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醉酒的愤怒
很巧的是，此时此刻又是一首舞曲作罢，酒吧内有了短暂的安静。因此，瘦瘦服务生笑出来的声音很清晰地便传入了金丝眼镜男的耳中。 金丝眼镜男眉头一皱，斜靠着椅背，眯起眼睛，看向了服务生。 光线明灭之间，那服务生原本消瘦而有些病态白的脸上，已然通红一片。酒精不仅作用在了他的脸上，更在他的血液中燃烧了起来。 “嗝……”服务生打了一个酒嗝，身子一晃，双手重重地压在了金丝眼镜男与晓雯之间的圆桌上，如拍一般，“嘭”的一声。 猛然上头的酒醉，往往意味着识海中执拗的清醒，服务生笑着，他以为自己是在礼貌的微笑，殊不知看在别人的眼中，却略显狰狞。 金丝眼镜男显然被对方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瞪着眼道：“你……你想干什么？” “呵呵……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丫讲……讲讲道理。”服务生嘴里喷着酒气，脸上的表情终于愤怒了起来。 “什么道理？” “我想告诉你，告诉你丫的，老子我不是什么高中没毕业，更不是什么野鸡大学的烂学生！”打着酒嗝，语气中还略带着些在首都读书时养成的口音，瘦瘦服务生一手拍着胸脯，另一手指着金丝眼镜男的鼻子，音调越来越高：“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倒是说说，倒酒怎么就没骨气了？怎么就卑微了？你怎么就有脸说我了？昂？仗着有点臭钱就……就潜规则女学生，谁给你脸了？” 一边听着，金丝眼镜男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浑身气得直打哆嗦。坐在他对面的晓雯更是羞愧难当，把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眼眶红了，眼泪在打转。 “嘭”的一声，金丝眼镜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怒发冲冠，气急败坏，整张脸都变了形，指着服务生鼻子：“你你你……你说谁不要脸？谁潜规则女学生了？我告诉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去，把你老板给我……” 话还没说完，那服务生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根本不容反抗，巨力如山一般压下来，金丝眼镜男双腿一软，直接倒坐回了椅子上。 金丝眼镜男浑身一个哆嗦，猛地一惊，他的神色骤变，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服务生，惊疑不定——这……这小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你……你别动，等老子把话说完！哼，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怎么混得人模狗样的，连简单的常识都……都没搞清楚，我给你普及普及……” 瘦瘦服务生酒劲越发上头，舌头开始不利索了，声音含含糊糊的，好在听得清楚：“破……破窗不是哲学理论，它来源于詹姆士·威尔逊和乔……乔治·凯林提出的‘破窗效应’，属……属于犯罪心理学的范畴！不……不是什么狗屁哲学。 你刚才胡扯的那一套，叫破……破窗谬论！这种荒谬的东西，放之地震，放之海啸，甚至战争，都******说得通，因为它是谬论！你个臭****，不懂就不要在这装逼！什么东西！” 金丝眼镜男一边听，脸色一阵红一阵绿，他本来无非是泡妞时候信口胡诌了几句，没想到居然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服务生给戳破了，脸实在是被打得有点疼。 最关键在于，这还是他自找的…… 实在是坐不住了，金丝眼镜男给晓雯使了一个眼色，刚想站起来，冷不丁地，居然又被那只手给按了回去。 “你你你……我……我不找你老板了行不？你让我走……我买单！” “老子话还没说完呢！”服务生瞪眼了。 金丝眼镜男心里发憷，只好乖乖坐着。 “你刚才说……说什么来着？人往高处走，水……水往低处流？你让我喝酒，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是……是不是你说的！”服务生一边质问着，右手顺势按住了金丝眼镜男的手腕。 顿时，仿佛被一把铁钳子夹着般，骤然收缩，钻心刺骨疼到了无以复加，好像骨头都在这一瞬裂开了，金丝眼镜男的身子猛地便弓了起来，痛叫一声，眼泪鼻涕一股脑地迸了出来。 叫声太大，顿时吸引了周围很多人的注意力。 “唉哟，疼疼……疼！大……大，我错了，您……您轻点!”金丝眼镜涕泪交加，只差跪下了。 虽然醉酒上了头，但是潜意识里还惦记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工作，瘦瘦服务生没有太为难对方，小小惩戒了一下之后，便松开了手，嘴里训斥道：“今儿先……先饶了你丫的。以后长……长点记性，别他娘的眼睛长在屁股上，狗眼看人低！” 金丝眼镜男如蒙大赦，爱护命根子般揉着自己的小手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蹭蹭直冒，一脸唯唯诺诺，生怕面前这尊深藏不露的小子再来那么一下子。 “嗝……”服务生又打了一个酒嗝，挠着头，也不知脑子里寻思着什么，摇摇晃晃地转过了身。 眼开着就要离开了，金丝眼镜男脸上的畏惧转变为了狠毒之色，谁知，瘦瘦服务生冷不丁地又回过了头来。 金丝眼镜男顿时如便秘一般，把那半泡恶毒又憋了回去，脸上五官都扭曲了。 “那个……”瘦瘦服务生揉着眉心，寻思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伸手一指，目标却是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的晓雯：“你……那姑娘，你跟我走！” 晓雯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满脸的惊讶与疑惑：“我？” 金丝眼镜男先是一愣，旋即结结巴巴开口：“小……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晓雯她……” “她……她得给我走，不然，呆这儿我不放心。俗……俗话说得好，好白菜不能让猪给拱了……”瘦瘦服务生深以为然地撇着嘴，这醉酒认真的模样倒是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可爱这个词形容男人并不合适，不过此时此刻放在他的身上，恰如其分。 晓雯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看了金丝眼镜男一眼。有趣的是，金丝眼镜男的视线压根没敢从瘦瘦服务生身上离开，正全神贯注地警惕着…… “还愣着干什么？起来跟我走！”瘦瘦服务生冲着晓雯瞪眼了。 晓雯迟疑了。 她今天本来是想向王经理打听一下自己求职情况的，莫名其妙地被载到了酒吧，又莫名其妙地参与到了这场意外冲突之中，然后……难道要更加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瘦瘦的有一点点帅气却素昧平生的男孩子，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所带走么？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那瘦瘦的服务生没有给晓雯拒绝的机会，他一把抓住了晓雯的手腕，力气不大，却充满了安全感。 最后，在一众红男绿女的注视中，在闪烁摇曳的灯光里，他和她，摇摇晃晃地穿过舞池，走出了酒吧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