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公路亡灵（1）
我昏昏沉沉躺在什么东西上，脑袋疼得厉害。周围有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伤者心率多少？” “八十五。” “血压呢？” “收缩压一百一十，舒张压八十。” 然后便是两根手指硬翻开了我的眼皮，一道刺眼的光照进我的眼睛，“能看见我吗？” 我当时心里就想，你拿个手电筒照着我，能看见才怪。 我努力想摆脱照在眼里的光，可是刚一动脖子，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脑袋里开始天旋地转，很快就晕了过去。 “惊奇，惊奇，你快醒醒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我妈在喊我，我还以为是喊我起床上学，意识这才清晰过来睁开沉重的眼皮。 “醒了醒了，太好了！” 我看着爸妈喜悦的神色，边打量着周围边好奇地问：“这是在哪啊？” “在医院，你昏迷了一整晚了。” 我刚想动，这才发现右手已经被打上了石膏，连左腿也被高高吊在半空，我皱着眉头心里一寻思，这才恍悟：“对了，我们出车祸了！” “你才记起来啊。” 我瞧瞧我爸妈，看他们坐在我跟前像是没什么大碍，但我还是担忧地问了句：“爸妈，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你爸割破了手。”我妈说。 爸抬抬起右手，只见他手上缠着一层纱布，我看他还能活动手指，应该不是多严重。 我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来了，见到我坐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纷纷流露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的神色。然后就围到我床边，对我喧问伤势怎么样，还有哪里疼。 我笑着说：“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你们放心，我没事。” 奶奶仍是一副揪心的表情：“唉，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我心里顿时一寒，赶紧转过头对我爸问道：“那女孩呢，那女孩怎么样了？” 我妈诧异地问：“什么女孩啊？你说那个救咱们的……” 我一口回绝道：“不是。”我妈当时坐在后座上，可能没有看到，但是我清晰看到了，爸当时撞到了一个女孩。 我爸神色飘忽：“什、什么女孩啊，除了你妈说的那个，哪有什么女孩了。” “不是撞到了一个穿花裙子的女孩嘛？”我仔细回想着。 我妈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这孩子是不是撞傻了，就有一个小女孩啊，哪穿什么裙子，你爸为了躲她才翻进沟里的，不过也幸亏她找人打的120。”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 “好了好了。”我爸起来帮我拉上被子，“你先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说。” “可是……”看他们要起身，我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硬咽回了肚子里，可是当时车祸的情景，却又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 暑期临近结束，我爸开车来接我们回去。自从荒被解决以后，这个小村庄已经见不到什么鬼怪，世界仿佛一下退回了我认识的理性世界，变得平凡又安静，只有那在井里的老秀才，还在饱受死亡的味道。 上车的时候，我看着流下来的溪水，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他一眼，是我害了他。我最后望了望这个千疮百孔的小村庄，因为荒和吊死鬼们的死所造成的塌陷，接下来这里都要遭受长时间的天灾劣变。冰雹、河水断流，不过才是这几天的事。 炮仗跟我挥手告别，我苦笑一下，也对他挥了挥手，我们打了一场赢了敌人输了自己的仗。 车子发动，载着我们向县城驶去。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灯光照着远处，脑袋里却完全是放空状态。 夜色中，周边的房屋如同怪兽高高的脊梁一样。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些我的思绪总是会飘到刘牛骑着荒时的景象。他拿着那把断掉的******一刀一刀砍着荒的脊背，眼睛鼻子全在流血。 想着这些，我身子不由一抖，整个思绪这才被拉回到现实，一切仍然历历在目，令人触目惊心。 “好了，快到家了。”我妈欣喜地说道。 我望了一眼爸那边的窗外，黑夜里有一片耀眼的灯光，那边就是县城了。 突然，我看到在车右边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短衣短裤，手里像是握着一个娃娃，“爸！”我惊呼一声。 我爸甚至都来不及刹车，直接一打方向盘，车子拐向右边，我睁大眼睛仓皇失措，右边竟然还有个女孩，穿着花裙子满脸苍白地盯着我们。 就听一连串的刹车声，车子直直地朝那女孩驶了过去，我当时没有系安全带，整个身子向旁一甩。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冲下道路翻了过来，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脑袋里不停旋转着，全身折断了一样的疼。我躺在地上，能感受到微微的风，便强睁开眼，有一个穿凉鞋的小女孩，手上拿着一个洋娃娃站在我面前，望着我。然后我的脑袋便死机，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来时，就是现在的情景了。 我躺在病床上，那一连串尖锐的急刹车的声音还萦绕在我耳畔。我清晰记得，当时确实有看到一个穿花裙子的女孩，车子从她身上压了过去。而且，看我爸那闪烁的表情，也绝不像是在说真话。 晚上的时候，我爸一个人在医院陪我，他独自站在窗口，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夜景。 我喊了一声：“爸。”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不安地回过头来：“啊？要上厕所啊。”说着就要过来扶我。 “不是。”我摆摆左手，然后让我爸先坐下。我爸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我就问道：“爸，你真没看到那个女孩？白裙子那个。” 爸手指交叉在一起，不安地搓着手，眼神里有些惶恐地说：“我……确实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