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腐rou行尸

    “什么，你要借兵！”将军大营内，鲍之旭将手中的信纸朝案上一拍，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洪武坐在下方，与众多师兄弟喝酒聊天，倒是畅快的很。听见鲍之旭微怒的声音，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回头道：“这是楚王的意思，也是伏龙山的意思。”

    “哼，洪师弟不说我也知道轻重。只是仙家之事，为何要牵扯到凡人士兵，我只是怕他们有去无回罢了！”鲍之旭说完话，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下，满脸的苦恼。

    “将军无需如此悲观，我们带兵过去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何况琴国境内已有楚军驻扎，出不了什么大事！”洪武仰头饮酒，喝过几杯后，表情才略有些凝重道：“万一我们真遇上了什么不可抗衡的危险，这支军队便是唯一的后手了。将军应该明白，相对于这些士兵，我伏龙山弟子的性命更宝贵一些。”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洪武却是紧紧盯着鲍之旭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表情都有些难看。洪武说这些话自然是以势压人，但也是实话。伏龙山在楚国的地位远远超越了楚国王室，这一点，鲍之旭心知肚明。因而就算让楚王用一万精兵的性命换取伏龙山一名弟子的性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下令的。

    “唉，他们都是跟随我上过战场的弟兄，希望你能善待他们。”沉默了片刻，鲍之旭也只有哀叹一声，当即便甩下兵符，独自离开了大营。洪武看着鲍之旭沉重的脚步越离越远，摇摇头，而后收了兵符，派人调兵遣将去了。鲍之旭的心情他能够理解，但无法体会。他是仙家弟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在伏龙山一天，他就是天之骄子，楚王都不敢轻易得罪。怎么会在乎不相干之人的性命呢？

    “或许，这就是超凡脱俗需要付出的代价吧！”面对自己冷漠的内心，洪武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入山五年，他每日练功，一心向道，七情六欲越来越少了。除了同门以外，其他人的生死与自己有何干系？他不明白其他师兄弟是否也是同样的心境，但自从五年前离开羽国、离开文轩，他便越来越冷漠。

    “先生，五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来见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文轩，洪武便陷入了回忆和自责当中。如今五年过后，文轩却再也没有出现，洪武不敢想象他到底是生是死。他从小就是孤儿，养父洪畴已经弃他而去，唯一的师傅文轩也生死不知。对洪武来说，这世上，已经再无亲人了。

    想着想着，洪武突然发现自己已是满眶的热泪。他连忙揉了揉眼睛，起身朝大营外走去。夜空下的雪地格外明亮，洪武抬头，漫天星辰像是被冰雪洗礼过一样，闪闪发光。只是寒风依旧穿过无数帐篷呼啸而来，没有感情，不说一句话。

    “寂寞啊！”洪武苦笑道，迎着寒风打出了一拳。随后拳影越打越快，周身拳劲迸发，声如裂帛。不知过了多久，洪武由拳法换为了掌法，再由掌法换为腿功。一连数个时辰，他都沉浸在练功之中。

    “天地不仁，叫洪流肆虐，任大雪纷飞，可曾问过众生疾苦？天心如渊，深不见底，冷漠无声，可曾在乎众生之恐惧？天心如海，飘渺无边，潮起潮落，可曾怜惜众生之生死？”

    夜空下，洪武每打一拳，每出一掌，他都要质问天地一句。何为天道、何为天心、何为生死，何为苍生！渐渐的，洪武的拳越打越快，心境平和，脑海无想无念，心中却越来越清明。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状态，洪武觉得，自己第一次和四周万物融为一体。也是第一次，对无声的天道有了这么清晰的认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说到底，我们都在这天地烘炉当中沉浮，谁又救得了谁？我又如何脱身出来？”洪武观道经，看儒法，学诸子百家之长。却从未有那么一刻，对这些著书立说、传道解惑的圣人如此的嗤之以鼻。天地孕育万物，同而不仁，他们又岂会例外？既然圣人都无法超脱出来，你还学他的、看他的、听他的，又有何用？

    “顺行成人，逆行成仙，任督二脉，开！”洪武紧闭双眼，猛然朝前方出拳。空气顿时发出一道龙吟声，由拳劲带出的内气就像是狂风一样扫过积雪的地面，露出了营地上的泥土。紧接着，洪武就感觉到身体一前一后，两条如龙盘踞的脉络仿佛淤积了许久的河道，终于被一股甘露冲刷开了。原本内气无法通达的地方，也都露出了真正面貌。而随着任督二脉的打通，储存在丹田的内气大增，洪武随意运转功法，就有大量的内气游走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内。若是通过吐息聚气，还可进一步覆盖在筋骨之上、四肢表皮之下，保护rou身不受伤害。

    “飞花探雪，起！”洪武朝雪地反掌一提，内气如西风卷地，大量积雪腾空凝聚，落入了洪武的掌中。

    “去！”一声轻喝，洪武曲指微弹。一颗颗细小的雪球飞速掠出，激射在地面。旋转爆炸的力量在地面炸出一个个坑洼，大冷天的，地面居然冒起了一股青烟。

    “任督二脉一通，飞花探雪终于显示出了威力。这一招以内气聚物的功夫，对于不会法术的武林人士，的确能够做到出其不意。”洪武昂首挺胸，发现身体的力量至少强大了五倍都不止。特别是背部脊椎，简直如手臂一样灵活，力量大增。而丹田气海也随之扩大了数倍，整个人的精气神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任督二脉未通以前，洪武有拈花聚物的能力，半丈以内，他可以做到隔空取物。但是这些物体都是非常轻巧的，如花草，积雪等。至于用内气贯通物体，飞出伤人，这便做不到了。因而这样的武功手法与招式，并不具备杀敌的能力。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以感悟天心的意境，偶然间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洪武终于借助对天道的感悟，将精气神凝为一体，顺利打开了任督二脉。任督二脉一通，洪武内气大增，rou身也变得强悍。不仅可以隔空探物，还能以内气包裹住物体，飞出伤人。这样的招式，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武道高手，聚气外发，以拳脚、刀剑施展内气的手段了。这也是《飞花探雪》作为一本极其难练的内家秘典所蕴含的神秘力量。

    洪武之所以能在打通任督二脉的瞬间就做到这一点，还是因为他的武道经验乃是直接来自于传功殿六师傅的灌输。换做别人，区区五年，恐怕连飞花探雪的门槛都摸不着呢。

    “没有想到，一次顿悟，居然侥幸打通了任督二脉。回山之后，终于可以去炼气阁了！”洪武抬头望天，发现星空璀璨，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他知道，任督二脉打通之后，自己的六识隐隐约约开始沟通天地自然。这是智慧大增，明心见性的表现。因为行小周天本来就是与天地沟通，转化后天之气为先天元气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智慧，要以自身强大的意志抗衡天地意识的同化。所以才说，道家炼己筑基，其实是一个炼心的过程。

    洪武明白，尽管任督二脉已通，但自己要领悟运行小周天，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自己的心灵，还并不完美。

    “这天地间，还是太寂寞了啊……嗯？有人来了！”洪武仰头长叹，突然，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他刚刚打通任督二脉，六识与天地合，是最为灵敏的时候。寻声望去，五丈之外正有几道僵硬的黑影在缓缓前行。这些影子融于黑暗，脚步蹒跚，不仔细观察，恐怕就是近前也不容易发觉。洪武皱了皱眉头，脚步一抬，人便冲了过去。

    “什么东西！”洪武身法极快，不到三个呼吸，人已经冲到了对方身前。迎面飘来一股恶臭，望眼一瞧，当真是恐怖之极。这些脚步蹒跚的身影分明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面目狰狞，獠牙血口，身上长满了绿色的尸毛。洪武连忙倒退，紧闭呼吸。这些尸体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极其腥臭，是一种剧毒，生人若吸入过多，立刻就会毒发身亡。这种行尸，洪武只在玄书阁的典籍内见过。

    “阴山教的腐rou行尸，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洪武大惊失色，可惜，还未等他震惊完，走在前头的两具腐尸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从眼珠之中射出红光，尖叫一声，朝洪武扑来。原本僵硬的动作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灵活，宛如饿虎扑食。洪武见状，再次后退，居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杀，什么人敢在楚门关作祟！”与此同时，在附近巡逻的一队士兵闻声赶了过来。方看见腐尸丑陋的模样，全都怔在了原地。但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精兵，连活人的都不怕，哪里会在意这般死物。当即便有几个胆大的狠狠挥动手中的战刀，将腐尸的头颅砍了下来。

    “不要！”洪武见状，连忙大喝，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噗……”腐尸的头颅飞起，大量腥臭难闻的青红色液体漫天飞射。提刀在前的几名士兵被这些液体一罩，皮肤立马枯萎腐烂，三个呼吸过后，全身皮肤都成了紫黑色，七窍流血而死。

    这一幕，吓得所有人连连后退，用惊恐的目光望着剩下的两具腐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