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须饮醉
酒吧这种地方，最能撩拨起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尤其是，当这酒吧的名儿里面，带有一个“浪”字的时侯。 一曲舞罢，终于安静了下来，交错着的不只有明灭炫目的灯光，还有倒映着红男绿女的酒杯。 靠近舞池的一个双人卡座，那位三十岁上下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酒，一双貌似斯文却不乏欲求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长发妹子。 妹子模样清丽，细细柳叶眉，眼睛很干净，她微微低着头，显然是第一次来酒吧，有些不适应周遭乱糟糟的环境，眉头稍稍蹙着。 金丝眼镜男轻轻摇晃着杯中酒，压抑着血液中荷尔蒙的蠢动，口中言语有着刻意的幽默以及不言自明的优越感：“晓雯，你杯子里面的酒如果再不喝，可都快要能养金鱼了。” “王经理，我......”晓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这么拘谨，打个比方，酒吧就好比是社会，舞池呢就好比是职场，在社会和职场中最耀眼的，往往都是长袖善舞的人。你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个熟悉的过程。况且，我让你喝得只是一杯酒而已，又不是毒药。”金丝眼镜男哈哈一笑。 大概是被说服了，晓雯勉强一笑，捧起高脚杯小小抿了一口。 看到晓雯终于开始喝酒，金丝眼镜男嘴角弯起弧度，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脚杯放在桌上的同时，他冲着不远处一位服务生勾了勾手指，然后才继续道：“你听说过哲学中的破窗理论么？” “没......没有。” “那我可要好好给你科普一下了，所谓的破窗理论，讲得是，一间杂货铺的窗子被熊孩子打破了，然后......”金丝眼镜男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晓雯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如坐针毡。 相反，刚刚走到卡座前倒酒的那位瘦瘦服务生，倒是被金丝眼镜男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听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很有趣吧？这充分说明，只需要换一个角度，坏事就能变成好事......你明白了么？”终于说完了一番长篇大论，金丝眼镜男笑着，眼中颇有深意地看向晓雯。 “呃，还好吧......”晓雯点了点头，没敢坦白自己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么，你这就算是默许了”金丝眼镜男眼睛一亮。 “没......没有啊！”晓雯顿时慌乱起来，忙不迭地摆手，“王经理，你......你的意思我大概能明白，可是我.....我真的不能接受，对不起。” “我没有让你现在就接受啊，我只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合理的建议。晓雯，你要明白，不是每一个求职的女孩子，都能遇到我这样的好心人！就拿昨天面试的那个女孩来说吧，她......”金丝眼镜男又开始了长篇大论，说个不停。 绕开绕去一大堆废话，总而言之就是八个字：哥想泡你，是给你脸！ 晓雯简直快要被说哭了，可又实在不敢就这么离开。 就在这个时侯，那位在一旁站了许久，正端着酒瓶的瘦瘦的服务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顿时，金丝眼镜男的话打住了。 他脸色一沉，挑起眉毛斜着眼，看向了那服务生：“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那服务生赶忙换了一脸严肃表情。 “你以为我是瞎子么”金丝眼镜男将手中高脚杯重重一放。 “好吧，我的确是笑了，我道歉，对不起。”服务生极不情愿得鞠躬了一个躬。 “呵呵......”金丝眼镜男冷笑一声，对面还坐着妹子，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偷听客人谈话，还笑，你是不想干了吧！” “不不不，我是无意的，真的对不起……” “以我的风度，自然不可能和你一般见识，这么着吧……”金丝眼镜男伸手一指：“瓶子里剩下的龙舌兰，你一口给我干了，咱们算扯平。” “啊？”那位瘦瘦的服务生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瓶，顿时苦起了脸，这大半瓶酒喝下去，自己估计直接挺了。 况且龙舌兰又辣又苦，难喝的要死。 他忙说道：“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是觉得您很幽默，所以忍不住笑了。这么贵的酒，我就不喝了吧……” “可笑！我的幽默又不是讲给你听的。酒贵不要紧，我不差钱。你不想喝也可以，把你们老板给我叫过来。”金丝眼镜男翻着白眼道。 一听到要叫老板，联想到自己可能丢掉工作，那瘦瘦的服务生顿时皱起了眉头。无奈之下，他一咬牙，手里捧着那大半瓶龙舌兰，一仰头，咕噜咕噜开始灌了起来。 顿时仿佛一把烈火从喉咙烧到了胃，辛辣呛鼻的酒精气味让他几欲作呕，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但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真的一口将大半瓶龙舌兰全部喝了进去。 并非酒量好，只是不想丢掉工作，只是不想再给别人以喉舌借口。 喝完之后，瘦瘦服务生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不过他还是很礼貌地冲着金丝眼镜男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欲离开。 “不许走！”金丝眼镜男的声音再次冷冰冰响起。 服务生停下步子，回过头来。 金丝眼镜男冷笑着，淡淡道：“你不是喜欢偷听么？我下面这番话，你也一起听完。” 瘦瘦服务生微微皱起眉头，不过还是没有离开，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手指又在微微作痛，他很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金丝眼镜男的视线重新又落回了晓雯身上，语速很慢，语气却是阴阳怪气的仿佛刀子一般：“晓雯，你看到没有，不是我不讲道理，而是社会就这么现实。我坐在这里，我是顾客我是上帝，所以我让这小子喝酒，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为什么坐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我呢？因为我混出模样来了。而他呢，呵呵……也许是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穷小子，或者是个什么野鸡大学的烂学生，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只能给顾客倒酒。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穷志短，没出息的人永远都是卑微的，你说，这么没骨气地活着，有意思么？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么？” 晓雯显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她很同情那位瘦瘦的服务生，甚至觉得自己和他同病相怜，但是隐隐约约，却又觉得王经理说得不无道理——人，的确不能活得太卑微。 她偷偷地看着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抱歉。 同一时间，那位瘦瘦的服务生也看了晓雯一眼，两人的目光一错而过，随后，那服务生看向了金丝眼镜男，出人意料的，他居然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