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童女活殉葬（2）
韩梦秀心中说：‘那是迷信和糟粕，不能继续，早该失传。’”她走在女眷们最前面，“面如嫩玉有红晕，美如白色牡丹花”。此时，左脸膛有四个暗紫色手指印，显然是被打的。 韩大雕有五个儿子，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她与她后面的女眷们决然不同，既不弯腰，也不“哭唱”，犟硬地走在被押着的、花枝招展的、就要被活埋的二十个童女后面。 她忽然看见就在自己前面的其中一个童女，猛然扭转头来，直射两束闪着仇恨如剑的目光……那是刚才在在灵堂大吼一声：“就是你”的那个“泥菌盖片”眼里辐射的烈火。韩梦秀自小就性格孤僻高傲，而且心里从来就没有怕过任何人。此时毫无表情，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议事轩。洪菊花给红艳讲：“常言：‘人看从小，马看齿爪’。韩梦秀聪明过人，小小年纪就有许多惊人的主张。满十二岁时，不但‘私塾老章课本’全能背诵，新知识也达到了初中三年级水平，而且练成了百发百中神枪手。她自小受重男轻女的待遇和兄长们欺凌，受不到母爱和父情，经常接触的只有奴隶娃子们。虽然养成了孤傲乖僻性格，却也受了奴隶们不少熏染和潜移默化。在六岁那年，曾因偶然的机会：目睹活人被迫殉葬的惨景，深深地宰割了她童稚的心灵，使她看见了马头的残忍伎俩，同时在自己的心上，被染上了永远不可磨灭的惨淡颜色。自从那以后，她就反对活殉葬。她说：活殉葬是愚蠢野蛮的行为，是有势力的人：整死无势力的人的残忍手段。 昨天，韩梦秀在走廊上，听韩丙子乐乐滋滋地玄耀：“这回埋葬老蜷婆（他祖母），排场挺大；名堂都是天下第一！要让金江、铁梁、龙盘人都知道。 韩梦秀：“啊？” 韩丙子说：“所以老爹安排，已经扎架子，裱好高达十米以上的四大神像：开路先锋、打路神将、鸡脚将军、目连和尚（圣佛）。” 韩梦秀：“我看见了。” 韩丙子：“还要买来二十个龙盘童女，六至八岁，都十分纯洁美貌，一同话殉葬。” 韩梦秀惊讶：“呵！” 韩丙子：“还要办三千六百桌酒席，宴请铁梁、金江、龙盘。可有声势了！” 韩梦秀心声：“哎呀！二十个童女活殉葬……又是一场恶作剧。”急忙转身。暗说：“我得阻止！” 韩梦秀带着四个丫环，在内室里找着韩大雕。认真说：“爹！别个外地，自秦朝以来，就不用活人殉葬了。而是用纸人纸马，表示意思而已。您讲排场，就用泥塑，或者木雕彩色像吧。” 韩大雕坐在桌前，正在算账，鹰勾鼻子耸了一下，顿时恼怒冲顶。心声：“如果是听别人这样说，就要立刻杀掉……但我转念一想：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还不懂事。”于是“哼”了一声，教训说：“纸人纸马，已经准备了三百六十五具，并开了光，到时火化，就是阴间真正人马。殉葬却不同，必须是真正奴婢，陪伴在墓里当‘阴奴’……” 韩梦秀：“人们都知道：大佛寺那些菩萨，都是木刻的、泥塑的。‘阴奴’也是凭空想象的。你就用泥塑的吧。” 韩大雕：“泥塑彩像,很麻烦。而且，塑泥像的价钱非常昂贵。去‘龙盘’地区买小娃子，既方便、又价低很多很多。尤其最为真实，是真正的女小娃子，一同升天，在阴间服侍我们的老人，才能表示我们后代，是真正的孝顺。” 韩梦秀：“可是，用活人，活埋，好惨！没得良心！” 韩大雕严肃：“小娃子跟牛羊一样，不是人麻。” 韩梦秀切齿：“同我一样的，怎么不是人？” 韩大雕正在审查三千六百桌丧葬酒席所开支的经费。一听女儿竟然这般质问，才从簿子上抽起视线。乜斜了她一眼，想都没有想，就说：“奴隶小娃子不是人，仅仅是长得像人，会说人话的畜生。” 韩梦秀：“哪……”急得本要：“哪个说是畜生！”但一想这样说不礼貌，改口道：“那你改用泥人嘛。” 韩大雕的恼怒升到了极顶，严厉道：“这是铁梁古往今来的风俗！我们是头号大马头、大庄园，更不能草率！尤其我们敌家那么多，我们更要在声势上压倒他们！” 韩梦秀要极力说服老爹，加重语气道：“爹！人死如灯灭，就是：跟石头一样，啥都不知道了。还要拿活人陪葬，就是杀人不见血的老古板……” 韩大雕怒形于色：“嗯？” 韩梦秀天真的心，只希望老爹更改主意，急忙说：“爹！有一句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要再做‘丧德’事、不要再做丧天良的事……” 韩大雕挥手一巴掌：“拍!”打在韩梦秀嫩脸上。同时断喝：“胡说!” 韩梦秀登时痛得眼冒火星，蹲了下去。一手捂住脸，晕了片刻。欲哭无泪，说：“你是做丧德事嘛!”挣扎着站起身，嫩脸已经出现四条红色的指印。但她咬紧牙，就是不哭！ 韩大雕：“你再胡说，我就……”欲说：“把你也活殉葬了。”但又觉不吉利，改口道：“把你嫁给狼家！” 韩梦秀心声：“我一向有志气：不嫁铁梁人！现在要忍。”说：“你改不改嘛？” 韩大雕：“不改！祖传下来的规矩，雷打不改！” 韩梦秀：“祖传下来的规矩不讲礼，铁梁人极野蛮！我死也不嫁铁梁人！” 韩大雕：“滚开！别耽误我做事！” 韩梦秀心声：“爹最讲迷信，我就该用迷信的话劝告他。”说：“佛不杀生。您这是违反佛的教诲，就要被佛处罚……” 韩大雕一惊，但立即喝吼：“古来都是这样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死你！”说着就在“积善之家”座右铭的“竖挂墙匾”旁边，取下挂着的皮鞭…… 韩梦秀赶快蹓走。暗道：“我去发动兄长们，一同说服老爹。” 棋室。韩洛子喝斥：“你竟敢反对爹，就是不孝！” 韩丙子挥起拳头：“我打死你！” 韩梦秀赶快躲开。 韩梦秀闺房。韩梦秀悄悄对使女们说：“虽然我请愿失败了，但是我不死心。你们将这事，迅速暗暗传开；以便掀起人们舆论，让大家都说：‘活殉葬不好！’‘活殉葬是没有良心！’‘话殉葬是违反佛教不杀生！’促父兄们改变。” 一个使女打抱不平，想取得洪菊花出面劝告韩大雕，将此事暗暗告诉了前来吊丧（实际是侦探）的洪菊花。 韩梦秀在灵堂后暗藏观看，只见如花似玉的童女们，被宣布了“陪同夫人升天”活殉葬，就像自己被宣布活殉葬一样，气得发懵懂。心中接连叫：“好惨！好惨！不如畜生的老巫师，丑陋的牛屎脸，没有良心！就是你胡说八道，就要害死这么多人。当然，也要怪我爹，那么僵硬的铁打心肠，主持童女们去死。多么可怜的小姑娘啊……我被老爹和兄长们压制，已经怄气得心都死了，到时候我就头碰石头，跟你们一起死，以表示我同情您们……” 韩梦秀此时跟在小姑娘们后面，看着那朵鲜花射来的两道剑光。自己不但无寒栗，反而觉得那是同仇敌忾的烈火，是呼喊求救的声波，是惨绝人寰的流光。心中由不得沉痛地说：“您们还不知道吧？就要被活埋了。可惜我扭转不了他们，要是我再长大一点，就能够救你们了。但是，我极同情，到了墓地，也要碰死，同你们一起。” 棺材被捧到了庄园西门外的大“敞坝”，安放在早已准备停当的、巨型“抬棺架”（华堂人称“丧架”，也叫“龙杠”，“龙架”）的中部，大汉们用白布捆绑固定在“悬吊平衡横梁”上，再在覆盖上印有“太极图”的红毡。 棺材的两侧是红毡铺平的长台，栽着两排对称的、高约一米多的二十根光棒（竖立桩）。 二十个童女，分别被女兵们举起身，从竖立桩的顶端，插进裤脚口，往下放，使竖立棒在裤内向上穿，通到有松紧带的裤腰，撑开裤腰，直到特制的内衣背心处。童女们就像羔羊被铁棍往背后的皮内“直捅”那样，硬挺挺地套在稳固的竖立桩上。 一只脚被绑扎在竖立桩的下部，不能移动；两手和头部却未受拘束。 从外观看，“阴奴们”上穿高贵彩衣，下穿绚丽统裙，仿佛是诚挚地自愿立正站着似的，一点也看不出是人为固定的破绽。 这真是一种“松捆绑而稳稳地固定人”的绝招，属于老巫师的专利之一，也亏他承继的先师想得出来。 泪珠儿被固定在“抬棺架”后部右边倒数的第二桩上。在雷霆般的出殡锣鼓声中，举目一望： “抬棺架”前方几十步开外，立着四尊高入云天的巨像。 泪珠儿的目光，如剑似的仇视：那鸡脚大神（华堂人称“鸡脚神”）血红色的鸡冠，就依稀呈现：“那是我爹的鲜血，染红的几座山。” 老巫师仰望着鸡脚神，心声：“那巨大的鸡冠，活像一把巨大的开槽锯，锯齿向天，要把天宇开槽似的雄起，要把苍天，锯出血来。” 那两条长长的白布构成的“巨绋（引棺材的白布质大牵索）”，系着“抬棺架”前的两边当头，仿佛凶恶蛟龙射出的两道长须，一直平行地通到巨像下。 有几十个黄衣大汉，站成两排纵队，拉着白巨绋的前半部，就跟要拔河似的严阵以待，也像要把“抬丧架”拖走。一个个跃跃欲试。 两条巨绋之间，长长一串韩家的男孝子们跪伏着。一个个崛起的腰部，都突起一个包——那是为了抵抗敌人“毁丧”而暗藏的武器。说明韩大雕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放松警惕。 “抬棺架”的后面，紧接着的是韩家女眷。 韩梦秀排头，斜对泪珠儿，距离只不过三、四米远。 泪珠儿扭头就看见她。她那无表情、有四指印、但是极美丽的少女面容，给了泪珠儿极为深刻的印象。这印象会带到活埋的地下去消失，但却永远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