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百灵石（2）

    他推倒百灵石放入牛车上，用白布遮盖，赶车下山，一直没有停留，直到远离茅山。

    这一夜他到了码头，想走水路北上，陆路实在费时费力。可等了半宿，一条过路的客船也没有。这时候倒等到了一艘运粮船。他怕遇上的是使船的明兵，到了跟前却是几个买卖人，才放下心来。一打听这伙人原来见前方粮食紧缺有利可图，又趁战乱无官兵查验，故意抬高粮价到外地贩卖的。一说顺路，就带上他。

    既然不是朝廷的人，江山也就放心了，在商贩的帮忙下顺利登船。这伙人见他只身一人却带着一块大石头，不由得心生疑惑，他当然不能如实相告，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江山在船舱里休息，百灵石则放在船尾。

    船上其中一个商贩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出舱撒尿，尿完被百灵石吸引，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形状的怪东西，还用白布扎得严严实实，莫非是什么宝贝吧。汉子用手摩挲着，感觉坚硬如铁，又寒冷似冰。他原是个铁匠，后改行和朋友一起做生意，自信的手感告诉他，这是块上等的陨铁，果然是个宝贝。他这辈子对陨铁只是偶有所闻，还没有亲眼见到过，顿时来了兴趣。

    汉子慢慢扯开白布一角，露出里面黑色的表面。他用手再一摸，是湿的，凑到鼻子前一闻，一股子铁锈的腥味。这陨铁怎么会生锈的，白布上也没有沾上水渍，好生奇怪，走到灯下一照，满手的红水，黏黏糊糊的。于是他就想挑水洗手，不料弯身放水桶的时候，背后被人用手一推，直接掉入了河水中。

    同汉子同舱的是汉子的弟弟，见兄长半天没有回来就出舱寻人，走到床尾，只见水桶在河面漂流，另一头的绳子耷拉在甲板上不见人影。他觉得不对劲，就要回去叫人，这时，却看到白布被掀开一角，在风中摆荡。奇怪的是白布下隐约显露一双十方鞋。

    他走过去拿起鞋子，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有谁会穿这种鞋，既然不是船上的人，那就是不速之客。乱世之年，在行船途中免不了被河盗觊觎，所以他们在船的各处都放有武器，以备不时之需。他掀起甲板的一块，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身后，慢慢走到白布下。他大力一挥，刀尖摩擦到百灵石上，刮出一道火星，火星掉落在白布上，瞬间燃起一团火苗。

    行船之人也怕火头，要是起了火灾，什么都完了。他连忙去挑水，也是在他弯身放水桶的时候，遭人暗算，“噗通”一声，掉入了河水中。

    兄弟俩命丧河中，到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山在船舱里休息，这辈子没坐过一次船，以为坐船和骑马一样，没想到休息不多时便觉得头晕脑胀，连连呕吐。整个人像是虚脱一般，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船尾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因为他所在的船舱靠在最后，所以听得很清楚。

    他人不舒服，但耳朵灵敏，暗道不会是船上这伙人在打百灵石的主意吧。

    他勉强支撑起颓废的身体，走出舱门，一眼看到走道尽头站着两个人影。两人各自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看不出是在向外走，还是向内走。

    江山故意咳嗽一声，想引起那两人的注意，但是那两人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机械式地摆动着手臂。他出门在外数年，这种事不是第一次碰到，一看就知道那两人来者不善，于是抓了一把怀中的药粉，伺机而动。

    既然对方不动，他也不能干等着，脚步渐渐向外挪去。突然，他身后有个人走来，手上还提着一盏煤油灯，转身一看，是其中一个商贩。这个商贩走到江山身后，对着走道尽头叫了两个人的名字，显然是在叫那两个举止古怪的人。他叫了两声戛然而止，一伸脖子，把煤油灯举过头顶，像是在判断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同伴。不料他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事物，猛地往后跑，连煤油灯也甩手扔了。

    江山赶紧捡起地上的煤油灯也往前照去，他是这么想的，对方在暗他在明，不看清楚是谁，如何对付。

    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原来面前的人是那两个自相残杀的道士，一个头歪眼斜、脑浆迸裂，一个面色铁青、七孔流血。

    江山万万没想到，其实这两个道士的冤魂从来没有饶过他，只不过在没有找到替身之前一直附身于百灵石中。鬼魂是无形的虚体，不能直接报复害死他的人，只有通过实体才能化为人形。江山把百灵石带在身边，却成了一颗定时炸弹，要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两个鬼道士同时扑倒江山，像饿虎扑食般撕咬着他的rou体，五官、脸皮、手脚、脏器，无一不被啃食地乱七八糟，最后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骸和一大片血水。

    那个被吓坏的商贩叫了很多同伴前来，惨不忍睹的现场令人作呕，没有一个人看到不吐的。一时间，血腥味和酸臭味充斥着这个船体，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番冷静后，所有人才注意到死的不只是江山这个外人，还有他们的两个同伴，而之前那个商贩所见到的道士却凭空消失了。谁也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船到了岸边，这伙人第一时间去上报官府，让官府去查。

    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有人去理会床尾的百灵石，而百灵石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几天后，村民们和茅山上的道士同一晚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画面还原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果然在地下挖出了失踪的两个道士的尸体。村民们这才知道受骗上当，轻信江山这个满人的谎言。无论道士如何作法，村民们如何虔诚的叩拜，再也没有迎来百灵石。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百灵石从此也没有再出现在茅山上，只剩下孤零零的石碑。也许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百灵石依然存在，只不过在哪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