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公路亡灵(10)
我和赵欣站在空旷的马路上，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县城的灯火，只是前后却是黑夜茫茫，“咱俩怎么回去？” 赵欣说：“朝前走走看吧。” 我与她比肩而行，下了坡就是我上次出车祸的地方，走到跟前的时候我特意瞅了瞅岭上翠儿家里，门口似乎亮着灯，还能听到说话声。 赵欣见我一直朝上看，便问：“怎么了？” 我说：“没事，这里就是我上次出车祸的地方。”我脑袋里又闪过那晚的画面，当时翠儿在左边，小萍在右边，幸好车子撞向了小萍，这才没有出意外。 就在我暗自庆幸之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件事到底和小萍mama什么关系。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翠儿曾经说过是个jiejie让她下来的。 “哥哥。” 我一抬头，正见翠儿正站在我们头顶，我笑笑：“翠儿。” 她mama又跑过来拽住她：“你这孩子，咋又不听话了。”翠儿妈看到我就打招呼说：“这不是那大兄弟嘛，赶紧上来坐坐。” “阿姨，我不上去了。”我开始觉得不对，赶紧对翠儿问道：“翠儿，上次你说是个jiejie叫你下来的是吧？” “嗯。”翠儿使劲点点头。 我赶紧转过头来低声对赵欣说：“错了错了，那个小萍才是真的厉鬼。” “小萍？” 我点点头：“她mama只是害方正现在的老婆堕胎，并不是这些车祸的制造者，小萍才是，否则她mama也不至于现在才见到小萍。”我焦急地对翠儿妈问：“阿姨，你家有没有车啊，能不能借给我。” 翠儿mama说：“咋不行呢，不过我家里就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我不会骑啊。”我急得直挠头。 “我会。”说着赵欣便顺着楼梯朝上走，我跟在她后面。 赵欣骑着摩托车英姿飒爽，我在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风在耳边疾驰。 “你为什么说小萍才是厉鬼？”赵欣带着头盔，但露出的长发仍然在风中飞扬。 我趴在她的耳边大声说：“翠儿说过，是一个jiejie引她下去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小萍的mama是能看到小萍的，而小萍却看不到她mama，小萍才是被怨恨彻底蒙蔽双眼的厉鬼。”风呼呼朝我嘴里灌着，我低下头换了口气接着说道：“车祸有人活下来，并不是被谁救了，而是小萍在让他做出选择。这个选择就是，你选择撞左边的人还是选择撞右边的人。” “一人一鬼？” 我大声喊道：“对！” 那晚，如果我爸是向左打方向盘，翠儿就会死。想到这里我不禁身子一颤，这是个死亡选题，是撞死左边的人，还是撞死右边的人，你会怎么选？ 妇产科，我们到的时候方正的老婆才刚躺上轮床，正朝着产房里推，一旁方正叫着：“桂兰，我要儿子，我要儿子！儿子！桂兰！” “方正……”护士急匆匆将疼得打滚的方正老婆推进了产房。 我们走到道士他们旁边，“小萍呢？”赵欣问。 道士摇摇头，似乎是被她跑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背后刮来一股阴风，头顶上的灯闪烁了两下直接熄灭了。就见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小萍的身影，双眼发白煞气缠身，竟是个白眼鬼！ 我们所有人刚想动，那小萍一下就移动到了我们跟前，双眼死死盯着我们，顿时我们的身体变得一动都不能动。 我心里暗叫不妙，但小萍却并没有对我们怎么样，而是径直朝着产房而去，一旁的方正和周围的人都对她视而不见。 她要干嘛？难道是要害那未出世的孩子？我眼看着，却只能甘着急。 “快扎手指。”道士喊道。 我一听，赶紧用大拇指的指甲对着无名指狠狠扎了下去，顿时一股刺痛传来，紧绷的身体一下松了开。不愧是十指连心痛，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道士他们的身体也恢复了自由，“快！” 我们一拥朝着产房里冲去，一旁的方正不明所已。等我们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已经晚了，那小萍已经化作一团气钻进了桂兰的肚子里。 紧接着“呱”地一声，小孩子出世了。 这时护士已经开始把我们往外推：“你们怎么闯进来了，赶紧出去。” 听到哭声的方正兴奋地跑过来，张望着里面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快出去。” 走廊里，方正噗通跪在地上，激动地喊着：“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小萍呢？”我对产房里的那一幕仍然觉得诧异无比。 郭京和大壮他们也一脸莫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可能是……投胎了。”道士思忖着。 “投胎？”我惊讶无比，投胎也可以这样的嘛，难道不用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我们一起望着玻璃窗里的小萍，“前世是个女孩，现在是个男孩。”郭京一脸奇怪地望着他。 我看着那弱小的生命，也总觉得怪怪的：“为什么他还要投胎到这个家里？” 所有人都不出声，她这一世在这家里受的罪还不够嘛。 桂兰已经被送到病房休养，方正看完她又激动地跑回来，高兴疯了一样地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我望着他，脑袋里竟然嗡嗡作响，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海里生成，我走过去对方正问：“你只有小萍一个闺女吗？” 方正这才在喜悦中回过神来，他憨厚地一笑：“我还有个小闺女，跟着她奶奶。” 我怔了一下，一手抓住他的胳膊狠狠盯着他：“你是不是故意压死小萍的！” 大壮和郭京他们赶紧凑了过来，用难以置信地眼神望着方正。 方正眼睛圆睁张着下巴，突然他一把推开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胡说什么。” “你想要儿子，但是要不起，就故意压死小萍，对不对！” “你、你放屁，你胡说！” 见我们快要打起来，大壮和郭京将我拉了回来。 计划生育规定只许生一个，如果多生会被重罚。可农村有特权，生的头胎是女孩可以再生一个，农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方正一直想要儿子，可是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以他的家境不可能承担得起罚款，也承担不起抚养三个孩子。所以那晚，当他看到等在路边的小萍，希望有个儿子的愿望变成恶念，等回过神来时小萍已经命丧车轮之下。 最好的证据，就是小萍那一身寒冷彻骨的怨气。 方正呆呆立在原地，我看着他，仍然冲他吼着：“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道士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走吧。” 我头一次感到世界的可怕，扭曲得像个怪物。我走到门口，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橱窗里的男婴，幽幽说道：“她不是来投胎的，而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