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稻香中华蟹
高虎笑道：“小王爷拜师是不敢当，但要老朽再来指点几样功夫，却是不难。咱们以后慢慢儿的切磋罢。” 高亮心内知道高峰师哥的许多姬妾，她们都曾得师兄指点一二，但因并非真正女弟子，本事均极平常，听高虎如此说，心中不住地感谢师父，口头只得称谢。 高虎的武功岂是他这两个徒儿能比，得他所传的南斗六星剑法与北斗七星剑法，亦大足以在武林中称雄逞威了。 高虎鉴貌辨色，知自己的二儿子，在金府得四王爷信赖，也就不提。 酒席之间，说起李巨道长的傲慢无礼，众人都赞宋馆主骗他得好。 白寨主张腾道：“这人的武功当真是高的，那臭小子和那丫头居然是庐山李道长和紫圣王**出来的，怪不得很有些鬼门道。” 说着凝目瞧着宋馆主的脑袋，看了一会，侧过头来瞪视他后脑勺，弯过右手，抓住自己后颈，嘿嘿一笑，问道：“宋馆主，他们三人都是这么一抓，那是甚么功夫？” 青不青张卫坚斥道：“别胡说。” 宋馆主再也忍耐不住，突伸左手，抓住了白寨主张腾的大耳朵。 张腾急忙缩身，溜到了桌下。 众人哈哈大笑，同声出言相劝。 张腾钻上来坐入椅中，向高虎道：“高老爷子，你武功高得很哪！你教了我抓人后颈这手本事，成不成？” 高虎微笑不答。 宋馆主怒目而视。 张腾转头又问：“大哥，那李巨道长又哭又叫的唱些甚么？” 青不青张卫坚张寨主瞪目不知所对，说道：“谁理会得他疯疯癫癫的胡叫什么。” 高亮道：“他唱的是东晋末年陶渊明所作的诗。大江东流水，山中到处是茫茫青草，白杨树风吹的声音萧萧而鸣，只剩自己一人愁云绕天。在这样的时节，送我来到大水之畔，四处没有人烟，只有高高的坟地突兀在荒地。马儿向着天空鸣叫，风儿也萧萧的吹来。漆黑的房间早已关闭，死后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醒来，贤达之人也没有办法。如此这样来向我告别送行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亲戚朋友或许会留有悲哀，另外的人也已经歌颂过。死了有什么好说的，不如将身体托付给山水之间也。” 众武师都赞：“小王爷是读书人，学问真好，咱们粗人哪里知晓？” 李巨道长满腔悲愤，指天骂地，咒鬼斥神，痛责命数对他不公，命舟子将船驶往江畔，上岸后怒火愈炽，仰天大叫：“谁害死了他们？谁害死了我的菲儿？” 忽想：“是姓花的那小子，不错，正是这小子，若不是他，菲儿怎会到那船上？只是这小子已陪着菲儿已死了，我这口恶气却出在谁的身上？” 心念一动，立时想到了花月儿的师父钟离权，叫道：“这大徒弟正是害我菲儿的罪魁祸首！他们若不教那姓花的小子武艺，他又怎能识得菲儿？不把钟离权斩手断足，难消我心头之恨。” 恼怒之心激增，悲痛之情稍减，他到了市镇，用过饭食，思索如何找寻钟离权：“北宋灭亡时，钟离权早已不在叶家庄，如今隐迹江湖多手，名头仍倒不小，多半是诡计多端。如今龙吼山选举庐山新的继承人，若是寻见得他来，必定将他碎死万段。” 当下迈开大步，向南往龙吼山而去。 紫圣王、周同、花月儿、叶菲儿四人乘了小船，向东驶往陆地。 花月儿坐在船尾扳桨，叶菲儿不住向周同详问骑黄桑鱼游海之事，周同兴起，当场就要设法捕捉黄桑鱼，与叶菲儿大玩一场。 花月儿见伯父脸色不对，问道：“你老人家觉得怎样？” 紫圣王不答，气喘连连，声息粗重。 他被高虎以“寻龙点xue手”点中之后，xue道虽已解开，内伤却又加深了一层。 叶菲儿喂他服了几颗九转玉露丹，痛楚稍减，气喘仍是甚急。 红拳王不顾别人死活，仍是嚷着要下江捉鱼，叶菲儿却已知不妥，向他连使眼色，要他安安静静的，别吵得紫圣王心烦。 周同并不理会，只闹个不休。 叶菲儿皱眉道：“你要捉黄桑鱼，又没饵引得鱼来，吵些甚么？” 红拳王为老不尊，小辈对他喝骂，他也毫不在意，想了一会，忽道：“有了。花兄弟，我拉着你手，你把下半身浸在水中。” 花月儿尊敬义兄，虽不知他的用意，却就要依言而行。 叶菲儿叫道：“月儿，别理他，他要你当鱼饵来引黄桑鱼。” 周同拍掌叫道：“是啊，黄桑鱼一到，我就打晕了提上来，决计伤你不了。要不然，你拉住我手，我去浸在江里引黄桑鱼。” 叶菲儿道：“这样一艘小船，你两个如此胡闹，不掀翻了才怪。” 周同道：“小船翻了正好，咱们就下水玩。” 叶菲儿道：“那我们伯父呢？你要他活不成么？” 周同扒耳抓腮，无话可答，过了一会，却怪紫圣王不该被高虎打伤。 叶菲儿喝道：“你再胡说八道，咱们三个就三天三夜不跟你说话。” 周同伸伸舌头，不敢再开口，接过花月儿手中双桨用力划了起来。 上了岸。四人找了家店睡了一晚，次日清晨，紫圣王病势愈重，花月儿急得流下泪来。 紫圣王笑道：“就算再活一百年，到头来还是得死。好孩子，我只剩下一个心愿，趁着紫圣王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去给我办了罢。” 叶菲儿含泪道：“伯父请说。” 周同插口道：“那地诛煞我向来就瞧着不顺眼，我师哥临死之时，为了地诛煞还得先装一次假死。一个人死两次，你道好开心吗？紫圣王，你死只管死你的，放心好啦，我给你报仇，去杀了他。” 紫圣王笑道：“报仇雪恨么，也算不得是甚么心愿，我是想吃一盆稻香中华蟹。” 三人只道他有甚么大事，哪知只是吃一盆菜肴。 叶菲儿道：“师父，那容易，这儿离龙吼山不远，我到有名的大店家去偷他几大盆中华蟹出来，让你吃个痛快。” 周同又插口道：“我也要吃。” 叶菲儿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懂得甚么好不好吃了？” 紫圣王道：“这大华蟹在当地流传“棒打鸭子瓢舀鱼，螃蟹爬进饭锅里”的民谚，当年唐王李世民御驾亲征时，兵临九江之地，正值初冬季节，九江水深冰薄，渡船无从筹措，兵马辎重难以涉河。关键时刻，无数只螃蟹浮出水面，搭起一道蟹桥，承载千军万马长驱东进，打败了盖苏文。**过河以后，再回头视之，螃蟹已难觅踪影，由于马蹄践踏，螃蟹壳上留下了清晰的马蹄印。 当年我在大理皇宫内，也只吃到三回，这味儿可真教人想起来馋涎欲滴。” 周同道：“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去把这里作中华蟹的最有名的厨子揪出来，要他好好的做就是。” 叶菲儿道：“红拳王这主意儿不坏。” 周同听叶菲儿赞他，甚是得意。 紫圣王却摇头道：“不成，做这味稻香中华蟹，厨房里的家生、炭火、碗盏都是成套特制的，只要一件不合，味道就不免差了点儿。咱们还是找名家大厨去吃的好。” 那三人对这讲究还有甚么忌惮，齐道：“那当真妙，咱们这就去，大家见识见识。” 当下花月儿背了紫圣王，向南进发。 来到市镇后，叶菲儿兑了首饰，买了一辆骡车，让紫圣王在车中安卧养伤。 找了一家枫香大酒庄，雇了厨子，连作了两日，中华蟹味美鲜浓，四人吃得异常开心。 不一日过了鄱阳湖，来到鹰潭郊外，但见暮霭苍茫，归鸦阵阵，天黑之前是赶不进城的了，要待寻个小镇宿歇，放眼但见远处一弯流水，绕着十七八家人家。 叶菲儿叫道：“这村子好，咱们就在这里歇了。” 周同瞪眼道：“好甚么？” 叶菲儿道：“你瞧，这风景不像图画一般？” 周同道：“似图画一般便怎地？” 叶菲儿一怔，倒是难以回答。 周同道：“图画有好有丑，有甚么风景若是似了红拳王所画的图画，只怕也好不到哪里。” 叶菲儿笑道：“要老天爷造出一片景致来，有如红拳王乱涂的图画，老天爷也没这副本事。” 周同甚是得意，道：“可不是吗？你若不信，我便画一幅图，你倒叫老天爷造造看。” 叶菲儿道：“我自然信。你既说这里不好，便别在这里歇，我们三个可不走啦。” 周同道：“你们三个不走，我干么要走？” 说话之间，到了村里。村中尽是断垣残壁，甚为破败，只见村东头挑出一个酒帘，似是酒店模样。 三人来到店前，见檐下摆着两张板桌，桌上罩着厚厚一层灰尘。 周同大声“喂”了几下，内堂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来，两条长长的鞭子垂在地上，发上插着一枝荆钗，睁着一对大眼呆望三人。 叶菲儿要酒要饭，那姑娘不住摇头。 周同气道：“你这里酒也没有，饭也没有，开甚么店子？” 那姑娘又摇摇头，周同道：“唉，你是一个哑姑娘。” 那姑娘咧嘴笑了三笑，点了三下头。 三人一见可都乐了。 叶菲儿走到内堂与厨房瞧时，但见到处是尘土蛛网，镬中有些冷饭，床上一张破席，不禁心生凄凉之感，回出来用手比划问道：“你家里就只你一人？” 哑姑微笑点头。 叶菲儿又问：“你妈呢？” 哑姑摇一摇伸手抹抹眼睛，装做哭泣模样。 叶菲儿再问：“你爹呢？” 哑姑摇头不知。 只见她脸上手上极是粗糙，长长的指甲中塞满了黑泥，两只眼睛黑溜溜的。 叶菲儿用手比划问道：“有米没有？” 哑姑微笑点头，捧出一只米缸来，倒有半缸糙米。 当下叶菲儿淘米做饭，花月儿到村西人家去买了两尾鱼，一袋子河蟹。 待得整治停当，天已全黑，叶菲儿将饭菜搬到桌上，要讨个油灯点火，哑姑又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