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鬼中仙（1）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郭京的电话：“我找到了一个东西，可能和白羽客有关。” 我急忙朝着古董店里赶，路上想起那日的情景。 白羽客出现在我身后，还未等我说一句话，他就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顿时感觉身子向后飘了起来，再定睛一看，竟看到我自己的后背，正朝地上仰去。 我一把挣脱开他，双脚落在地上，可却毫无脚踏在地上的实在感，身体像是飘飘的，会被风吹走一样。 “你做了什么！”我惊慌地看着自己，又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我不愿相信的事，“我是不是死了……” 白羽客笑笑：“放心，你还没死，只是灵魂离开了身体。” “那不就是死了！”我叫道。 “你现在是生灵，只要回到身体就能活过来，放心吧。”接着他拉着我的胳膊说道：“来，我带你去逛逛。”他猛然一跃，我顿时双脚离地飞了起来，周围云雾飘荡，广阔的大地尽收眼底。 原来灵魂是这种感觉，虽然感知不到任何东西，但自由自在的，还是很惬意。 我转头看着白羽客，实在难以看出他竟是四荒之尊，百鬼之首。“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企图？”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皓齿，“我不老不死，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企图。”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些荒收集四魂。” “因为那是必需的。” “必需的？” “我不能给你说太多。”他拉着我猛然朝下飞去，落在了一座桥上。 我看看周围，这不是上次水鬼那里嘛。 他坐在桥栏上，水下仍然若隐若现着那浣纱图。他伸出手，口子凭空出现了一堆素描的画。他找到一种，对我说道：“看，像不像？” 我轻轻一跃，也飞到桥栏上坐下，这轻盈的感觉真得很美妙。我接过那张画，上面是个女人的画像，五官神情都惟妙惟肖。我瞧瞧水中的浣纱图，又看看手中的素描画，“是同一个人。” “她叫婉碧。”白羽客脸上洋溢着别样的微笑，他把手上的画轻轻一抛，那些画在我们眼前列开，他一一指着说道：“他是清扬，她叫白荷，这个是陆程……” 我看看那画像，有些第一次见他时就看过的，不同的服饰，不同的朝代。我有匪夷所思，问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他仰头看着天，笑得竟有些悲伤，“都是我朋友，这九百年间的朋友。” 我又望望那些在空中浮着的画，“朋友？” 他幽幽点了点头，“我遍寻琅琊之地的古画，只是希望或许其中有朋友的画像，那样我就能记起他们的面容，然后用素描把他们画下来，因为素描更加清晰，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他忽然又变得很落寞，眼睛里藏着淡淡的哀伤，“只可惜太久了，有些面容我已经记不清了。” “那天你来店里，难道只是单纯来寻朋友的画像？”我望着那个叫婉碧的素描，那五官要比国画更加逼真清晰。 他笑笑：“是，也不全是。”这时他手轻轻一摆，那些画像都消失了。 我低头看看下面的浣纱图，“你故意做了这个，引我们来？” 白羽客眼睛里带着笑意，似是默认。 我又说道：“那白玉上的裂缝，也是你动的手脚。” 这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连同水中的倒影都被这微笑泛起涟漪。 “为什么？” 他一副百无聊赖地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 我想了想：“你在对付自己的荒？” 他洋溢出满意地微笑：“答对了。” 我点点头，心里开始暗自盘算，看来我们解决掉的第二个荒也和李栋梁一样，想摆脱他的控制。“那个李栋梁呢，也是你朋友？”我问。 “算是吧，我这些朋友都是所谓的正人君子，像李栋梁这样能理解我的可不多。” “那你也要为他画一幅素描喽？” 他看着我，“你有兴趣，我也可以为你画一幅。” 我对他摆摆手指：“和坏人做朋友，我可没有兴趣。” 这时白羽客仰头大笑起来，“来吧，我再带你去逛逛。” 随后他带着我看尽了这片土地上的悲鸣，那些凄惨的魂魄，满腹怨恨的冤灵，这其中甚至包括古井里的老秀才。 “你以为人死了，悲痛就会消失吗？”他站在山顶与我俯瞰着山川大地，“我的耳朵里能听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哀嚎，几千年的时间里，死在这片琅琊之地上怨灵的哀嚎，那么凄冷彻骨。” “他们已经死了，又何必执着那些未了的心愿，那些未报的怨恨，更甚至将这些怨恨施加到别人身上。” “怨恨是感情啊，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公大义能解决个人心中的忿恨嘛。”他转而目光烁烁地对我问道，“若是你呢，你若是非常恨一个人，你会不计一切后果吗？” 我一甩头：“不会，这样太自私了，我若变成鬼，即使徘徊世间，也绝不会给别人带去任何麻烦。” “你真是个伟大的人。”他把目光投向远处，“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人世间的这种价值观了，只是偶尔在我那些朋友身上才能看到，他们宁愿摒弃自己的本性，让自己痛苦。” “那很好，至少你交了几个像样的好朋友。”我说道，“现在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吗？” 他的目光再次收回落到我身上，我感觉就像被他看穿了一般，“赵欣的事？”我点点头，他一脸诡异莫测地微笑，“你早晚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可是……”我刚想继续再问，他却手一摆，我顿时被一股风卷飞起来，“等等！”我叫着，却看到白羽客离我越来越近，唯有那微笑仍然在我眼前萦绕。 突然我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地上。我起身看看四周，已经是天黑了，我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果然还是这种落在地上的实在感更舒服。 古董店里，赵欣、道士、郭京都在里面，我走进去。 郭京看到我叫道：“惊奇，你去哪里了，我们一直在找你。” 我对郭京问道：“九百年前是什么时候？” “九百年？”郭京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差不多是北宋时期，怎么了？” 我眼睛里光芒一闪：“我刚才见到了白羽客，白羽客来自宋朝。” 道士神情一紧：“郭京，找出临沂北宋时期的所有东西，尤其是画、雕刻、地方志等等这种能传递信息的。”最后他一脸郑重地望着郭京说道，“拜托了。” 郭京几乎是受宠若惊，这道士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这样求人。他用力一点头，“放心！” 如今，郭京拿着一幅画展现在了我们三人的面前，那是一幅柳树的图，唯一古怪的是在柳树的树杈上却有一个人的脑袋。 “这画是北宋时咱临沂的一个叫陈章的画师所作，他其它的画都是些山山水水，唯有这幅诡异得很，也不知道画得是个什么。” 我朝着赵欣一眨眼，她轻轻一撅嘴装作视而不见。 道士望着画中的人头柳，声之凿凿地说：“一定和白羽客有关，接下来就查这幅画。” 郭京点点头。 我望着这诡异的画像，似是站在了树下，正举目望着那闭目的人头。 《夷坚甲志缙云鬼仙》：处州缙云鬼仙，名英华，恣色绝艳，肌肤绰约，如神仙中人。 我默默念道：“鬼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