“没有超过业主委员会的预算，我们可以签。” 三人利索签了大名，还盖了委员会的章，放下定金，感谢中离去。 方良从店门口送人回来，就发现社长小姐正将那叠钱拿在手里，挨个鉴赏，大笑。 “终于又可以去吃自助餐了，哈哈——” 作为女性，镜的爱好其实不多，吃自助餐算是一项。 方良将钱夺回，这钱必须他来支配，再说侦探小姐你忘了吃自助餐住院的事了吗？ 当下，完成任务才最重要。 “我刚才已经跟三位委托人说好，明天凌晨，就要去正式执行委托，所以最迟今天下午，就要去打前站搜集情报了，镜，你也做下准备。” “嘿嘿，知道……” 由于借以仰仗的“照”是高度推理时才现身，所以多数时候出任务都是方良来完成预备工作。 而这次任务不复杂，就是摄影装备，有个明里的相机，也有个纽扣上的隐性摄像头。 至于镜，只管带那把长柄的伞（电棍作用）。 下午，侦探与助手正式出发！ 春柳小区其实不远，就在夏江路的13号，步行即到。 当然，两人是便装，游客那样，在春柳小区的内外闲逛。 由于镜的纠缠，买了一个路边摊的糖葫芦（肯定没法报销），摊主呵呵笑：“小伙子，跟meimei出来玩啊？” 有一件奇怪的事，明明是年轻男女一起逛街，却从没被搭话的路人或商家认为是情侣过，基本都是被定义为兄妹，方良想这绝不仅仅因为社长阁下是娃娃脸。 “喂喂，老头，我才是jiejie，我是——” 方良心说时机正好，就问：“大爷，实不相瞒，我们是一家杂志社出来采风编辑故事的，请问，这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件？” 大爷看看方良胸口的游客式相机，说：“我是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了，每天看的多是家长里短，可算不上什么有趣吧。” “您觉得值得一提就行，唔，糖葫芦再来一串。” 社长阁下已经将前两串吃完了，小孩子那样去讨要。 大爷收了钱，就卖力地说起了那些“有趣的事”。 什么谁家孩子考上了名牌，要搬出春柳，最终没走成，外面房价太贵……什么业主之间闹矛盾，满大街叫骂……什么有小偷出没，结果发现小偷是小区内的人……还有一次电视台来采访小区治安，结果有好几个人在镜头里打起了架…… 总之，都是比较糟糕的事，当然，也可能是大爷顺着说的吧，这年头糟糕才是噱头。 奇怪的是，竟没提到“变态事件”。 方良本想旁敲侧击，又放弃了。 他想起来之前那三个委托人说过，为了小区名誉，变态事件并没有外传，也特意嘱托过小区居民不要乱传。 那么下面也不要继续找什么路人采信了。 正式进入春柳小区，其实这个小区是泛意上的概念，因为非封闭，一大片都是由同一个业主委员会协管，反正还有时间，两人边走边看小区环境。 总结起来就几个词：杂乱无章、缺失秩序、不统一，车子倒是停了不少，豪车稀有。 这样不上心的小区，摄像头、保安不足就可以理解了。 转了半天，将整个小区大致环境熟悉后，已经是傍晚，两人前去受怀疑目标“何先生”的家那里。 “何先生”居住在春柳较边缘地带，竟是个独户的平房，但装修绝对不差，房子四周还有花草，有一道象征性的篱笆墙，这样的人，即便独居，怎么就成变态了呢？ 方良又想到，那三个委托人在被送至店门外时附带了一句话：如果经贵社调查何先生并不是那个寻常出没的变态，那么业主委员会愿意道歉。 再回忆，三人说上门拜访何先生时，何先生恼羞成怒，说不定真有被冤枉的可能。 总之，事实胜于雄辩。 方良问过镜的意见，就给三个委托人发过去简讯，说已经初步搜集好情报，明天凌晨时分开始任务。 三人都回复了一下，其中一个还说联络了保安，让他们暂时不要执行凌晨班。 现在还没入夜，两人在附近转悠了下，实则是看何先生会不会出门，结果那家门一直紧闭。 算了，先回去吧，毕竟变态先生凌晨之前的行为不过是穿着大衣，偶尔外露一下，就算拍到了也证据不足。 子时，侦探与助手两人重新出现在何先生家的附近，择地隐藏。 初始镜还很有热情，像是对赤身裸体的变态有多么大的观瞻兴趣，可从0点等到1点，又从1点等到2点，何先生的家门始终闭着，灯也一直没亮起。 快3点的时候，镜昏昏欲睡，方良忙悄悄将她叫起，小声说：出现了！ 果然，平房的灯亮了，那家的正门被推开，一个白乎乎的影子出现，再反手关了门，最后走出篱笆门。 淡月下，是好肥硕的一个白胖子，镜看到欲吐，她没想到，这人的身体如此臃肿。 真是奇了怪了，一般不论男女只有身材好才敢于当众展示身曲线，这胖子凭什么？当真是变态的癖好也独特啊。 鉴于侦探小姐有抵触情绪，方良只好主导了行动，拿着相机跟着白胖子拍视频。 这胖子的行径很古怪，浑身没衣服不说，连鞋子都不穿，走在小区的路上施施然，不快不慢，每到一处道路交叉口，还会停下，抬头望天。 如此这般，白胖子绕行了小区内局部一大圈，重新回到自己家附近，最终回归篱笆门，重新开门，进去。 方良一直跟拍到篱笆门外，不久，见客厅那里的灯灭了，他心想：这作为证据应该够了吧？事实证明“何先生”确实赤身裸体出家门，又赤裸归家，那个变态就是他。 至于潜入人家宅邸寻找更精细线索，就免了，私家侦探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法律红线。 于是，方良背起不愿意走路睡在自己背上的社长阁下，离开了春柳小区。 方良绝没想到，就在他们离开不到半小时后，何宅前厅的灯再次打开，白白胖胖的胖子再次出现，开始第二趟“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