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刁地痞设计害人,善仁翁慷慨解囊
话说刘百润卖掉了祖宅,在去永泰钱庄兑银的路上看到了一枚金元宝。正要去捡,却被人抓住了手腕。抓住刘百润手腕的人名叫马三。这马三是县城街面上的地痞。平日里夜踢寡妇门,挖人绝户坟无恶不作。此人不学无术却不发愁,坑蒙拐骗最为拿手。马三的恶名,十里八乡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刘百润见是马三,心说该着自己得不了这一注横财。也罢,自己现在有四百八十两的银票,今后也算是衣食无忧了。就将这金元宝让给这地痞吧,省的他纠缠不休。 刘百润正于要开口,却不料那马三抢先对他说道:“哈,大清早的该着咱马三爷发这一注横财。兄弟,俗话说见面分一半。既然你也看着了,就是咱哥俩有缘。这金元宝,咱哥俩一人一半咋样?”马三说着将那金元宝捡起掂了一掂。 “哦,马三爷,这不大好吧。怕是哪位仁兄刚从对面永泰钱庄提出来的这锭金,不小心遗失在这路面上。人家可能会回来找的。”刘百润迟疑的说。 “我说你这傻人。知不知道钱多了不咬手的道理?老天爷让咱俩捡着这金元宝,那是老天开眼诚心让咱俩发这一笔财哇!”马三说着把金元宝反拿着,让刘百润看了看金元宝的底部。只见那元宝底下写着:“足赤壹佰两,乾隆三十八年制”字样。 “兄弟,这上面写着呢,这是一百两的大金锭。这样,咱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五十两,如何?”马三问刘百润。 刘百润吞吞吐吐的说:“既然如此,那就按马三爷说的办吧。一人五十两。那咱俩找个金银匠铺子,把这一百两的金锭裁成两半。” “兄弟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种事怎么能去金银匠铺子呢?万一失主报了官,官府肯定会到金银匠铺子去查访的啊!闹不好就是一身官司!我看这样吧,现如今这金兑银官价是一兑十,这金元宝能兑出一千两银子。我是穷光蛋一个,别说五百两银子了,五两也是没有的。你给我五百两银子,我就把这个一百两的金元宝给你,咋样?”马三眼珠子提溜乱转,对刘百润说道。 刘百润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脚上的云头靴。云头靴里不正有一张四百八十两的银票么?给了马三便能换得那锭百两的大金元宝。他虽知此事不义,心中却似猫挠一般。白捡的金元宝谁能不动心?可万一失主找来,又将是一注天大的麻烦。 马三见刘百润的纠结表情,故意将金元宝在刘百润眼前晃了一晃,说道:“唉嘿,你要是拿不出五百两银子,那这黄灿灿的金元宝我可就要独吞了?可惜可惜,该着今个我走大运,而兄弟你则是霉运当头。大元宝在脚底下却捡不到。” 马三话中先是拿金元宝诱刘百润,而后有用什么霉运当头的话激刘百润。这一诱一激让刘百润下定决心,从云头靴中拿出了那张四百八十两的银票递给马三。刘百润说道:“马三爷,我这有一张永泰钱庄四百八十两的银票,还差二十两实在是拿不出。” 马三见刘百润掏出银票,立时眉开眼笑:“嘿嘿,咱兄弟遇见就是个缘,二十两小意思。就当交个朋友了。我吃点亏,这金元宝是你的了!” 马三将金元宝递给刘百润,又接过刘百润手中的银票,转身哼着小曲扬长而去。刘百润将金元宝捧在手里,掂了一掂,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刘百润自幼家贫,以前别说百两的金锭,便是百两的银锭也是没有见过的。可这金元宝掂在手里这分量怎么好似一块石头似的,甚至没有一块石头压手。 刘百润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失主来寻,官府来查。带着金元宝径直走进了永泰钱庄。那永泰钱庄是百年老号,这金元宝是真是假进去一问便知。 刘百润走进永泰钱庄,将那金元宝递进柜台,对柜台里的站柜先生说道:“兄台劳驾,帮我查验查验这锭金的真伪。” 柜台里的站柜先生接过元宝掂了一掂,便丢还给刘百润。“您可真会说笑,这东西还没个砖头瓦块沉呢,怎么能是真金?想必是外面涂了一层金粉,里面是啥我就不知道了。您可以自己摔地下看看。” 刘百润听了站柜之言,用力将那金元宝摔在地上,顿时裂成几瓣。他仔细一看,那里面哪里是什么真金,分明是土疙瘩而已!他大呼一声:“上当了!”,而后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永泰钱庄的站柜先生赶紧走出柜台,命伙计给刘百润灌凉水,又掐了一阵人中xue。刘百润这才醒了过来。他将这金元宝的来龙去脉仔细的说予站柜先生听。站柜先生听完刘百润所言,说:“唉,您是着了那马三的道了。全掖县城都知道,马三那厮坑蒙拐骗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这假金锭换真白银的把戏,他是隔三差五就在我们钱庄门口玩上一出。只不过县城里的人都知道马三为人,没人上套。您想必一定是住在乡下,以前没听说过马三的这套把戏,这才着了他的道。” 柜台外面一阵吵闹,惊扰了正在里屋喝茶的永泰钱庄掌柜。那掌柜姓王,是掖县城有名的善长仁翁。王掌柜从里屋里走出来,见一青年半倒在地上,柜台站柜和一个伙计正将这青年搀起。便上去问是怎么一回事。刘百润气急之下竟说不出一句话。那站柜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掌柜。 王掌柜问刘百润:“你那四百八十两银票是从何而来?”| 刘百润答道:“是我卖祖宅得来的。” 王掌柜一笑:“这掖县的宅子,只怕就算是首富王财主家的府邸也不值四百八十两!府上宅子是哪的?谁又能给你这么多钱买一座宅子?” 刘百润又答:“我家祖宅在武城庄,正是咱县首富王财主买的我家祖宅。” 王掌柜闻言收敛笑容,正色问道:“武城庄?你祖上可有人做过一任直隶提督?” 刘百润再答:“正是。” 王掌柜赶紧上前将刘百润搀到内堂,又命下人看茶。刘百润坐定后,王掌柜说道:“实不相瞒,我家祖上有人做过贵府先祖的帐下书办。康熙年间三番作乱,我家祖上跟着贵府先祖南征,累军功做了一任知县。后来他告老还乡,才办起这永泰钱庄。如此说来,贵府先祖乃是我家的大恩人。” 刘百润摇摇头:“唉,百年前的事,不提也罢。想我家道中落,贫困至此,真是丢我先祖的脸面。”
“我看你言谈举止,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不知道可有功名在身?”王掌柜砸了一口茶问道。 “只是个秀才。”刘百润说。 “哦,原来是秀才郎啊,失敬失敬。这样吧,既然贵府先祖对我家有恩,我愿资助秀才郎三十两纹银。权当是学资,望秀才郎刻苦致学,他日金榜题名也好重振门楣。”王掌柜说完命站柜取来三十两银子。 刘百润拱手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 王掌柜笑道:“有言道有恩不报非君子。既然贵府先祖对我家有大恩,我自当报答。等到秀才郎高中入仕那天,我再到府上讨一杯入仕酒便是!” 刘百润恭敬不如从命,接过了王掌柜的银子。而后又是一番客套,最后出得永泰钱庄。其实白花花的银子,对于刘百润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穷书生的诱惑不言自明。只不过他迫于礼节,才做了一番推诿。想自己祖上宅院只换得那善长仁翁三十两白银的救济。刘百润仰天长叹自己还真是霉运当头。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三十两就三十两把。那灯官兄弟还在护城河边等着自己呢!想到这,刘百润赶紧出城,到护城河边寻那灯官。 灯官蹲在昨晚挂裤腰带上吊的那棵老枣树前,正苦等着刘百润。见刘百润回来,上去说:“哎呀兄弟,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刘百润将那三锭各十两的银锭掏出,拿出一锭给灯官。然后又将今天发生的事讲给了灯官听。灯官听后怒道:“娘的,那个叫马三的地痞在哪呢?我去帮你教训他!” 刘百润摇摇头:“还是不要再生枝节了。你拿着这钱,赶紧去直隶投亲吧!” 灯官又怒道:“兄弟啊,咱穷人连活着都不怕,还怕死么?死都不怕还怕他一个鸟蛋地痞?” 刘百润苦笑道:“要是没那王掌柜送的三十两银子,或许我会跟你一起去找那马三算账。可这有了银子,咱又有了活路,何苦跟个地痞纠缠不清?也罢也罢,或许我命中就不该得那四五百两银子,天生穷命,任命便是。” 灯官问刘百润:“我拿了你这十两救命的银子,你就是我的恩人。还不知道恩人尊姓大名呢!” 刘百润说:“在下姓刘,名百润。咱掖县武城庄人士。” 灯官仔细的在脑子中记下刘百润的大名,又说道:“如此大恩我就不再言谢了。总而言之,等我灯官发达的一天,总不会忘了恩人你!” 刘百润摆摆手:“唉,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拿着银子上路吧。” 灯官又谢了一遍刘百润,告辞而去。刘百润送走灯官,朝着武城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着今天王掌柜劝勉他的那些话。什么刻苦致学啦,他日金榜题名入仕重振门楣啦。刘百润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苦笑。其实刘百润在永泰钱庄时向王掌柜隐瞒了一件大大的丑事,这件大大的丑事让刘百润注定此生无缘中举。