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事
饭菜做熟了后,几人搬了桌子长凳在外面空地里安置下对着明月饮起了酒。 这酒具乃竹子制成,梨花佳酿倒入其中,酒香和着竹子的清新气息,更是香醇绵长。 无忧谷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镜风华将酒喝得十分尽兴,这一尽兴便有很多陈年旧事涌上心头。 适逢贺十一开了口问从前魔教之事,他便带着醉意娓娓道来。 从前花莲教一直是江湖正派眼中的rou中钉,欲铲除而后快的魔教。 那时花羽裳也就是秋意隐他娘还不是教主的时候,花莲教名声已经非常的恶劣,教众作恶多端,江湖人士怨声载道,积怨多时才致武林正派集结起来对付。 到花羽裳继任教主之位时,花莲教已呈衰败之势,加之花羽裳性格纯良并不爱江湖打打杀杀纷扰纷争,是以便打算解散花莲教,遁入乡野做个普通人。 与此同时,以围剿魔教为首的武林盟主上官渡却遭人设计陷害,险些丢了命。 便是花羽裳救了他。 他二人后来的确相爱,却不是江湖流传的那一段,武林盟主上官渡为美色所迷,与魔教教主私了奔。 纵观一切,当年陷害上官渡的人便是想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的人。 那么那个塑造成受害人一样的未婚夫人算作其中一个主谋,她是上官渡的师妹赵芯儿,却勾结门派外人欺师灭祖,杀害门派师兄! 上官渡则一直背负骂名,惨遭江湖中人鄙夷唾弃,但他因寻到世间真爱,也厌倦江湖纷争,人心险恶,便也就此与花羽裳携手退隐江湖。 贺十一听完,不免唏嘘,难怪秋意隐听到旁人误解他爹娘的时候会那么激动,原来这一切是有隐情的。 “那么,你真名便叫上官秋?” 秋意隐多饮了几杯酒,面颊赤红,凤目迷离,闻言像是觉得很好笑一般,转动着杯子笑着回答道:“的确,但是行走江湖未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便没用真名,不过十一姑娘可继续唤我阿隐兄。” 贺十一点点头,又将心中另一疑惑问了出来,“那么现任武林盟主是谁?” “逍遥门李玄明。”一点儿醉意也没有的贺景萧懒懒搭了话,“迄今任盟主之位近二十年,江湖威信十分之高,本门派系发展壮大,遍布全国各支地。” “那唐门那位师妹呢?果然是和李玄明勾搭到一处了么?” 秋意隐连灌几杯酒水,随后重重搁下酒杯,冷哼一声:“那对道貌岸然的狗男女自然是勾搭到一处去了!若不是爹娘嘱托我切勿记恨过往旧事,滋惹事端,我真想教训教训他们!” 贺十一见他如此恼怒,也是真的喝醉了,便连忙夺过他的酒杯,替他倒上一杯茶水,轻声安慰道:“阿隐兄,消消气,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咱们不提他们了。” “唔,还是十一姑娘最好了。”秋意隐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扬脖一口喝尽,茶水冲淡口中浓郁的酒味,却也并没有多少醒酒的作用。 反而见他握着茶杯更显醉眼迷离,望着贺十一咧唇而看,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暖入人心,连着夜色也变得更加柔和。 贺十一在这笑中沉醉了数秒,心中却想得是若是师父能这么笑一笑该是何等风姿? 秋意隐却并没有维持多久的暖心笑意,头一歪,便扑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贺十一见此好笑,阿隐兄的酒量可真不行啊,简直不及师父的十分之一呢。 偏头去看师父,见他仍旧那幅懒懒散散的模样,以手支颌,喝酒的姿态十分的潇洒自如,不管他喝了多少杯酒,他似乎永远喝不醉,永远能保持那种清醒的状态。灯烛偏暗,忽然就有些看不清他在看何处,在想什么。 师父,他有心事么? “十一,你看着景儿做什么?他又没有桌上的菜肴美味。”镜风华苍老粗粝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声音里还透着几丝揶揄。 贺十一被吓了一跳,闻言连忙挪开视线,十分尴尬的说:“呃呃,我只是好奇师父为什么喝了那么多杯酒从来就没有醉过,您看阿隐兄都直接趴桌子上了。” 镜风华眸中笑意更深,“师公我也喝了不少了,也并没有醉意啊,怎么不见十一你问问师公我呢?” “……”贺十一抬袖擦汗,不要那么较真好不好。 贺景萧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蠢徒弟你听过千杯不醉这个成语么?” 贺十一见师父终于说了话,更觉不好意思,垂下眼眸点头道:“听过。” 贺景萧扬袖做了个举杯邀明月的动作,抬头笑得十分粗狂,“为师便是有着千杯不醉的人。” “……”贺十一默默看他半晌,暗忖是自己多想,师父这种自大的人怎么看也不像藏着多大心事的人。 她甩开先前产生的错觉,望着他二人道:“我看夜已深,吃也吃饱了,师公,师父,你们便早些去沐浴休息吧。” 镜风华放下酒杯撑着桌子站起身,“那就辛苦十一将这里收拾一番了,我去给你们安排住的房间,还有景儿,这醉倒的小秋可就交给你了。” “嗯,放心吧。义父。” 镜风华走后,贺景萧看着贺十一忙着收拾桌子,也懒懒散散站起身,走到秋意隐身边,喊了两声,见他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皱皱眉头,将他扶着,送去了屋子。 这屋子只有东西两间房,贺十一身为一个姑娘家自然该是一间房的,这西厢房便是留给的贺十一。 另一间房则是镜风华三人同住。 当然了,镜风华这个有资历有年纪的长辈自然该是睡床榻的,贺景萧与秋意隐便是打的地铺睡。
贺十一从厨房忙完后,洗漱完毕,便早早去睡了,辛苦赶路数天,确实困乏得很,未曾仔细瞧瞧这间厢房,便爬上床榻,一沾枕头便进入梦乡。 梦里,同样是个夜晚,空中一轮明月,她又梦见一望无边的翠绿荷叶,随风起波,荷花池岸边树下,照旧立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那公子侧倚着树干喝酒的姿态十分的落寞,孤独。 梦里的这种孤独感一直蔓延,像洪荒的河水一直泛滥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填满她的脑海,那种孤独感叫她十分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醒却醒不过来。 “喝酒么?阿瑶?”他问。 他的声音清冷无双,好生熟悉?他到底是谁? 还有阿瑶是谁?是自己么? 夜色太深,江岸起了一层雾,雾气蒙蒙,烟云袅袅,她被迷了眼睛,她想上前问个清楚,却是越来越看不见那公子人影。 恍惚迷茫之际,手背却传来一阵痒痛感。贺十一从梦中醒来,去看才发觉是被屋中蚊子给叮咬醒了,这尿急她可以忍住,但痒她是万万忍不住的。 山谷中蚊子多也属常态,贺十一一边挠着手背上的痒痛处,一边拿帕子拭去满头的汗水,一场梦,似耗费大半精力。 她拖着疲软的身子披了件单衣下了床,既然醒了便一并去茅厕解决了吧。 她提了盏小灯出了房门便往茅厕跑,夜里风有些大,小灯在身前晃动,烛火微弱,似乎随时有被风扑灭的可能。 贺十一瞅瞅了山中寂静的夜色,心中突然有些害怕,步子也跟着加快,她只想快点去茅厕解决了,快些回屋子去。 这心突然一急躁,一慌张,便一不小心被颗石子绊了一下,身子前倾,重重扑到在地,前额刚好磕到石块上,磕破皮流出鲜红的血来。 “啊!”她尖叫一声,身子摔得生疼,手中的灯盏也跌到地上,本就微弱的烛光也瞬时熄灭。 夜风拂过,四周突然变得更静了。 贺十一很怕黑,那种潜意识里的黑暗与危险朝着她扑面而来,她摔倒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心里只觉得绝望! 梦里那种虚幻的孤独感又开始涌上脑海,身子越来越疲软,她的头忽然变得很难受!刺鼻的血腥味萦绕不散! “师父!师父!”她下意识里喃喃,此时似乎连嗓子也没有力气。 “十一?”贺景萧突然从夜色里飞掠而至,眉头紧皱,连忙抱起跌到地上的她,很快发现她额前磕破,便立马拿出帕子替她按住额头的伤口,血终于被止住。 见她似乎是很害怕,浑身颤抖得厉害,贺景萧便将她抱得更紧了。 “别怕,十一,师父在这儿。”他的嗓音低缓且柔和,与往常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